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天氣預報說晚間會下雪,時越送陸嘉依回去時帶了把傘,只是走到樓下還沒撐開傘,就看見不遠處路燈下站着位女人。

昏黃的光線下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劉榮的頭上肩上,但她就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着五樓的窗戶一動不動,直到樓上的燈熄滅,那倆人手牽手從樓梯間出來。

劉榮朝她們走過去。

“......媽。”陸嘉依睫毛輕顫,忘記松開時越的手。

劉榮走到兩人跟前,看了眼緊握的雙手,問陸嘉依:“回來了怎麽不回家?”

比起主動跟劉榮坦白,現在這個場面更讓陸嘉依窒息,她想要抽回手已經來不及,現在跟劉榮說她跟時越只是同學關系,如同掩耳盜鈴。

或者可以趁着這個機會直接跟劉榮坦白她跟時越的關系。

就在陸嘉依腦子飛速轉動時,劉榮的目光從陸嘉依身上移到時越臉上,然後揚起手就是一巴掌,“不要臉。”

不止被打的時越,連陸嘉依當場也懵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她媽媽打了時越。

時越偏着頭一聲不吭,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扇巴掌,被人指着鼻子罵不要臉,縱使她再怎麽懂事明理,也被這巴掌打愣住。

陸嘉依感覺自己瘋了,她紅着眼睛大聲質問劉榮:“你怎麽能打她,做錯事的人是我,你憑什麽打她?”

劉榮看着時越,冷冰冰地罵道:“你就是不要臉。”

“媽!”陸嘉依那刻像個市井婦人朝劉榮撲過去,她抓住劉榮的胳膊,“媽你不要說了!我求求你了,不要這樣說她,她不是。”

劉榮狠狠甩開陸嘉依的手,指着她鼻子罵:“你也一樣!惡心。”說着從兜裏掏出已經被撕成碎片的照片扔在雪地裏,質問陸嘉依,“這是什麽?”

照片雖然已經被撕成碎片,可依舊可以看出是那天在照相館拍的婚紗照,老板說話算數,把照片修得特別好,可還沒來得及拿給時越看,就先被劉榮發現。

眼淚浸濕臉頰,陸嘉依急得說話都語無倫次,“都是我的錯,你別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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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榮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四濺:“忘記你爸是怎麽死的了,他就是出去搞男人搞死的,你跟他一個德行,不愧是父女倆,一個偷偷搞男人,一個搞女人,不要臉至極。”

每字每句都如同針紮在陸嘉依心上,并且針針見血,陸嘉依沒站住身子晃了下差點摔倒在地,時越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似乎剛從那巴掌裏回過神,“阿姨......”

劉榮對時越避之不及,根本不聽她把話說完就開始瘋了般辱罵:“別叫我阿姨,我受不起!你家裏難道沒人教你禮義廉恥,小小年紀就會出來勾引女人啊!要不要臉皮。”

陸嘉依撲通跪在劉榮腳邊,她抓着劉榮的衣角,哭着求她別再說了,可劉榮已經急紅了眼,擡腳踢開陸嘉依,把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時越身上。

這大概是時越這輩子聽過最難聽的辱罵,也稍微有點明白陸嘉依之前為什麽那麽怕劉榮知道她們的事情。

“是我勾引的她!都是我!”陸嘉依聲音嘶啞,揪着劉榮的衣角,“你要罵就罵我,全是我一個人的錯。”

劉榮氣得手指發抖,話音也在顫抖:“我當初就不該生你,我就不該替那畜生生下你!你們都是白眼狼。”

不論是針對陸嘉依還是對陸嘉依的父親,劉榮罵起來口不擇言,把這些年堆積在心裏的怨氣全部發洩出來,體內的氧氣已經供不上她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又是嘶聲力竭哭泣又是高聲辱罵。

“你別生氣,媽你別生氣。”見劉榮不對勁,陸嘉依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扶住劉榮癱軟的身子,“媽!媽!你怎麽了?別吓我啊。”

病房外走廊上,陸晨陽神色複雜,“你先回去吧。”

陸嘉依回過神,忙站起來往病房裏張望,“媽......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陸晨陽才注意到陸嘉依紅腫的臉頰,轉身往病房見輸液瓶裏藥水還多,就抓住陸嘉依的胳膊,“走,帶你去處理下臉上的傷。”

陸嘉依還有點後怕,“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陸晨陽彎下腰查看陸嘉依臉上的傷口,“疼不疼?”

陸嘉依搖頭,“不疼。”

“還是去處理下,都出血了。”陸晨陽執意要帶陸嘉依過去,經過服務臺時看到時越站在安全通道門口,她背靠在牆壁上,擡眼望着這邊但沒敢上前靠近。

陸晨陽停下腳步,往時越走去,有了剛才那巴掌,陸嘉依心有餘悸,想到什麽急忙抓住陸晨陽的胳膊,語氣近乎哀求:“不要打她。”

“胡說什麽。”陸晨陽皺眉,扯開陸嘉依的手,陸嘉依不放心跟着過去。

“我要帶嘉依去處理傷口。”陸晨陽看了眼時越的臉頰,“你也去看看吧。”

時越看向陸嘉依,兩人只是對視了眼,時越站直身子,“好。”

醫務室醫生見到兩個女孩兒臉上的傷,首先看向陸晨陽,“這是怎麽弄的?”

陸晨陽臉色很難看,別開眼不回應。

見受傷的兩位女孩年紀都不大,醫生語重心長道:“打人的犯法的,你們要是被欺負了不用害怕,直接說出來,我可以替你們報警,嚴懲壞人。”

陸嘉依低着頭不說話,時越則擡眼回應醫生的好意,“不小心磕到了。”

臉上的指頭印還清晰可見,明先不是磕到,醫生還要問什麽,時越已經先站起來,“真沒事,謝謝你。”

從醫務室出來,陸晨陽看着倆人狼狽的樣子,又生氣又心疼,“我早說了分開你偏不聽,非要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陸嘉依快速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擡起頭跟陸晨陽說:“我想跟時越說幾句話。”

走之前,陸晨陽說:“你們倆直接回去吧,今晚我留在醫院。”

陸嘉依和時越沒乘坐電梯,走的是樓梯,安全通道的門剛關上,陸嘉依上前緊緊抱住時越,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時越。”

“也沒有多疼。”時越拍着陸嘉依的後背,“這幾天先好好照顧你媽媽。”

陸嘉依點着頭,眼眶裏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對不起。”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有點荒唐,被扇巴掌被指着鼻子罵不要臉,時越都沒哭,如今聲音卻有些哽咽:“是我勾引的你,所以該道歉的人是我。”

陸嘉依搖頭眼淚蹭到時越肩膀上,劉榮還在病房裏,她沒辦法說出她們都沒錯這樣的話,可在心裏她确實是這麽想的。

喜歡女生并不是罪不可赦的事情,該承受的傷害和壓力她都願意受着。

大年三十是陸嘉依的生日,但那天卻在醫院,劉榮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完全不跟人交談。

身體雖然沒有很嚴重的疾病,可這個狀态陸晨陽根本不敢辦出院手續。

“媽,她們已經分手了,你別再這樣。”陸晨陽坐在病床前,苦苦勸導,說罷望向陸嘉依跟她使眼色。

陸嘉依動了動嘴唇,目光落在劉榮身上,“分手了。”

劉榮不說話,眼角卻溢出眼淚。

“對不起。”

陸嘉依抽了張紙巾,想要替劉榮擦掉眼角的眼淚,卻被對方冷冷揮開,盯着她:“你也是同性戀。”

“......”陸嘉依不說話。

陸晨陽在旁邊解圍:“媽她們都還是小孩,根本不知道這些,可能就是朋友間關系比較好,時間久了就淡了。”

“淡了?”劉榮冷笑了聲,擡手擦掉眼角的淚水,“你們知道你們的父親跟那個男人分開了幾年嗎?”

陸晨陽和陸嘉依均是不言。

“十七年。”劉榮說得很慢,“同性戀是刻在骨子的東西,除非人死了,不然這輩子都改不掉,結婚又怎樣生小孩又能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這種東西越是看透就越絕望,劉榮仰起頭,“我這輩子就是這個命。”

不知道是聽到陸嘉依和時越分手,還是因為自己想通了,中午劉榮主動要求吃午飯,下午便要收拾東西回家。

“大過年住在醫院裏,鄰居知道後又要開始編排。”

大年初四,開學的前兩天,陸嘉依接到單芸華的電話,對此陸嘉依并沒感到多意外。

電話裏,單芸華邀請陸嘉依吃個午飯,陸嘉依并未拒絕,問清楚地點後便準時赴約。

單芸華比她先到,坐在餐廳靠窗邊的位置,作為企業的高管,知名慈善家的妻子,比起劉榮單芸華身上多了分優雅和知性,見到陸嘉依便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這邊。”

時越搬到隆鑫花園後,單芸華就經常過去,不是送湯就是送零食,每次都沒落下陸嘉依那份,時越說她媽媽是顏控,或許真不假。

陸嘉依入座後,禮貌稱呼單芸華了聲:“阿姨。”

單芸華點點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陸嘉依,似乎是要重新打量這個女孩,“小越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

有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陸嘉依突然緊張起來,雙手捧着杯子,“阿姨,我跟時越已經商量好,現在先以學習為主。”

單芸華點頭,眼睛盯着一個地方頓了會兒,突然問:“那她保送北大去考試的事你知道嗎?”

陸嘉依愣住,時越根本沒跟她提過。

“考試那天,她在橫店。”單芸華說完看了眼陸嘉依,“是跟你一起吧?”

“......是。”

“那小越她從小的夢想就是考上北大,你知道嗎?”

陸嘉依搖頭。

“這裏面是一百萬。”大概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單芸華把銀行卡推給陸嘉依的時候,還有點不自在,“你離開時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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