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帶錢

顧北身後的樓宇門被人推開,他正在站門口,錯開一步他給出來的人讓了路。

本該是轉身就走的,可顧北是有私心的,坐上從臨川到北城的車那天開始他再沒奢望過能遇到靳蕭,那天晚上他回家收拾東西的時候遇到了靳承風,靳承風的話始終留在顧北心裏,叫他即使如今遇見靳蕭也沒有勇氣像當初一樣邁開那一步走到靳蕭身邊去了。

胡梅那天晚上住了院,好在情況沒有上次嚴重,他握着胡梅的手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走,離開靳蕭,離開臨川。

那天晚上安頓好胡梅,顧北便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其實第二天再回家收拾也可以的,但他不敢等了,那一夜太漫長,漫長到他怕自己會後悔,漫長到他怕靳蕭那個瘋子一旦找到他,再像上次一樣抱着他跟他說不要怕,他一直都在,其實靳蕭根本不用說什麽,他那個人制藥站在顧北跟前朝顧北伸伸手,顧北就能放棄一切不顧一切了。

顧北回家收拾了行李,拖着行李箱出門之前他坐在門口那張小板凳上沉默了好久,他還記得自己上一次坐在這張板凳上是什麽時候,那會兒的顧北自嘲一樣低頭笑了笑,他心想也許從那個雨夜開始他就是喜歡靳蕭的了吧。

臨走的時候顧北沒有收起備用鑰匙,他不想騙靳蕭,顧北不在了但是顧北的家還在,顧北的家在靳蕭的家就在,也許這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子能給靳蕭最後一絲安慰。

行李箱跟着顧北的腳步在雪地上留下痕跡,雪還在下,天地白茫茫一片,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就會被落雪覆蓋,明天一早就什麽都看不見了,顧北期待着他給靳蕭留下的傷害也能像那一串腳印一樣慢慢消失,被時間掩蓋,被新歡消弭。

那天的顧北才走出巷子口就看見了靳承風的車,他沒有當成一回事,拉高了衣領低着頭往前走,剛走過靳承風的車頭,車窗搖下來,靳承風叫住了他。

“顧北。”靳承風坐在車裏叼了一支煙,他微眯着眼睛,那張與靳蕭有幾分相像的臉上寫着憤怒與看不起。

“上來聊聊。”

靳承風篤定顧北一定會上車,所以他連車都沒下。

顧北還是上了車,怎麽說都是靳蕭的爸爸,他将行李箱留在了車外。

至今顧北都記得那天靳承風的車裏擺的是什麽味道的香薰,車內空調将密閉的空間吹得溫暖又幹燥,甚至有幾分熱。

“這是要去哪?”靳承風還算很有風度,在顧北上了車的時候他就将煙掐滅了,順手将車窗搖下去了一絲縫隙,車裏的煙味散的很快。

顧北垂着頭在看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

“去北城。”三個字卻被顧北說的格外沉重。

靳承風不喜歡顧北,從見第一面就不喜歡,準确的說沒見面的時候就不喜歡,陳媛弄來那一沓資料的時候他就不喜歡顧北,家裏窮,學習差,還跟小混混在一起混過,怎麽看都不像個好人。

後來靳承風得知靳蕭住到顧北家的時候他想管但也無暇管了,陳媛催着他要結婚,公司裏的事情一大堆,靳蕭跟他的關系本來就不親,靳承風想着陳媛要是懷了孕,靳蕭如何也就無所謂了。

所以當他知道靳蕭是怎麽跟顧北胡鬧的時候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那天在醫院朝顧北發難不過是想警告顧北一次,靳蕭已經為了顧北頂撞過他太多次了。

靳蕭和顧北的戀愛關系就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被大喇喇的拆穿,靳承風接到電話的時候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去學校接靳蕭的時候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要讓顧北離開臨川,威脅也好還是利誘也好,他絕不能讓顧北這樣的孩子成為靳蕭人生的污點,靳蕭和顧北不一樣,他往後的每一步路都是美好圓滿的,顧北這樣的意外應該消失。

當聽見顧北說要離開臨川的時候,靳承風難得的第一次覺得顧北也不算太差。

“走了也好。”靳承風敲着方向盤,始終都沒有看顧北一眼,“我今天來也就是想勸勸你,你們家在臨川本來就是話題人物,已經被人戳脊梁骨戳了太多年了,你和靳蕭的事一旦傳出去,對你們家來說只能算雪上加霜,雖然你媽媽的身體不太好,但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她被人說丈夫是個瘾君子,兒子還是個惡心的同性戀吧。”

惡心的同性戀。

這人樣的幾個字落進顧北的耳朵裏才叫他真的覺得惡心。

“您放心,我會走的。”顧北擡頭從擋風玻璃看出去,車外起了風,雪花卷在一起,前方能見度不足百米,那一條幽黑小巷像極了他的未來。

靳承風拿出錢夾,手指在卡包欄上轉了兩圈,他兩根手指捏了一張卡給顧北:“裏面是三十萬,密碼是靳蕭的生日,你應該知道的,拿了這錢以後都別來見靳蕭了。”

顧北看着那張紅色的卡片,他覺得老天爺給他的考驗是在太多了。

“你這個人對蕭蕭來說就是累贅,就是污點,走吧,去哪都行,以後如果還有機會見面也當不認識吧,靳蕭不該因為你而去過他從來沒有過的辛苦生活。”

靳承風說的語重心長,竟然有幾分父親勞心勞力為兒子未來做打算的模樣,可他和顧北都心知肚明,他為的不過是有個履歷好看,能帶的出去給他長臉面的好兒子。

靳承風将卡放到了顧北的手心裏:“我不希望蕭蕭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事情。”

顧北到底還是笑了一聲,他拿起卡在手裏掂了掂,三十萬也不過如此。

“靳叔叔,您放心,您說的話我都明白。”顧北的笑從來就讓人覺得安心,他下車之前将銀行卡還給了靳承風,“今天您來找過我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以後您還是好好愛靳蕭吧,家都沒了總不能讓他連爸爸也沒了。”

冷風一吹,顧北動了動有些僵直的手指。

“顧北?”從單元裏走出來的羅琛叫了顧北一聲。

顧北猛然回神,他想都沒想就伸手把羅琛拽到了自己跟前來。

背着書包準備去趕補習的羅琛一臉的莫名其妙。

“靳蕭,別再來找我了,我有男朋友了。”顧北說的很急,“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叫...”

“哎!”羅琛把自己的手從顧北手裏掙了出來,規規矩矩的往後撤了兩步拉開了和顧北之間的距離,他朝着靳蕭瘋狂擺手,“不是啊,沒有啊,我就是他的學生,我可不是他的男朋友啊。”

顧北回頭瞪了羅琛一眼,羅琛像看不見顧北那要吃人的眼光似的,一個人貼着邊從兩人身邊路過,走下臺階的時候他又回頭問顧北:“小顧老師,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沒看?”

顧北後知後覺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他剛上公交車那會兒收到的那條短信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樣是靳蕭發來的,短信是羅琛發來的,他說數學老師下午有事可能補習要提上來跟顧北的英語補習換一下時間,羅琛一直在家等着顧北的回信,等到不得不出門了也沒等到,結果一出門就碰上顧北了,還被拉去做了臨時男朋友。

羅琛跑的快,等顧北想起來叫他的時候他都已經跑出小區門口了。

“我下午籃球隊有訓練。”靳蕭有些木讷的開口。

自從顧北走了,靳蕭又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失聲狀态,那一段日子裏他有很多想說的話不能說,他全寫在了日記本裏,即使後來失聲的毛病好了他寫日記的習慣也沒改掉,想到什麽想跟顧北說的,他就寫在本子上,到今天已經寫完了五個本子了。

大約是太久沒見顧北,在紙上寫了太多的文字,真的見到的時候反而不知道想說什麽了,憋來憋去,說出口的竟然那樣不像話。

顧北微愣等着靳蕭的下文,現在的場面好像也不是直接跑掉就可以的。

“我現在趕不及回學校吃午飯了。”靳蕭問的小心翼翼:“這邊我不太熟,所以...你能帶我去吃個午飯麽?”

離羅琛家不遠的地方有家鴨血粉絲湯的小店,店鋪面積不大,冬天也開着門,香味能飄出去好遠。

顧北和靳蕭兩人對坐在一張小桌跟前,兩個人相對無言,不是飯點店裏也沒有其他客人。

兩碗鴨血粉絲湯,兩屜小籠包,熱氣一蒸仿佛又回到了臨川的夏天。

那個叫人想念的夏天。

顧北一口接一口,吃的噎着了就喝湯,湯太熱就喝水,嘴從不閑着,他怕一閑着他就忍不住,忍不住想問靳蕭過得好不好,忍不住想問靳蕭還喜不喜歡他。

靳蕭吃的倒是慢條斯理,比從前在顧北家吃飯時還要文雅一些,粉絲半根半根吃,他不敢吃太快,他不知道這頓飯吃完他還能不能和顧北像現在這樣,也不知道吃完這頓飯顧北還願不願意再見他,所以他盡可能的将這頓飯的時間拖長。

“靳蕭。”顧北扔了筷子,他咽下最後一口包子,看着正在看着他的靳蕭,他問:“你帶錢了麽?”

作者有話說:

羅琛:我當時害怕極了,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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