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以後
“靳蕭!”
剛從食堂回來的室友一推門和靳蕭撞了個滿懷,靳蕭連句對不起都倒不出時間來說,棉襖本來就薄,不拉拉鏈一跑起來衣擺都飛到後邊去了。
“他這是幹嘛去了,火急火燎的。”
“不知道啊,接了一通電話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鞋都沒提好就跑下去了。”
“完了,北大女生幻滅現場有。”室友咂嘴搖頭。
從靳蕭到北城大學報到那天他就成為了從大一到大四所有女生的戀愛對象标杆,也是所有男生都想做兄弟的對象,平日裏的靳蕭不茍言笑,看着就像開在懸崖上的一朵花,只可遠觀不可近玩,成績又高人又紳士,穿戴整齊又幹淨,随便一件私服的牌子都夠大家兩三個月生活費的了,像今天這樣邋裏邋遢跑下去的确是頭一遭。
顧北站在金融系男生宿舍樓下像無頭蒼蠅一樣,總覺得站在這不該,扭頭走掉更不該,于是在走和站在原地等這樣兩個選項之間左右為難。
“顧北!”靳蕭從樓上跑下來竟也在寒冬裏跑出了一額頭的汗。
接到顧北電話的時候靳蕭頗有些不真實感,他聽到顧北站在樓下等她的時候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顧北等。
顧北擡頭就見靳蕭,今天才能好好打量,他發現靳蕭好像又長高了,靳蕭三兩步跨下門前的臺階站定在他身前,臉上的紅暈似乎是跑的太急熱出來的,薄棉襖的拉鏈只拉到了胸口,快速起伏的胸膛藏着熱烈的心跳,曾幾何時他曾無比靠近那一份熱烈。
直至如今仍舊妄想接近。
“你...”靳蕭來不及弄好自己跑亂的頭發,上氣不接下氣的和顧北說話:“你怎麽跑這來了?”
顧北微微歪頭,這樣的靳蕭實在真實,比藏在微信朋友圈背景黑暗處的那張照片裏的靳蕭真實得多。
溫熱的鼻息營造出來的哈氣在兩人之間散開,靳蕭跑亂的頭發足以說明他下樓的速度有多快,頭發亂蓬蓬的,看起來好像真的才睡醒。
“不想讓我來?”明明有很多種溫和的交流方式,可顧北張了張嘴只說出這樣一句話。
“怎麽...怎麽會。”靳蕭啞着嗓子別過頭咳了兩聲。
顧北沉了肩膀,反正已經站在這了。
“我就是來還你那頓飯的,你想吃什麽?”
靳蕭實在有些受寵若驚,他以為白天時候顧北那句潛臺詞是還能再見面的要還他這頓飯是開玩笑的。
“我什麽都行!”靳蕭想靠近顧北,他往前走了一步,也只是一步而已,他怕顧北又轉身就走,只能和顧北保持還算正常的距離,他一壓低聲音,顯得嗓子更啞了,“我現在吃青菜杆了,吃什麽都行。”
靳蕭不吃青菜杆是從小就有的壞習慣,也說不好為什麽不吃,沒有原因,在顧北家住的那段時間裏,餐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青菜杆,在臨川一中讀書的時候,他餐盤裏的青菜杆都被顧北挑走了。
後來顧北走了,靳蕭找不到他,吃哪道菜都沒有顧北的味道,他以為是自己的味蕾出了問題,明明顧北的廚藝不會好過外邊餐館的,于是他連青菜杆也吃,就為了多嘗一嘗,搞不好就能唱出來那麽一點點類似顧北的廚藝。
只可惜,從來沒有過。
顧北的消失是幹幹淨淨的,他留給靳蕭的只有那處充滿回憶的筒子樓,還有冬天不開的過山車,就連那棵梨花樹也倒在了那次拆遷裏。
靳蕭對于晚飯是真的沒什麽意見,顧北挑了那家火鍋店,他和靳蕭遇見的那家火鍋店。
飯點時間大堂裏坐了不少的人,實在騰不出兩人位置來,老板有些為難的給他們兩個安排到樓上包間去了。
靜谧的封閉空間裏,對坐的兩個人看起來尴尬又局促,站在一旁等着點單的服務員看着比顧北和靳蕭自在多了。
顧北低頭點單,菜單上寫的字畫的圖他一樣都沒看進去,随意在幾個框裏畫了對號才把菜單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退了出去,包廂裏徹底只剩了他們兩個。
靳蕭給顧北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大麥茶,才放穩茶杯便轉過頭去劇烈的咳了兩聲。
“感冒了?”顧北眉心微蹙。
“沒有!”靳蕭否定的倒是快,他深知自己要是說感冒了的話顧北能讓他立刻去醫院紮針或者回學校醫務室開藥,那這頓飯又泡湯了。
顧北沒再追問,他只說:“沒感冒就好。”說完又自己低頭去摳手指。
兩個人一時無話,鍋底端上來的時候包廂裏氣溫上升,兩個人之間終于不像剛來時那樣尴尬。
服務員推了餐車進來,靳蕭張了幾次嘴唇才問:“你...過得還好麽?”
顧北點頭:“挺好的,來北城之後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好過的多了。”
“阿姨...”提到胡梅,靳蕭有些哽咽,他是将胡梅當做自己媽媽了的。
“去世了。”顧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曾經連崩潰都要一個人偷偷崩潰的事情,現在再聊起來也能很平靜的說下去了,“在我高考前一個月。”
靳蕭轉着水杯,低着頭說:“怎麽不等等我呢,我不是說好了,要攢錢給阿姨換肺的麽。”
顧北失笑,有時候他還挺羨慕靳蕭的,有錢人家長大的孩子哪裏懂得錢這東西到底意味着什麽呢。
“攢了多少錢了?”顧北擡頭看向靳蕭。
靳蕭很實在的抖了家底:“十二萬。”
“多少?”顧北的眼睛登時瞪圓了,他一臉緊張地問:“靳蕭,你這些錢是從哪來的!你這幹什麽到現在攢了十二萬?”
靳蕭抿了一口水,他原本沒想告訴顧北的,以前他就沒想告訴顧北,雖然說翻譯這活也沒有多累,但顧北知道了肯定心疼他不讓他做,那會兒正是高三的時候,複習都不夠時間,顧北怎麽可能讓他再分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說啊!”顧北急了。
靳蕭這才老實交代:“從阿姨那次住院之後我就一直在兼職做翻譯,開始的時候一單也就幾百塊,到現在要翻譯的東西越來越多,程度也越來越複雜,所以傭金也相對能高一點。”
“那高考呢!”顧北已經拍了桌子,明顯是生氣了,“你的分數可不止北城大學,你怎麽考這來了!你們學校的學生說你七百多分,你考這破學校來幹嘛!”
顧北對于自己的生氣深感有些不該,其實有些問題不用問也知道答案,是他欠了靳蕭的,他沒理由在這發脾氣,即使心裏如此想,顧北臉上還是兇得不得了。
“就...”靳蕭以水杯遮掩了自己的表情,“北城大學金融系也沒什麽不好的,而且我打算...”
“打算什麽啊!”顧北盛氣難消,高中的時候靳蕭為了他不想報競賽,現在的靳蕭八成又是為了他才考來了北城這麽個破地方,他喝了一口大麥茶,茶水滾燙,他在嘴裏折了兩次才咽下去,“你是不是傻啊靳蕭!”
靳蕭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等着批評的小孩兒。
“我打算考研的。”靳蕭如實坦白,“考北城無非是想離臨川近一點...想離...有你的地方近一點。”
顧北扶額,他算得清楚,欠靳蕭的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顧北,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我以後...以後肯定會走更好的路。”靳蕭看着顧北,眨眼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心裏有期待有希望,可是他不敢說。
避開靳蕭的目光,顧北知道靳蕭還有沒說完的話,但他希望到這就算了,靳蕭一旦開口他一定說不出那個不字。
“顧北。”靳蕭隔着半張桌子抓住了顧北的手,他虔誠地看着顧北,問道:“以後的路能不能我們兩個一起走?”
顧北的目光落在被靳蕭覆住的手上,他的掌心依舊溫熱,搭上來的時候依舊能給他熟悉的安心感,他舍不得抽走,縱然知道如此這樣握下去的代價有多大。
“我會好好準備,會考北京大學的研究生,會出人頭地,會買大房子,也會把我們兩個看好的那個櫃子買回去。”靳蕭迫不及待的問:“所以你能不能別再丢下我,以後的路我們兩個一起走好不好?”
顧北終于舍得擡眼去看靳蕭。
隔着滾出水花的鍋底,隔着氤氲的熱氣,隔着裝滿屋子的熱切,顧北的眉心蹙起了結。
“靳蕭。”
“嗯?”靳蕭緊張到喉結也跟着滾了兩下。
顧北看着靳蕭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他反握住靳蕭的手,起身隔着桌子将手背貼到了靳蕭的額頭上。
果然,燙手。
靳蕭不止感冒了,而且發燒了,從上午回來的時候就在燒,燒的連午飯都沒吃,室友帶回來的午飯到現在還擺在桌子上,下午那會兒燒的渾身痛,實在提不起力氣去醫務室,他又不願意麻煩別人,只自己蒙頭睡了一整個下午,顧北給他打電話他說自己睡了一個下午才醒也不是騙人的,室友們剛剛回來發現他還在睡把他叫起來吃飯吃藥,他這才接到了顧北的電話。
縱然如此,顧北說在等他,靳蕭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來了。
作者有話說:
甜不甜!海星?拿來吧你!評論?拿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