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直到終于跑回了宿舍,林時安猛地關上門,差點撞上緊跟在後面的許佟瀾。
後者單手撐着門,穩穩定住了将要合上的門縫,終于問了出來:“我們為什麽要跑?”
“因為爺被你閃瞎了。”林時安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麽?”許佟瀾顯然沒聽清。
林時安清清嗓子,一臉冷靜,“因為我們本來就在夜跑。”
“嗯,”許佟瀾點點頭,“我喜歡你這個理由。”
林時安舔了一下嘴唇,“我也喜歡。”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還有以後別那麽看着我,怪別扭的。”
運動後一身黏膩的汗水躁得人心慌,兩個人争着搶着沖完澡,累癱在床上,饒是許佟瀾也沒心情再寫題了。
于是響起的敲門聲,就顯得格外的不通情達理。
“林時安,去開門。”許佟瀾嘟囔道。
林時安只管哼哼不管下床,惹得許佟瀾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他的床架。
外頭終于不耐煩了,索性在門口大喊道:“周日了!”他的語氣裏夾雜着幾分無奈,邊喊便用手機砸門:“林時安你快給我發電影!”
林時安頭也沒探出蚊帳,扯着嗓子喊了一聲:“知道了——”
說完掏出手機一陣操作,外頭的人敲了敲門,又吼了一句:“謝了兄弟。”而後圾拉着拖鞋走遠了。
“什麽電影?”許佟瀾好奇。
“就小電影呗,”林時安平躺在木板床上,翹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圓潤白淨的腳趾在白熾燈下發光,“你看嗎?我這兒資源很豐富,你想要的我都有,三塊錢一部。”
“……”許佟瀾滿頭黑線,最近的事情太多,實在是對他心靈的沖擊太大。
先是發現同班同學是個搞校園霸淩的刺兒頭,又發現室友是個賣片兒的。
他一瞬間甚至覺得十五班只有他一個是根正苗紅的好學生。
“或者可以給你提供會員服務,”林時安把許佟瀾的沉默理解成了一種不好意思,他坐起來,拍拍許佟瀾的床欄杆,“一個月二十,每周一部,我按你的喜好推薦。”
許佟瀾跟着坐起來,和他面對面隔着兩層乳白的蚊帳窗紗,“你怎麽知道我的喜好。”
“根據你的性格愛好推薦嘛,”林時安拍着胸脯保證:“我推薦的保證靠譜,剛那個敲門的就是回頭客,咱們班還有好多人是我會員,”他掰着手指頭,“我給你數數啊……”
許佟瀾面無表情地聽完,又躺了下去。
“哎你別睡啊,”林時安急了,“看在咱倆是室友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打個折。”
“我不看。”許佟瀾蓋上了被子。
“哎我說,你是不是不行?”林時安嘴賤道。
許佟瀾轉身靠牆,“你管我。”
“要不要你給個準話兒啊,”林時安作勢去掀蚊帳,“你再不理我,我掀你被子了。”
許佟瀾生怕他真的過來,眼疾手快給林時安轉過去二十,“閉嘴——”
林時安盯着手機上的到賬提醒,忍不住笑了,“身體很誠實嘛,下周開始給你推,別不好意思啊。”
許佟瀾一個枕頭砸過來,奈何隔着兩層蚊帳,那枕頭又被彈了回去,惹得林時安笑個不停,雙手撐着下巴,盯着許佟瀾看。
“你臉紅了。”
“臉紅個屁!”許佟瀾反駁道。
“天吶!”林時安換上做作的臺灣腔語氣,“三好學生大學霸年級第一許佟瀾同學居然罵人欸!”
“滾!”
“哎,許佟瀾,”他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想不想看電影,我說那種正常的,在電影院看的。”
許佟瀾嘆了口氣問:“你跑完步不累嗎?”
“要是去看電影我就不累了。”
許佟瀾替外頭那□□焚身卻沒敲開門的哥們兒默哀了一秒,“大晚上的上哪兒看電影去啊?”
“我有辦法,”林時安說:你就說去不去吧,哥——”
許佟瀾堵住了耳朵。
“哥哥,我想去嘛——”林時安沒打算放棄。
“哥——”
他連珠炮似的一聲“哥哥”接着一聲,拖長的尾音回蕩在安靜的宿舍,萦繞在人耳邊揮之不去。
他有些清冷的聲音撒起嬌來,倒也不顯得過分甜膩,卻在許佟瀾的腦仁兒心口敲出一次又一次麻酥酥的漣漪,連帶着尾椎骨都泛着癢。
許佟瀾終于忍不住猛地坐起來,掀了蚊帳直接撲到他床上把人嘴捂住,“你怎麽總愛叫我哥?”他一言難盡道:“你哪天生日的?”
林時安支支吾吾,示意自己的嘴沒法兒回答問題。
許佟瀾松開手,居高臨下看着他。
林時安目光閃爍,不着痕跡地換了話題,“你肯花錢,我叫你爸爸都行。”
許佟瀾睨了他一眼,像是在确定這話的真實性,半晌掏出手機,給林時安轉了50。
看到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時安就毫無思想包袱接道:“爸爸!”
倒是許佟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心一顫,“要不要這麽灑脫,你爸不揍你?”
林時安唇邊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卻飄得很遠,“我爸讓大灰狼叼走了。”
剛剛認領“爸爸”頭銜的許佟瀾:“……”
“其實我爸也讓大灰狼叼走了。”許佟瀾忽然沒頭沒腦道。
林時安煞有其事地問:“是同一只狼嗎?”
“或許是吧。”許佟瀾一本正經。
“那哥哥要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林時安撲閃着眼,繞了回來。
“去去去,”許佟瀾舉手投降,嫌棄地爬下床開始挑鞋子,“我去還不行嗎?”他是真的怕了這位了。
林時安趴在床沿,雙手撐着臉,低頭對他說:“那你幫我付票錢就當我帶你出去的辛苦費好不好?”
“好,”許佟瀾開始利落地穿衣服,“我還請你吃爆米花。”
“一言為定,”林時安笑着躺回去。
“你不起來穿衣服?”許佟瀾納悶兒。
林時安繼續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墊在腦後,一只腳優哉游哉地懸空晃悠,“先睡會兒,熄燈之後再出去。”
已經全須全尾穿好衣服的許金主:“……”
最終他還是坐回書桌前,翻開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趁着夜色,林時安看了眼大喇喇穿着正紅色的校服外套的許佟瀾,丢過去一件黑色外套,“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錦山的學生?”
許佟瀾拎着黑色外套看了一眼,“太小了,我穿不上。”
“……”林時安幽幽地看着他,直到許佟瀾在這樣的目光逼視下,脫下校服外套,以一臉英勇就義的神色,硬生生套上了那件黑色外套。
“其實除了下擺短了些,袖子往上縮了幾寸,還是很合身的。”林時安點評道。
沒等許佟瀾回答,他似是讀出了許佟瀾的心裏感受,回應道:“我的良心不會痛。”說完他無視掉許佟瀾一言難盡的目光,也套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他倆蹑手蹑腳地推開門,繞到走廊的盡頭,藍色玻璃窗上套着一把舊鎖,在黑暗中沉默着。
許佟瀾眼見着林時安掏出不知道從哪裏摸來的鋼絲,利落地捅進了鎖眼。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寂靜無聲,那枚陳舊的鐵鎖在他手裏像一只溫順乖巧的兔子,幾不可聞的“喀拉”一聲,輕巧地松開了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