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下飛機,林時安就被濕熱的空氣給悶了個暈乎,好在沈餘爾和曹歆及時把人拉進車裏,他才緩上一口氣,“沈哥曹哥,你倆是怎麽習慣這兒的啊?”

廣州的日頭晴得刺眼,窗外的行道樹都被陽光照得格外青翠,偶爾閃過細碎的光。

沈餘爾給他遞過去一瓶水,“你這會兒難受,過上一天就好了,”他說:“哥跟你保證,這兒的氣候絕對比A城強多了。”

“那你還嚷嚷着想回去?”曹歆在一旁補刀。

“人都追到了幹嘛不回去,”沈餘爾一邊開車一邊笑,“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不是?”

“曹哥,”林時安敏銳地嗅到了沈餘爾話裏的意思,轉頭跟曹哥确認,“沈哥說的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曹歆偷換概念,“我也覺着A城好,這地方租金太高了。”

林時安聽完低低地笑,雖然曹歆沒正面回答,可按着他的性子,沒反駁就是默認的意思了。

“你先別笑,”曹歆說:“你是不是和那個要考清華的學霸談着呢?”

“是啊。”林時安倒是應的爽快,“原本打算等你倆回來就告訴你們,你倆倒是自己知道了。”

“不夠意思啊,”沈餘爾在一旁煽風點火,“我就算了,曹哥可是看着你長大的,你怎麽告訴任越不告訴我們曹歆呢?”

林時安無視沈餘爾恨不得端着一大盆狗糧,說一句話就撒一把的心情,笑着打哈哈。

當初不告訴這兩個哥哥,無非是因為這倆人詭異的關系。

說給苦追直男不得的沈餘爾聽,怕刺激到他,至于曹歆,林時安怕他連夜趕往崆峒山。

只不過這些話,現在都不必說了。

他雖然意外,但向來不是太熱衷于八卦,就跟着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閑話,雖然覺着曹歆還是慣常地更沉默些,但比起從前沈餘爾的剃頭挑子一頭熱,已經和諧了許多。

沈餘爾徑直把他送到了錄制現場,原本還想帶他去四處逛逛吃頓好的,奈何林時安一心想着快點比完回去,也就沒有強求。

林時安跟着工作人員的指引住下,他們這回一共是40個參賽者,評委也全換成了大咖。

這場比賽要刷下來一半兒人,剩下的人進入下一場比賽,就要選導師并且長時間入駐節目組錄節目了。

宿舍都是四人一間,林時安進去的時候宿舍恰好空着,三張床上已經貼了名牌,只剩了右手邊的下鋪,也不知道是出去玩了還是去排練了。

林時安把自己的名牌也按照節目組的要求貼好,沖完澡回來簡單地收拾了行李,他看了眼時間,許佟瀾這會兒多半在給自己做模拟測試,索性把手機揣兜裏,打算也去排練室臨時抱一會兒佛腳。

他把裝吉他的箱子翻出來,然而剛一打開,林時安愣在了原地。

躺在盒子裏的不是他慣用的那把吉他,而是一把嶄新的琴。

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琴盒上,微涼的觸感傳至他的指尖。

這把吉他就放在宿舍,他幾乎不用猜,就知道這把新吉他從何而來。

他珍視地把琴抱出來,純白的卡片躺在黑色的琴盒底部,顯得分外耀眼。

無非是有關鼓勵的寥寥數語,男孩卻在落款畫了個不甚熟練的心。

林時安靠在床邊,随手調試着吉他,心裏頭溫熱熱的想着那顆心,還有那個笨拙地畫着愛心的許佟瀾。

一點兒少年情懷順着音樂流淌進他的心口,他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了一個念頭。

如果這是他在這個比賽中最後一次出現,那為什麽不做點兒有紀念意義的事兒呢?

他幾乎是跑着去了節目組為他們準備的排練廳,林時安縮在一個角落裏,膝蓋上還墊着許佟瀾給他的導數題精選。

末頁夾着的草稿紙被他迅速書寫的音符和字詞填滿,他低聲地哼着旋律,時不時撥弄兩三下琴弦,嘴裏默念着什麽。

直至月上梢頭,夜色漸濃,他才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地把筆揣進兜裏,又把導數題丢在一邊,調節了一下琴的位置,就那樣盤着腿,完整地彈唱完了整首歌。

他用第一把從一開始就完全屬于他的吉他,寫出了他人生的第一首歌。

盡管生澀而簡單,沒有複雜的炫技,也沒有高級的和弦。

沒那麽适合比賽,卻特別适合他的心。

一點焦慮和悵然淡去,他側着身躺在小床上,忽然就思念起那個伸手搖一搖蚊帳就會握住他的手的少年。

清晨的候場室裏,林時安的臉上帶着化妝師流水線趕出的妝容,穿着造型師給他搭配的亮片小西服,頭發被發膠定了型,讓他覺着鏡子裏的自己有些陌生。

林時安索性偏過頭不看,閉上眼睛聽着從入口傳來的上一個人的聲音。

評委的點評各有特色,雷動的掌聲歡呼雀躍,讓他忍不住去想評委會對他說什麽,又忍不住思緒漫游,想些此時看來無關緊要的事,譬如這周的周考,許佟瀾會甩第二名多少分。

紛雜的思緒攪擾着緊張的情緒,他無意識地攥緊了雙手,連帶着血液流動的速度都在加快。

直到音響裏出現他的名字,每個字都如同炸裂在他耳邊,他猛地睜開眼,心跳得飛快。

幾個深呼吸後,他輕輕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工作人員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到舞臺中央。

禮貌地鞠躬後,他坐在替他準備的椅子上,拿起早就放在那裏的琴。

臺上的燈光太亮,悉數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以至于臺下觀衆的人頭攢動顯得格外模糊,幾不可見,連帶着評委身邊的光也是暗的,只能約莫看清眉目。

雙眼因為不适應過于刺眼的燈光和眼周的粉底眼線而微微刺痛,他微閉上眼,看向了他的吉他。

偌大的舞臺上,沒有複雜的配樂,只有最簡單不過的木吉他聲在音響中響起。

向工作人員提出換曲後,因為他是臨時寫歌,來不及給他做複雜的編曲,工作人員索性撤了伴奏,給他的吉他裝拾音器。

這意味着因為伴奏聲音層次感的薄弱,他的舞臺效果要比其他的選手都弱。

但他還是選擇了唱這首歌。

幹淨的聲音伴随着溫柔舒緩的和弦響起,清泠泠卻帶着化不去的糖味兒,甜絲絲的涼。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少年穿着紅色的衣服,追在我身後,”

“總是優秀的人,為什麽看我笑得溫柔。”

“他說他是我的朋友,”

“手牽手丈量人生的朋友。”

“水池邊牽過我的手,問我要不要以後。”

“滑落的耳機線,驚擾了魚的遨游,”

“他的吻撥動我的吉他弦,不止不休,”

“就算我是朝不保夕的蜉蝣,也因他想看看宇宙,”

“多看一眼就想要擁抱的人,是暖風是紅日還是這首歌的前奏?”

“這麽愛他怎麽做朋友。”

“所以我們的從今和以後,永遠不只是朋友。”

“……”

少年低着頭,極其專注地看着撥動琴弦的手,素淨的燈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間,光影襯得他面龐格外清隽而幹淨。

他穿着小王子一樣的裝束,卻溫柔地像是在湖邊晚風裏吹口琴的哥哥,清爽微低的聲音,仿佛融化了初春和盛夏。

音樂在舒緩的琴音裏結束,林時安站起身來,鎂光燈瞬間把整個空間打的亮如白晝,如同從夢境回到現實,一切清晰可見。

男孩在衆人響亮的掌聲和歡呼裏,無意識地摸了摸耳返。

這首歌,林時安起的名字叫《以後不只是朋友》。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悄然轉動,舞臺中央的少年卻在想,這首歌許佟瀾一定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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