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拼刺刀的第三十七天

渡生城大殿。

細長的白紙鳶被纏在一根根慘白的骨頭上,這骨頭紙鳶在整個大殿內四處布滿,宛如一張張招魂幡一般。

殿內的魔氣自地底緩緩攀爬升上來,隐隐的惡靈哭嚎聲招來陰風陣陣,這大殿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只由玄鐵打造、纏上金絲的等人高的雀籠。

那雀籠打造的精巧漂亮,似是權貴家中随意玩·弄人的小玩意兒。

只是若細下看來,便能發現,那雀籠中盡是下粗上細的倒刺,倒刺上全然是各種奇異卻不致死的毒藥。

一看便知是個折磨人的好東西。

此時,這雀籠中正半卧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男人自頸側往下被人剝去皮肉,血淋淋的肌理露在外側,紮進倒刺中,腥臭的宛若一灘爛肉。

唯獨那張臉保存地好好的,俊眉星目,面容中正,只是那眼睛毫無生氣,臉色也白的吓人,倒是唇紅的紮眼,像染着人血一般。

殿內的主座上半倚着一個黑袍男人,男人面容精致的不像話,用美貌形容都算玷污,顏色如皎皎明月,又如烈烈海棠,豔美清冽,便是沉重的黑色都無法壓制他的出彩奪目。

祝枝半眯着眼,像是專注地把玩着手心裝蛇的白焰赤蛟,眉眼溫和,不帶片刻的陰霾,好似那雀籠中的人并非他着手折磨的一般。

素白的指尖如枝頭欲綻開的花苞,幹淨的看不出曾染上的煞氣與鮮血。

祝枝擡手,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眼風掃過臺下站着的幾個未曾‘背叛’的繼任者,最後将眼神定在那籠中的男人身上,笑容清淺如月光:“今日真是無趣,本主出城多日,許久未見狩獵場,今日天氣正好……”

他笑着看着外面蒼冷的天空,唇角輕彎。

一個繼任者果然殷切的出列,以一種卑微的、迫不及待的姿态伏跪在祝枝腳下,聲音小心翼翼:“既然如此,城主大人,不若今日便去狩獵場瞧瞧?”

那個繼任者輕蔑的看了一眼籠中的男人道:“城主大人,不如将這叛徒長祁送進狩獵場給那些鬼人玩玩撕咬,這叛徒往日嚣張無比,欺上罔下,如今給城主大人作個觀賞的玩意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祝枝單手支起下颌,眉眼彎彎:“不錯,此事便交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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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繼任者興奮的退下,不一會兒便布置好了一切,将那金絲籠擺入狩獵場的中心。

鬼人是一種近乎喪失理智的高等妖物,自出世起,百殺不滅,甚至能在即将死亡的時候自我複制出另一個鬼人。

鬼人無論什麽都能吞噬,也是狩獵場裏面以最血腥的方式殺人的妖物,那場面即便是見識頗為廣大的魔物都不一定忍受的住。

按理說鬼人應當為所有魔物忌憚,可若渡生城的城主大人喜歡養着,看那鬼人吞噬玩·物傀儡的血腥場面,自然便有人願意養着以此取悅城主。

祝枝享受般的半卧在美人榻上,看着那籠中人被一片片吞噬幹淨的模樣,內心竟生出一股想要飲血食肉的欲·望。

他扯唇笑了一下,那眼瞳竟黑的沒有一絲光亮,表情冰冷機質,只餘下空洞的冷色。

祝枝擡起手,以修長的五指遮住眼前的一切模樣,他的手很漂亮,指甲蓋泛着圓潤健康的粉色。

祝枝垂下眼皮,竟張嘴咬破了指尖。

舌尖粘上血液,幾乎是瞬間,便化作殷紅的蛇信,嘶嘶的從那張漂亮粉色的唇中滑了出來。

嗜血的欲望逐漸操控着祝枝冰冷的軀體,他無所謂地垂眼,口中的尖牙幾乎要将那五根手指都咬碎。

什麽燭龍巨蟒一族堕魔的懲罰,不過是天道擔心他理智地活下去、理智地毀了一切、毀了修真界靈氣複蘇的機會罷了。

祝枝咽下口中腥甜的鮮血,甩了甩手指,仍由那血液順着指節滴下。

那籠中男人最後只餘下一灘陰色的血液,最後連血都被鬼人舔·舐殆盡,一陣風卷着黃沙吹過,那個慘死的男人連存在的證明都被這個世界徹底抹滅了。

一道銀光閃過,帶着一股叫人寧靜的馨香。

祝枝下意識地伸出傷痕累累的手掌,一盞漂亮的水晶花燈出現在他的掌心,連帶着一封銀色的訊息。

祝枝空洞的眼中隐約泛起一道水紋般的波瀾,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蒼冷與散漫如雲一般消散,只餘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祝枝很少露出這種表情,自打出世、死亡、浴火重生的時候,都沒有過。

黑袍的青年動作有些僵硬地将那盞小巧精致的水晶花燈護在手掌心,好似那當真是一朵易折易碎的花。

待在臺下的繼任者們似是察覺到祝枝的異樣,一時間眼神各異,最後齊齊低下頭,只裝作沒看見。

誰不知渡生城的城主最是冷血厭人,只要是個活物,他都恨不得煉成傀儡才好,這般表情,卻叫人心中打鼓。

祝枝并不理會旁人的眼神,只輕輕垂眸,打開了那封銀色的訊息。

鋪天蓋地的畫面出現在他的神識之中。

昏暗天邊與枝頭皎月,千裏燈火與橋邊花燈,便是連那些渾濁的夜色都溫馨的叫人心中發燙。

祝枝怔怔地看着燈火通明中,雙手合十、輕聲許願的杏衣青年。

‘願師姐年年歲歲,無憂無惱,事事如願。’

幻影中的青年輕輕睜開那雙墜着星子的眼眸,笑容明亮,唇側的酒窩輕輕下陷,帶着幾分暖人心扉的甜。

他指着遠處的水上花燈,笑容輕輕,又好似帶着一星半點的依賴與期盼:“師姐,我如今也出宗游歷了,這是我來的第一個地方,望舒城,這裏的月亮好大,那水上的花燈據說許願很靈,我也給師姐許了一願,師姐,日後我們若是有空就一起來這裏游玩一番吧。”

祝枝淡色的唇輕輕顫了顫,口中腥甜的滋味不再叫他生出病态的渴望,反而有一瞬間令人作嘔。

他和郁燈,是界限分明的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深陷泥潭,一個行走光明。

這個傻子一直這麽相信他,還真是不知者無畏。

如果郁燈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在騙他、坑害他,甚至示人以面的模樣都是假的,還會想與他同游望舒城嗎?

不會了,從他堕魔之時開始,一切或虛假或真切的希望,便全都化作泡影。

索性他從前只一心灰暗,以蠶食仇恨度日,而如今碰上這般的叫他生出無望期盼的人,心中便多出幾分惶惑。

祝枝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會有如此糾結的時候,他只想,若是終有一日露出猙獰的鬼面,徹底攪碎那傻子心中白月光般的師姐,倒不如從此疏遠,江湖不見。

日後即便是兵戎相見,也不會在意困擾,徒增心事。

可當他如此想的時候,那畫面中的青年卻露出一副猶豫又黯然的神情。

湖邊的水汽染上青年的衣襟,攀上那雙明亮的黑眸,他低聲說:“師姐為何多日毫無音訊?”

說完後好似察覺情緒不對,便又擺上一張笑臉,極力掩飾不自然的神情:“師姐該不是外面有了心上人,忘了師弟了吧?”

青年說着說着表情變了一下,頓時絮叨了起來,甚至有種老父親擔心孩子一般的錯覺:“師姐,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出門游歷,但是你向來心善,又長得這麽好看,如果被一些有心人盯上了可怎麽辦?”

“有些人說喜歡那就是嘴上說說,得到了就不在意了,甚至有可能還是個海王!”

“海王就是那種嘴上說只喜歡你一個,其實外面還有好多個呢!師姐,那些對你表白的人你可要仔細辨別,不要被輕易說動心啊!”

“等等…”

青年納悶地皺皺眉,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反正聲音沒出來。

但祝枝能看得懂他說了什麽。

郁燈說的是:“怎麽越說越像我自己?不對不對,我那又不是真的海王。”

祝枝聽着聽着,心中一松,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只覺得眼前的青年叫他四季常冰的心髒都暖了起來。

座下的繼任者心裏就是一抖,城主突然這麽陰冷的笑一下是什麽意思?

通常以前城主這樣笑,就說明有人要死了啊!而且估計會死很多。

難道是狩獵場的鬼人使力不夠?

不然再叫幾個人上場?

繼任者們誰也不敢動,生怕一動人就沒了。

那些擁有意識的傀儡也很是害怕,見城主這副模樣,簡直跟屠城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到底是誰叫城主發如此大的火,自己倒黴就算了,還拉着他們一起進火坑!!

祝枝收斂了唇邊的笑意,可那雙黑眸卻不再是空洞無神的,他眉眼帶着幾分見風般的溫柔,像是細雨朦胧後的暖色。

畫面中的青年最後對他眨眼說:“師姐,那盞水晶花燈就送給你了,你可以寫下自己的願望,放進水裏,然後願望就會實現了。”

“師姐,看到訊息記得要回複,不然師弟可就要懷疑你是不是出意外了。”

祝枝抿唇,手指很小心地觸碰了一下那水晶花燈的邊角。

随後緩緩地收緊,像是緊緊抓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直男的定義,對別人是死直男,對老公就是小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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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貼貼,今天把枝枝給你們rua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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