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許佟瀾打完飯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平日裏總是光鮮亮麗的容菱像游魂似的從林時安的病房出來,見着他,忽然頓住腳步,半是委屈半是難過道:“許佟瀾。”

“怎麽了?”

“好人沒好報,人間不值得,”她念咒似的說完,又添上一句,“好好照顧林時安,以後說不好就沒機會了。”

說完又跟游魂似的飄走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許佟瀾推開病房,見着容菱口中仿佛命不久矣似的林時安這會兒正在樂颠颠的數錢,給氣笑了,“你給容菱灌什麽迷魂湯了?她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林時安眼觀鼻鼻觀心,“我什麽也沒說。”

許佟瀾卻忽然想起了點兒什麽:“你說你這住院了,那個給你寫情書的人也沒來看看你?”他頓了頓,“該不會是容菱吧。”

“不知道,”林時安把數好的錢往兜裏一塞,大喇喇地開飯盒,“吃飯了吃飯了!”

他不想把容菱真情實感的喜歡作為一種談資,倘若容菱自己不說,他也一輩子不會告訴其他人。

許佟瀾見他沒開口的意思,也收了八卦的意頭。

出院那天,許佟瀾陪着林時安回校,剛走到醫院門口,忽然撞上個老醫生,扶着眼睛打量他倆半晌,疑惑地開口,“林時安,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劉醫生好,”林時安頓住腳步,解釋道:“前兩天我情緒有點兒激動,呼吸性堿中毒了,”他微微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麽大事兒。”

“啊,那就好那就好。”老醫生撫了撫心口,松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以後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謝謝您關心。”

老醫生笑眯眯地擺擺手,雙手插兜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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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佟瀾偏過頭來揶揄:“看來你是醫院的常客?醫生都認得你了。”

“小時候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林時安的目光落在人來人往的就診廳,像是思緒抽離似的,過了一會兒,他才笑着回過頭,“走吧,醫院有什麽好呆的。”

許佟瀾把他片刻的走神收入眼底,容菱的話忽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然不輕不重地揪了一下。

回校的出租車上,他打開手機,搜索他方才在老醫生胸牌上看見的名字。

各種信息快速出現在他眼前,他的目光定格在兩行字上。

劉江。

神經內科。

他側過身,林時安正閉着眼睛假寐,那張瘦削白淨的臉上帶着幾分倦意,日光在他的鼻梁和眼底打出淡淡的陰影,他忽然就沒忍住伸出了手,碰上了他的臉頰。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長着一張易碎的瓷娃娃似的臉,卻又生着一雙堅毅的眼。

“你瞞着我什麽?”

他低低地問,可惜被風帶走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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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哲的事被低調處理了,學校三令五申,甚至搬出了處分警告,才把校內一些捕風捉影傳播徹底壓了下來。

學校的動作很快,但還是有人能夠從更加快捷的途徑知道學校裏的消息,比如黎丹。

黎總趕着最快一班的飛機回了A城,直接去了老張的辦公室。

“您說我兒子為了陪同桌看病翹了兩天課?”黎丹坐在皮椅上,到膝的黑色長靴襯得腿型姣好。

“是,”老張說:“這兩個孩子平時關系很好,不過還是不應該這樣無視學校的校規校紀,我原本是打算給他記個處分,但是考慮到之前因為偷跑出校已經記過一次處分……”

“許佟瀾是個很不錯的孩子,”老張喝了一口茶,“學校指望着他能掙一個清北名額來,所以壓下了處分。”

“這麽大的孩子了,我們做老師的說也說了,管也管了,你們家長工作再忙也應該配合老師。”

饒是已經十分震驚,黎丹仍然等老張全部說完後才疑惑道:“偷跑出校?”

“您不知道嗎?之後15班還停課了。”

“聽說是班裏同學集體逃課,許佟瀾也參與了?”黎丹忽然有些氣血上湧。

“他沒有參與,但我們查出來,在班裏同學逃課之前,許佟瀾翻牆出去看了電影。”他看着黎丹懷疑的目光,補充道:“您不必不相信,處分關系到一個學生的前途,學校若是沒有充足的證據,也不會給學生記處分。”

黎丹面兒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內裏卻咬緊了後槽牙,灰粉色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裏,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許由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有他說的話:“那可是我兒子,大騙子生小騙子,天經地義。”

她唯有死死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氣,方才能冷靜下來,“他一個人去的嗎?”

“也是和他的同桌一起。”

“那孩子叫什麽?”

“這個……”

老張一時沒開口,之前鞏臺山借着父親欺負林時安的事兒,他一直因為沒能替他伸張正義而自責,他知道黎丹家大業大,因而不得不去擔心,她會不會做出對林時安不利的事。

“阿姨,”旁邊幫着老張整理作文的何廷忽然轉過身來叫黎丹,臉上挂着讨好的笑,“他叫林時安。”

老張瞪了何廷一眼,後者無辜地看着他,他當着黎丹的面兒不好開口,只想着何廷這心思也太粗了,之後該跟他好好談談。

“林時安?”黎丹忽然想起這麽一號人來,微微蹙了眉,“是那個貧困生嗎?”

“您認識他?”這回換老張吃驚了。

“讓那孩子轉班吧。”黎丹是慣常發號施令的口吻。

她原以為自家兒子被那小騙子騙了一遭,兩人就算在學校碰上也是冤家路窄,誰承想,兩人居然做起了朋友。

平日裏許佟瀾最多也就是倔了點兒,如今可好,翹課逃學什麽都敢,和這小騙子相處了些日子,都開始騙她了。

老張見她這麽一副不講理的模樣,也有了些氣,“您知道,我們學校重點班有重點班的規矩,不是您說轉就轉的。成績差的學生,再多關系也進不來,成績好的學生,只要他自己不提走,誰也不能讓他走。”

“那就把他座位調的離許佟瀾遠一點,”黎丹冷靜了幾分,也知道自己這樣過于苛責。

“他們兩個同桌半年了,從沒鬧過矛盾,還能互相幫扶學習,”老張見黎丹态度好了些,開始打圓場,“那孩子品行也很好,善良勤奮。”

黎丹剛要開口,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插進來,“張老師,我想和許佟瀾做同桌。”

“你胡鬧什麽呢?”老張看向何廷。

黎丹略一挑眉,“你是誰?”

“我叫何廷,是15班的第2名,去年期末,我是第一。”何廷說:“我相信我能和許佟瀾同學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黎丹點點頭,轉頭問老張,“之前班裏集體翹課有他嗎?”

“沒有,但是林時安——”

“張老師,”何廷打斷他說:“我們都想請教許佟瀾的學習方法,林時安已經和許佟瀾同桌半年了,您再偏心他,也不能這樣。”

一錘定音的定義下了,老張是怎麽說都會被戴上偏心的帽子,他涼涼地看了何廷一眼,心說這小子不是心太粗,而是心太細了。

“那就讓何廷同學跟我兒子同桌吧,”黎丹站起身來伸出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老張跟着站起來和黎丹握手,把人送走後,他臉色鐵青地叫住何廷,“你——”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合适的措辭,畢竟他偏心林時安是真的,和許佟瀾一起逃學的也的确是林時安。

何廷只是說出了實話,可是他怎麽就覺得不對勁呢。

“你”了半晌,他揮揮手,選擇了眼不見心不煩,“不用你整理卷子了,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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