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既然說好了要做朋友,林時安就把許佟瀾納入了自己人的範疇。

因而周六一整天的周考結束,帶着滿身疲乏回到宿舍時,面對向天深夜鬥地主的邀約,他熱情地叫上了許佟瀾。

至于許大學霸願意與否……

反正能抗過林時安軟磨硬泡的人,至今還沒生出來。

等到晚熄燈鈴響過,走廊之外的宿管阿姨噠噠的高跟鞋聲響逐漸淡去,外頭響起了極低的敲門聲。

許佟瀾看着林時安穿個褲衩兒就下床了,細密的陰影打在少年勁瘦的腰背上,讓剛咽下去的半口溫開水嗆了個厲害,“咳咳,你裸睡?”

“是啊,特舒服。”

“衣服穿好!”許佟瀾掩了掩嗆咳發紅的臉色,毅然決然地攔在門口,“不然不讓出去。”

“你是大家閨秀嗎許同學?”林時安翻了個白眼,伸手要去拉許佟瀾。

“不好看。”許佟瀾眼睛直直望天花板,身體一點兒妥協挪動的痕跡都沒有。

對面篤篤的敲門聲再度響起,林時安瞪了他一眼,見後者一副堅決不妥協的神色,只好擺擺手:“你先去,我穿好衣服就過去”

眼見着許佟瀾帶着幾分非禮勿視的目光走了,他頓了片刻,走到許佟瀾的全身鏡前猶疑地看向鏡子,捏了捏自己的腹肌。

“挺好看的啊。”林時安回憶着剛才許佟瀾大義凜然的臉色,默默腹诽:“是他不懂欣賞。”

然而青春期的男孩子不在乎旁人對自己儀容儀表的評價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本身就相貌突出的男孩兒。

因此牢騷歸牢騷,嘴碎完,林時安還是借着不怎麽明亮的月光,順手從衣櫃裏掏了件衣服。

那衣服白色一團扔在衣櫃裏,他當是校服短袖,拿在手裏才發現是件領獎用的白色襯衫。

他微蹙了眉,奈何本就不耐煩許佟瀾事兒多,他也懶得再翻了。

林時安不怎麽在意的穿上襯衫,一邊扣扣子一邊往向天宿舍去。

從前他和向天在一個宿舍的時候,還是住的四人寝,偶爾不那麽忙想放松的時候,他們四個人就湊一塊兒,在熄燈之後悄沒聲息地玩兒一會兒紙牌,現在換了宿舍,從前的室友除了向天,都各奔東西,去了不同的班級,因此宿舍隔得也遠了。

他不知道向天是怎麽說服童哲加入深夜壞學生隊伍的,但許佟瀾卻是他費勁口舌才拉上的。

他為了一會兒的游戲提前補眠的時候,這位年級第一同學還在筆耕不辍,剛剛被他攆出門的時候,他仿佛還能看見許佟瀾落在桌面試卷上膠着的目光。

奈何三個人的鬥地主太乏味,他們向來喜歡玩鬥地主的進階版——“黑桃五”。

四個人,兩副牌,炸彈滿天飛,摸到兩張黑桃五的是一隊,哪隊先出完就算贏。

所以三缺一,沒了許佟瀾不行。

他蹑手蹑腳地推開向天的寝室門,宿舍中央的四方桌上俨然已經擺好了架勢,給他留的位置在許佟瀾和童哲之間。

向天打着臺燈,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怎麽這麽慢!”他的目光落在林時安的襯衫上,“熱成這樣還穿什麽衣服。”

顯然,童哲和向天都只穿了小褲衩,全須全尾穿着校服的許佟瀾顯得格格不入。

“考神同學要求的,”他回答完向天就坐過去,絲毫沒有意識到褲衩因為這個動作縮短了一截兒,那白色的襯衫下擺欲蓋彌彰地半遮着,露出兩條修長筆直的腿來,白生生的吸人眼睛。

“傷風敗俗。”

“什麽?”林時安沒聽清許佟瀾的嘀咕,大刀金馬地坐在那兒,一邊打量着手裏的牌,一邊略偏過頭去問他。

後者扭開了臉,對向天說:“你那鹹魚抱枕借我一下行不?”

“沒問題,”向天那邊給衆人講完了規則,已經開始謀劃着出牌,大喇喇地開口。就見許佟瀾把向天床上那個鹹魚抱枕拿下來,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扔在了林時安腿上。

“幹嘛呢?”林時安一臉納悶兒。

“給你抱着玩。”

向天和童哲默默對視了一眼,又默契地移開了目光。

“謝了啊,”目光中心的林時安對此無知無覺,揉着懷裏的鹹魚,瞄着自個兒手裏的那張黑桃五。

另外的一張黑桃五出現的比他想象地要快,林時安瞟了眼打出另一張黑桃五的許佟瀾,又看了眼自己除了一對王外幾乎是一盤散沙的爛牌,選擇不動聲色地幫隊友墊牌。

幸運的是許佟瀾牌勢一片大好,加上他舍己為人的應對,丢牌和不要錢似的。

林時安眼瞅着許佟瀾輕松地丢出一個小對子,手裏只剩了一張牌。

向天和童哲不遺餘力地攔截着他的小對子,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菠蘿啤,甩出兩張牌。

“王炸。”

“靠!”向天道:“林時安你有一手啊!”

林時安睨了下家許佟瀾一眼,丢出去一張三。

向天拱拱手,甘拜下風。

眼見大勢已去,他一邊嘆氣一邊把手裏排成扇頁的紙牌合起來,正打算丢到廢牌區,就聽到許佟瀾說:“過。”

林時安:“……”

一陣針落可聞的沉默。

向天尴尬地摸摸鼻子,和童哲面面相觑,總之誰也沒敢去看林時安的表情,只有許佟瀾一雙劍眉星目笑意淺淡地看着林時安,帶着點兒不怎麽真心的歉意。

“學霸哥哥,”林時安氣笑了。

他抽出許佟瀾手裏最後一張牌,和草花三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他把目光從牌面挪到許佟瀾的臉上,笑眯眯地開口,“是我的錯,你應該好好睡覺明天給大家講題,而不應該在這裏秀智商盆地。”

他和許佟瀾的兄弟之路,至少還間隔着兩幅撲克牌的距離。

最終還是許佟瀾拍板決定結束這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轉去執行他的“情侶默契培養”之路。

好在因為上次的內容還算有趣,林時安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他的提議。回到宿舍,他無視掉粉紅盒子的詭異氣氛,興沖沖地享受着抽卡的快樂。

畢竟抽卡是人類的共同愛好,誰也不能免俗。

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自習結束後一起夜跑,一邊跑一邊背情詩。

“我真的跑膩了,”林時安認真道:“一天三次,一次一千米。你确定這是培養情侶默契而不是培養運動員的嗎?”

同樣面有菜色的許佟瀾:“你什麽手氣?”

周日的晚上,林時安興致缺缺地和許佟瀾龜速挪到操場上。

晚自習的時候剛發了周考的成績單,林時安已經連着兩周年級排名在三十左右浮動了。A城沒有會考,因此沒分科的時候,不少偏科大佬對另外三科幾乎是放養狀态,除了考試出席,其他時候基本不翻開書。

林時安同學秉持着不能浪費每一分學費的原則,認認真真聽完了每一節課,因此全科排名一直很漂亮,然而這回徹底分了科,他的優勢也不再明顯了。

不論旁人如何,我自巍然不動在第一名的許佟瀾顯然無法覺察到這種落差感,只是默默吐槽:“情詩?現在還有情詩嗎,不都是抒發自己對君王敬仰,渴望報效國家或者懷才不遇嗎?”

“行了行了,知道你詩詞鑒賞滿分了。”

“《湘君》《湘夫人》,一人一句來?”

兩人飛快達成共識。

比起在大腦缺氧的時候絞盡腦汁一首一首地想,還是挑一首從頭背到尾比較舒暢。

林時安打了個響指,抛出了第一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深黑的夜色裏,是雙重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和兩臺毫無感情的背書機器。

偉大詩人屈原要是聽見了自己的文章被拿來當跑步的BGM,還背成這幅幹巴巴的模樣,棺材板兒大概壓不住。

然而屈原還沒來,他們率先遇上了年級主任。

“你們在幹什麽?”年級主任打着手電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

林時安倒抽一口涼氣,一瞬間連到嘴邊兒的詩文都忘了。

他眯着眼,偏頭避開了刺眼的強光,卻恰好撞上了許佟瀾的眼睛,那雙眼睛因着手電的強光閃爍着,像是玻璃珠裏綴滿的星子。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與白光太過相襯,林時安居然從中讀出了一點幾不可查的……溫柔。

沒來由的,林時安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沒再偏頭,他直接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跑。許佟瀾愣了片刻,急忙跟上。留下人到中年的年級主任莫名其妙地在後頭一邊擦汗一邊辛苦的追。

“我說你倆跑什麽?”年級主任氣喘籲籲,看着少年人一個追着一個,越來越遠的矯健背影,默默停了下來,感慨道:“年輕真好。”

之後淡定地掏出手機:“喂,郭老師嗎?幫我查查監控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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