第46章 拿錢
靳蕭一進浴室便被撲面而來的涼給激的打了個冷戰,心想着待會兒要好好跟顧北算算賬,已經是秋天了,燒烤店門口都不見幾個打赤膊坐路邊撸串的了,顧北卻還在用涼水洗澡。
等他冷着一張臉出來的時候,只見顧北坐在床上,手裏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顧北整個人都在發抖,嘴唇已經沒了血色。
“北北。”靳蕭微擰眉心叫了他一聲。
顧北耳邊一片嗡鳴,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帖子裏那張照片的主角是誰,帖子的熱度還在持續,幾千樓的讨論在不斷刷新。
好像臨川一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北北!”靳蕭扔下浴巾跑進屋裏搶下了顧北的手機。
顧北雙眼裏盛滿了絕望,泛紅的眼尾拼命阻攔充滿眼眶的酸澀,他看着靳蕭慢慢地搖頭:“完了。”
他的呼吸都在跟着心跳的頻率打顫。
“靳蕭,我們被發現了,我們要被開除了,你的高考怎麽辦,你的擇校怎麽辦,你快給你爸爸打電話,你爸爸一定有辦法的。”顧北費力的吞咽口水,作勢要起身,“分手,我們分手,趁着還沒有人發現照片裏的人是你,我們分手,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分手,我們要分手,分手...”
靳蕭用力攥着顧北的手臂,幾乎是在朝他吼:“顧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顧北轉過頭來定定的看着靳蕭,随後十分篤定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說什麽,靳蕭,你聽我說,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你馬上就要奧數競賽了,憑你的成績一定可以獲獎的,到時候你拿着獲獎證書一定能夠提前錄取你想去的專業的,靳蕭,我們分手。”
“顧北!”靳蕭勉強深吐了一口氣,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冷靜一下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顧北的手在床上胡亂抓着,抓了幾下才摸過被靳蕭放在一旁的手機,他将帖子遞給靳蕭看:“靳蕭,有人拍到我們了,他發到學校貼吧裏了,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我們兩個了,都怪我,都怪我,我那天不該...不該抱你的,或許我聽你的早些放手就不會有這張照片出現了,靳蕭,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你聽我說,如果學校發現了這件事情你什麽都不要說,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硬要抱你,是我每天在學校裏纏着你,靳蕭,你聽明白了麽。”
靳蕭猛地一把将顧北攬入懷裏,用力的按着顧北的背,“北北,你冷靜一些,照片是打了馬賽克的,全校都在穿校服,像我們兩個這樣身高的男生全校都是,不會有人發現是我們的,北北,你冷靜一點。”
顧北在靳蕭的懷裏劇烈的掙紮着,他不知何時就流了兩行淚下來,他拼命的推搡着靳蕭,壓抑着心裏的憤怒以及愧疚,他喊着:“靳蕭!你放開我!我們分手!我們分手!”顧北越說,聲音越小。
靳蕭剛張了嘴還沒有吐出音節來,胡梅來敲了他們兩個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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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的聲音太大,吵醒了胡梅,胡梅連一件衣服都沒來得及披就扶着牆根一步一步朝顧北的房間挪,挪到了她的氣也喘不順了,已經瘦成皮包骨的手一下接着一下的砸在門板上,她虛弱的問:“北北,你和蕭蕭怎麽了?”
靳蕭已經顧不得安慰顧北了,胡梅問完便扶着門框劇烈的咳,同時還伴随着費力的呼吸。
“阿姨!”靳蕭被地上那一攤腥紅的血刺的眼睛痛。
顧北見狀跌跌撞撞奔了出來,兩人一起扶了胡梅就地坐下了。
胡梅的塵肺病因為拖延治療早就惡化成了最嚴重的狀況,咳血的症狀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就只是痰裏夾帶血絲而已,今天卻是實打實的吐了兩口血。
今晚的狀況太多了,顧北還沒有從貼吧那件事中緩過神來,胡梅又咳成了這幅樣子,他傻愣愣的用手接着胡梅唇邊的血絲。
“顧北!別愣着了!打120啊!”靳蕭扶着胡梅朝顧北吼了一聲。
顧北像是剛回神似的,“哦”了一聲才有跑進屋子打電話。
救護車裏溫度不高,顧北穿着一件半袖冷的全身的毛孔都像炸開了一樣,他看着醫生和護士給胡梅上了氧氣管,看着生命體征監測儀上的數值不穩定的變化着。
靳蕭坐在顧北身旁,他從身後将手搭上了顧北的肩膀,輕輕的捏了兩下,借此來給顧北寥寥安慰。
醫院裏的夜班醫生算是顧北的舊相識了,臨川這座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顧北他爸那點事情幾乎是臨川人都知道,除了顧北初中裏那些因為他爸而讨厭的人,自然也還有因為他攤上這樣一個家庭而心疼他的人,好在胡梅的主治醫生就是這樣的人,可是心疼他又能幫他什麽呢,什麽也幫不了的。
顧北對于醫生的嘆氣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樣的地方每聽一次嘆息就要多一分絕望。
“剛剛作了處置,用了藥,病人病情基本穩定。”醫生擡手在顧北的肩上拍了兩下,看似惋惜:“顧北,雖然你聽過很多次了,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你媽媽的病情已經惡化到了三期,我還是建議盡快籌錢換肺,不然的話你媽媽可能...”
“醫生,換肺的話需要多少錢。”靳蕭不敢繼續聽下去了,他來顧北家的第一天,胡梅就是那麽慈祥那麽和善的看着他,拉着他的手叫他蕭蕭,吃飯時候會囑咐他多吃,下雨的時候會讓顧北給他多拿一件外套,胡梅握着他的手拜托他幫顧北,謝他的畫面猶在眼前,他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胡梅躺在那裏。
“算上手術費和後期護理費、藥費,大概...”醫生比了一個八給靳蕭。
八十萬,放在臨川大多數家庭面前都是一筆巨款,放在顧北家就是一面牆,一面顧北爬不過去的牆,一面能堵死顧北所有希望的牆。
“你媽媽現在必須住院治療,僅僅靠吃藥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待會兒你來辦公室找我,我給你開張住院單,你抓緊去辦理住院手續。”
醫生走了,白大褂刮起的那陣帶着消毒水味道的風吹的顧北一陣眩暈。
靳蕭扶着顧北坐在了休息處的長椅上,他蹲在顧北的身前,攥着他的手,他撫摸着顧北的臉頰,溫聲說:“北北,你在這等着我,我去給阿姨辦理住院手續,辦理好了我會來接你。”
往日裏除了笑就是鬧,會單手插兜說靳蕭是小狐貍,要找個圈套把靳蕭套起來的顧北此刻臉色白的像一張紙,他坐在藍色的長椅上好像随時都會被那陣穿堂而來的風給刮走,他的眼神破敗,唇瓣發顫。
靳蕭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夜間并沒有多少人辦理住院,他用自己從小攢起來的那張銀行卡給胡梅押了三個月的住院費。
他疾步朝休息處的長椅奔過去,距離顧北十幾米的時候顧北忽然轉過頭來看着他。
顧北望向靳蕭的時候,靳蕭慌了,他不顧迎面而來的病人家屬,撞了人連聲抱歉都沒說,他跑到顧北面前把自己辦理好的單子遞給了顧北。
“北北,阿姨的手續我辦好了,走,我們一起送阿姨去住院部。”
大約是跑的太快,靳蕭的手比顧北的指尖還要涼。
顧北用力的喘了一口氣,脖子上跳起來的青筋還有布滿血絲的眼眶充分的說明了他的崩潰。
他恍然想到了他第一次見到靳蕭的那一天,靳蕭就那樣戴着耳機站在政教樓的陽光裏,他摘下耳機問顧北剛才說了什麽,顧北發現靳蕭從那天起好像就是那麽耀眼,身上的衣服貴的不講道理,人也好看的不講道理,跟他比起來臨川一中所有的男生都得自慚形穢,就連高放也跑不了,靳蕭的成績跟他這個人一樣,酷,酷的不得了。
偶爾站在走廊放風的時候顧北有聽到過數學老師和其他老師路過時的交談,他們都在誇靳蕭,他們都說靳蕭只要拿下了這次的奧數競賽,再加上他在之前那所學校獲過的獎,清北的物理系、化學系、數學系随他挑。
看着靳蕭那雙眼睛,顧北第一次拂開了靳蕭的手。
靳蕭将顧北的腕子攥出了一片紅,可他還是沒有握住顧北,被顧北給掙脫了。
顧北不顧發麻的雙腿,他撐着牆站直身子,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的跟靳蕭說:“謝謝你,今晚麻煩你了,你走吧,床底下那個鐵盒子裏有錢。”想到這顧北不免笑的苦澀:“雖然那裏的錢也是你給我的。”
靳蕭每個月照常給顧北租床的錢和夥食費,顧北照常全都換成現金存在鐵皮盒子裏。
“去那裏邊拿了錢,你回家去吧。”顧北說的有氣無力。
盡管他不想,但他不得不和靳蕭分手。
那篇帖子裏的照片打了馬賽克不假,暫時沒有人認出照片裏的人是他和靳蕭不假,可是以後呢,有打馬賽克的照片的存在就必然有沒打馬賽克的原圖,這一次是打了馬賽克的,那下一次呢,下一次會爆出來哪張照片呢?下一次爆出來的照片還會被打上馬賽克麽?
在顧北心裏,靳蕭就是住在雲端的小王子,他奔向的地方該是太陽,該是浩瀚的宇宙,不該是他這一處滿是泥濘,滿是不堪的泥溝。
作者有話說:
我不想現在就用那個标題來吓唬你們,因為早晚有一天會用到那個标題,我呱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