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時安眼瞅着眼前人的臉色由白轉紅,止了笑,正經解釋道:“雖然曹哥說随便住,不收我錢,但是每次我送這個作為房租,他都全盤照收。”

許佟瀾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自己家呢?”

林時安仍是平鋪直敘的口吻,“林叔腎壞了,一周得去做好幾次透析。為了給林叔做透析,就把房子賣了。”

“你家……”許佟瀾雖然想到了林時安家裏的情況并不好,聽到這兒卻仍是心裏一堵。最終他還是收回了話頭,換成了:“林叔心态挺好。”

“嗯,”林時安略仰着頭,勾起嘴角,對許佟瀾說:“那可不得心态好,不然沒讓病帶走,讓自個兒吓走了,多不劃算。”

“透析會影響生意嗎?”一家總關門的店,想來應當是有些趕客的。

“店小,租金不貴。”眼見兩人已經走到了巷尾連接的住宅區,林時安指了指密密麻麻的低矮樓棟,“以前我們也住這塊兒,街坊鄰居知道我們家比較困難,都會在林叔這裏買日用品。”

許佟瀾瞄了他一眼,林時安卻像明白他的心思似的,“放心,我不會因為接受了別人的施舍就唾棄自己的,”他笑得晴朗,“我們窮苦大衆才沒有你們這種一碰就碎的自尊心。”

這邊巷子的聲控燈時好時壞,樓道裏漂浮着陳舊腐朽的灰塵氣息,兩人七拐八繞越過躺倒在樓道中央布滿鏽跡的自行車,還有布滿絮狀物發黑的掃帚。

好不容易繞到了內部的樓棟,聲控燈卻徹底失效了。林時安打開手電,和許佟瀾擠在狹窄的樓梯上并排走着。

視野的昏暗顯得樓道格外安靜,身旁的呼吸聲因而格外清晰。黑暗放大着感官的敏感性,仿佛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莫名的氛圍讓林時安無意識地摸了摸鼻尖,似乎是為了緩解不知為何生出的暧昧。

最終他還是出聲打破沉默道:“高一的時候,班裏數學老師和我們講故事說,有一年某高校保送考試的最後一天,老師帶着所有取得資格的學生去景點玩兒。”

“然後呢?”許佟瀾偏過頭,看着手電映照下的男孩,認真地問。

“那個景點有很多的階梯,爬到最頂上的時候,老師問:‘你們一共爬了多少級臺階?’如果答不上來的,當場取消資格。”

林時安側過臉,在微弱的光亮中對上許佟瀾的目光,兩個淺淺地梨渦落進許佟瀾的眼底,“你猜後來怎麽着?”

許佟瀾略挑眉。

“所有人都答對了。”林時安沒賣關子,感慨道:“學霸就是學霸。”

“七十四。”許佟瀾忽然說。

“什麽?”林時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許佟瀾頓住了腳步,總是古靈精怪的眼前人一時的懵懂顯得格外難得,笑意在他眉眼間化開,“我踩的是第七十四級臺階。”

林時安:“……”

吐槽老師這個變态考題的話被他咽了回去,他默默腹诽自己為什麽癡心妄想,居然試圖和許佟瀾達成學渣共識。

他撇撇嘴,薄薄的眼皮一掀,賭氣似的加快步子走到了許佟瀾前頭。

許佟瀾望着夜色裏昏黃而模糊的燈光,以及融在光影中的男孩,忽然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道:“以後不白讓你陪我演戲了,給你開工錢。”

“你這是變着法兒的幫襯我呢。”林時安沒回頭。

許佟瀾不置可否,只一雙眼靜靜地看着他。

“我接受你的扶貧,許大善人,”林時安回頭沖他一笑,眼裏映出彎彎的月牙,“我們吃土人士就是這麽沒骨氣。”

他心裏頭算盤打得啪啪響,這會兒還不忘補上:“我芳姨勤勞能幹人品好,你要是有親戚朋友生孩子,搭個線呗?”

許佟瀾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意。餘光瞟見林時安忽然蹲在一扇貼滿小廣告的防盜門門口。

外頭是一層有間隔的銅綠色防盜,裏頭是門紗和木板門。

這樣的門在這樣的住宅區很常見,許佟瀾卻是頭一回見着。

隔着防盜門紗,裏頭熱鬧的人聲混着新聞聯播傳出來,貼在門邊的小狐貍犬一臉兇相,吠個不停,鼻子擠在欄杆間躍躍欲試,仿佛下一秒就能掙脫束縛,跑出來咬上屈腿蹲在他身前的林時安。

“哎,”碰了一鼻子灰的林時安無奈地笑笑,“就是沒法兒讨它喜歡。”

“我家也有條狗。”許佟瀾想了想大金,“性格挺熱絡,估計能和你玩得來。”

林時安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我從前也有條狗……”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聰明伶俐。”

“從前?”

“嗯,”林時安的神色黯了一瞬,沒再往下聊,他站起身來掏出鑰匙,去開狐貍犬對面的門。

而後就撞上了正和人颠鸾倒鳳的曹哥。

林時安幹脆利落地抛出手裏的東西,肩負巨大使命的安全套準确無誤的劃出一道抛物線,落到了曹哥的手邊。

眼見曹哥接住了東西,林時安立馬關上門背過身,面對許佟瀾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哥,非禮勿視。”

“不是說在相親?”許佟瀾不動聲色地繃緊脊背,眉眼間一片細膩的溫熱。

林時安想了想,“可能是相中了。”

曹哥沒讓他們等太久,一邊擦着頭發一邊重新打開門,問林時安:“今兒怎麽過來了?”

“有個朋友過來玩。”林時安邊說着邊把沒吃完的小龍蝦放在茶幾上,“曹哥吃小龍蝦嗎?”

“相親對象”這會兒大概是進房間了,曹哥赤/裸着上身,從後背到鎖骨蜿蜒着一個青色的紋身,襯托着遒勁贲張的肌肉,周身大哥大的氣息,卻在面對林時安的時候收了個幹淨,“你倆拿房間去吃吧。”

人生大和諧的時候吃龍蝦,實在是太有礙觀瞻了。

他這會兒連目光帶心思都在那扇緊閉的卧室門上,對眼前的倆孩子毫無敷衍的興頭:“你們抓緊洗完澡休息,晚上早點兒睡。”

林時安了然地把許佟瀾推進浴室,兩人相繼沖了澡,就溜進客房卧室,不給房東礙眼。

“曹哥是混□□的?”許佟瀾趴在兩人寬的小床上寫卷子。

“法治社會,什麽黑不□□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你是不是沒背會?”林時安坐在鏡子前擠自己額頭剛冒出的痘。

許佟瀾:“我記得某人上周被值日生抽去沒背出來還被老張全班批評了吧。”

“這不是痛定思痛才背下來了嗎?”林時安看着那顆又大又紅的痘兒,在牛奶似的薄透皮膚上顯得格外礙眼。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片兒發你手機了,記得查收,如果滿意的話給個好評!”

“你又不開網店了,要好評幹什麽?”雖然是這樣說着,許佟瀾還是摸出了手機,翻開了聊天框,打開了林時安發過來的文件。

他平時看這些東西很少,當初給出去二十不過是為了讓林時安閉嘴,他自己都忘了這茬兒,不過這會兒既然林時安發了,他倒是挺好奇,在林時安的眼裏他會喜歡什麽類型的小電影。

然後就看見了全身鏡play。

只看過傳教士的青澀少年猛地鎖上了手機屏幕,心髒撲通撲通,敲得悶響。

“林時安你給我推的什麽玩意兒?”許佟瀾咬牙切齒道。

“我看你買了全身鏡,還以為你喜歡這種呢,”林時安一邊說着,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鏡子擠痘痘。

許佟瀾氣急敗壞地否認道,“誰喜歡了?”

“那你現在為什麽不敢看鏡子?”林時安隔着鏡子的反射,看着背後的人。

少年人的自尊心總是脆弱,一碰就惱。

許佟瀾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身後,手扶着他的下颌,強迫林時安隔着鏡子和自己雙目對視,“你看清楚,我有什麽不敢看的?”

“哥,”林時安笑了,不遺餘力地揶揄道,“你對鏡子怎麽玩兒很熟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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