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老張坐在一旁,看見他回來,嘴角挂着笑。
他站在講臺上給老張和班裏的同學鞠了一躬,心裏溫熱熱的。
老張笑着走上講臺,慈愛道:“歡迎回來!”
林時安點點頭,老張又換了語氣,揶揄道:“回來了可就不許偷懶了,好好學習,考不上清北我怎麽都要拽着你複讀的。”
“老師,我一定努力!”林時安應道。
老張跟着點點頭,笑着往下指,“座位換了,你坐那兒。”
林時安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卻看見嘻嘻哈哈的衆人裏,不那麽和諧的那個身影。
他走過去坐下,偏頭對他的老同桌兼新同桌說:“你就不歡迎我回來?”
許佟瀾沒吭聲,繼續低着頭寫題。
剛剛熱乎起來的心忽然就涼了。
三個月的思念和期待化作了沾過檸檬汁的釘子,細密地紮進他的心口,林時安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心頭洶湧而酸澀的情緒。
剛下了自習,他還沒來得及叫住許佟瀾,後者就抱着書離開了,林時安也惱了,索性賭氣到教室熄燈他才回去。
開門的時候許佟瀾正在洗澡,他想起回來一直還沒見着那幾只小貓,到處尋了一圈兒,有些忐忑地繞回到櫃子前。
直到親眼看見空空如也的櫃子,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徹底僵住了。
“你看什麽呢?”
林時安站起來,看着剛從浴室出來的許佟瀾,目光沒有了溫度,“貓呢?”
許佟瀾垂下眼,“走了。”
那貓是樂樂出事後跑的,他一直不在宿舍,大抵是貓糧給吃完了,回來時那些小野貓就不見了。
“走了?”林時安的話音裏帶上了些許的愠色,難以置信道:“我走之前你說你什麽都會照顧好的,這就是你的照顧?”
許佟瀾忽然輕笑了一聲,拉開椅子坐下去吹頭發,“大明星還要這幾只小野貓幹什麽?”
“你什麽意思?”林時安把空貓糧袋丢在地上走過去,“回來你就冷冷淡淡的,在教室也不搭理我,你是不是不想我回來?”
僵持的沉默裏,只有吹風機嘈雜呼嘯的聲響。
林時安心裏忽然就痛了,他徑直拔了插頭,驟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許佟瀾,你口口聲聲說支持我,現在又是在幹什麽?貓沒照顧好,我生病的時候你不知道混到哪兒去了還騙我在考試,我的粉絲都能第一時間關心我,你在幹什麽?”
“是啊,”許佟瀾說:“你有那麽多粉絲,我算什麽啊。”他倏地站起來,座椅在地上刮擦的聲音淩虐着兩人的耳膜,眼裏湧起失望的情緒,“林時安,你記不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時安忽然就噎住了。
繁忙的日程讓他習慣了聽侯哥的安排,忘記的事情總有小助理提醒,他一拍腦門,“我……”
無名的邪火順着四肢百骸直沖天靈蓋,“啪”得一聲,氣血上湧的男孩随手抄起桌上的物件砸在地上,打斷了林時安的話。
“我不想聽你道歉!”
完整的手辦化成紅色的碎片四散開,林時安怔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着許佟瀾,低聲喃喃道:“這是給你的。”
“不需要。”
許佟瀾說完便伸手去解手腕上的手繩,絲毫沒有猶豫地随手抛在地上。
林時安親眼見着紅白相間的手繩落在紅白相間的碎片之上,少年在原地僵立了片刻,一拳砸在床架上。
嘲哳刺耳的聲響裏,他轉身摔門去了向天的房間。
童哲轉走後,向天宿舍的另一張床一直空着,林時安無視了向天的問話,徑直走進去躺在木板上。
“哎哎哎——”向天說:“大冬天你躺什麽木板啊?”
林時安不吭聲,嘴唇止不住的顫抖。他一遍又一遍地調節呼吸,捂住了不斷鳴響的耳朵。
向天把他外套脫了,囫囵個地勸到自己床上,摸着他手都冰了,“這是怎麽了?”
“向天兒,”林時安的聲調已經變了音,“許佟瀾他怎麽成這樣了!”饒是極力壓制,也還是藏不住話裏的委屈。
“許佟瀾?”向天給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爬下床去開空調,邊說道:“你剛回來他怎麽就惹你了。”
“我不知道,”林時安坐起來,咬着蜷起的食指,脖頸上已然爆出了青筋,“我好言好語的,他非沖我發火。”
“那就掰了,”向天坐到他身邊,試圖調節氣氛,“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林時安聞言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拳,他故作疼痛地哎呦了幾聲,笑着說:“不想掰啊?”
見林時安不吭聲,他也正色起來,打圓場道:“許佟瀾也挺不容易的,我聽說他家裏出了事兒,好像是他媽進去了。”
“什麽?”林時安愣了。
“別人是捕風捉影,可我猜多半是真的。”向天把門鎖緊,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我一直在咱們心裏咨詢室做志願者,登記冊上連着好幾周都有他,最近才少了。人總是需要點兒适應時間的,況且像他這麽一路順風順水的人,驟然遇見這種事,反而更容易承受不住。”
“他沒和我說過。”林時安心裏有些慌。
“誰願意說呢,許佟瀾多要強啊。”向天兒搖搖頭,“我看了登記冊,也從來沒和別人說起過,這要不是你倆突然吵起來,我都不會跟你說。”
“那他家裏……”林時安擔心他的經濟情況,向天心有靈犀道:“幸虧他家的公司好像都還好,沒什麽大事,只是許佟瀾大手大腳慣了,又給你弟弟墊了好幾萬,估計手裏錢也不多了。”
“我弟弟?”林時安驟然抓住被子。
“這事你也不知道?”向天兒也傻了,“這麽久了他還瞞着你吶?”
林時安攥緊了手,骨節微微發白。
“你出事兒的時候,樂樂也出事兒了,我們都去看過,林叔說了讓先別告訴你,沒想到這麽久都沒和你說。”
“要不是他,你弟弟這條命可能就沒了,”向天說:“林叔自己身體就不好,芳姨又不太懂,跑上跑下全是他,每天都去看樂樂的情況,不是我說哎,許佟瀾要是個女生,我都想挖你牆角了。”
林時安倏地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抱起衣服就要出去。
“哎——”向天追出去,卻發現許佟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宿舍裏除了殘留在地上的手辦殘骸,一個人也沒有。
林時安深吸一口氣,關了門往宿舍外跑,結果趕到門口就讓宿管給攔下了。
“哎你這個同學你怎麽回事?”
宿管阿姨叫住他,敲了敲手腕兒上的表,“過了宵禁了不許出去,快回去睡覺!”
林時安眼尖看見桌上的登記簿,許佟瀾的名字赫然在最前列,離開時間就在不久前,“他怎麽可以出去?”
宿管阿姨看了一眼,“這個學生的弟弟生病了,啊呀醫院那邊總是晚上突然叫人,他就辦了通行證的,”她沖林時安翻了個白眼,“人家是關心弟弟,你沒什麽事你就快回去吧,別在這兒搗亂。”
不可名狀的情緒忽然湧上他心頭,林時安看着表格裏熟悉的名字,心髒忽然就疼了起來。
他抹了把臉,有些茫然無措地看向玻璃門外,卻發現宿舍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飄起了雪花。
埋在皚皚白雪裏的路燈映照着路邊的燈紅酒綠,許佟瀾一頭紮進冰雪裏,沒頭蒼蠅似的在夜色裏奔跑,雙腿雙腳已經凍得沒了知覺,心裏的火也漸漸涼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忽然熟悉起來。
許佟瀾擡頭抹掉睫毛上落的雪,認出了沈哥從前的酒吧。
那時候他就是在這兒偷偷地聽林時安唱歌,藏着一腔不可明說的暧昧心思。
沈哥去廣州之後,這家酒吧就關了,意外的是,這會兒裏面正亮着燈,對陷入寒冷的他而言,簡直是不動聲色的誘惑。
他推開門,撲面而來的熱氣将他包裹,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往裏又走了幾步。
裏頭和舊日的布置別無二致,他熟門熟路地就找到了他從前最常去的房間,剛搭上門把手,忽然被人叫住。
“許佟瀾?”
許佟瀾猛地回頭,意外道:“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