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拼刺刀的第三十八天

沈季同曾告訴過郁燈,沈府四處随意可去,卻只有一處地方不可進入。

那是沈府後府中的一座漂亮的雕花小院,花草茂密,便連門口的柱子都是極為珍貴的楠木制成,其上花紋細密逼真,據閑聊的小厮說,裏頭的地板都是由白玉砌成的,是先夫人的住所,也是沈季同常去休憩的地方。

郁燈其實一開始對這雕花小院毫無興趣,畢竟是主人家珍藏的回憶,作為客人當然不能逾越。

但怪就怪在,郁燈只要在府中,十回能有七八回聽到那些小厮提起雕花小院,望舒城中的一些百姓感念沈家開棚施粥,時常也會提起沈家主的亡妻,祝願沈家主早日尋得亡妻走散的魂魄。

于是,傳聞中沈家主精心為亡故的妻子打造的雕花小院便又會被再次提起,那些百姓說起沈家夫人,都是一副向往欽慕的表情。

而沈季同幾乎也是每日進一次那小院,偶爾遇上郁燈還會閑聊幾句。

這麽一來二去之下,郁燈心中自然也多了幾分好奇。

但是郁燈便是再好奇,當沈季同真的邀請他進去的時候,還是果斷拒絕了。

他自認與沈季同相識的時日并不長,更何況自己和人家夫人長相相似,真要進了那夫人的小院,不說別人會怎麽想,他自己也覺得頗為怪異。

沈季同卻好似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他面上落寞垂眸,暖玉色的單薄對襟廣袖襯得他愈發芝蘭玉樹,氣質中又有幾分病弱的憔悴,這是一般人都無法拒絕的模樣。

“小郁當真要與我這般見外嗎?”

郁燈理理被風吹亂的衣擺,聞言眼神便認真了幾分:“沈兄,這般實在不合适,這雕花小院是夫人的住所,而我與夫人相貌相似,如果叫夫人的在天之靈瞧見了,會怪罪我的。”

沈季同黑眸深深,半晌啓唇:“不會的,夫人他向來性情爽朗大方,見到你只怕還會感嘆兩人有緣,怎會忌諱。”

沈季同幾乎是嘆息一般的低聲道:“只是夫人院中有一處專門盛放珍貴丹方的地方,索性我不會煉丹,那些丹方留着也無用,不如叫旁的喜歡煉丹的藥師來學習一番,也算是福功一件。”

郁燈聞言黑眸亮了亮,沈季同這人出手向來闊綽,且沈府的珍稀物件放出去都是要遭人哄搶的,這般家世,珍藏的丹方也必然不凡。

他心裏動了幾分念頭,又覺得頗為不好意思,便對沈季同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矯情,日後擺爐煉出的丹藥必然也給沈兄留下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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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季同笑笑,眉眼都舒展開幾分,憂郁的霾色散去,露出一片姣好春·光。

郁燈跟着沈季同一起進了雕花小院,随後他可算是好生的開了眼界,地面上珍貴的靈力白玉被堪堪鋪成地板、院內的奇珍異草皆是舉世難得,無數的寶物裝飾被随意的挂在一邊的草叢或者屋檐旁,比之金山銀山還要誇張,奢侈到令人咂舌。

郁燈簡直被閃瞎了狗眼。

沈季同見他那般生動的驚嘆眼神,眼底閃過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骨節分明的指微微用力,推開了那扇紫檀木嵌玉的大門。

郁燈随意看了眼,便定在原地。

入眼可及之處,皆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畫像。

那畫像有長有短,卻盡是一個紅衣青年的肖像。

從郁燈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畫像上的青年與他像極,相似到連眉形眼窩都是一模一樣,眼尾拖着絲絲淺紅,唇邊一個若隐若現的小梨渦,不說八分相像,便說是同一個人都有人會信。

郁燈一時失語,看着畫像上的青年一颦一笑,好似自己也被烙進了那畫像中。

有些角度像極了旁人在小心翼翼地偷窺描摹而下,譬如有一幅畫中青年半褪衣衫,那白色內衫欲落不落地搭在手臂處,神态慵懶無狀,正是郁燈平日入睡前褪衣的模樣。

分毫不差。

不知為何,一股惡寒湧上心頭,郁燈掌心都被濡濕了幾分。

沈季同眼中帶着幾分懷念與癡迷,象牙白的指尖輕輕撫摸着那畫像中青年的臉頰,好似那畫中青年當真複活過來,就在他眼前與他執手相看。

郁燈腳下就像生了根,動也不敢動,心中盤算着沈季同時變态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想立馬給師姐傳個訊,但沈季同卻忽的轉身,憂郁又俊美的容顏仿若熠熠生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好意思,這間房間都是我妻亡故後,我日日思念難以入睡的時候刻畫下來的,可能有些太多了,還請見諒。”

沈季同的模樣實在是太過真誠,坦然的不像是在撒謊,那雙黑眸中是一如既往柔和憂郁,只若初見。

郁燈仔細想想,若這人真是個變态偷窺自己,也沒必要叫自己知道,不然不就自曝了嗎。

這樣一想,郁燈果然放松了幾分。

畢竟變态在哪都是吓人的,現代社會都有瘋狂殺人犯,愛而不得的謀殺,那在這種人命為草芥的修真界,郁燈簡直想象不出來。

郁燈有些尴尬地對沈季同笑笑道:“你的夫人還真與我長相相似,看得我險些以為自己在照鏡子。”

沈季同笑着走上前去整理被風吹亂的畫像,一邊輕聲喃道:“是啊,我初此見到小郁,還真以為是夫人複生而來。”

他絮絮叨叨的說着,極為細心地擺正位置,笑容儒雅又多出幾分溫柔,這一幕說是歲月靜好也無人不信。

郁燈不知道說什麽,只能感嘆道:“你與夫人還真是感情深厚,情比金堅啊。”

沈季同抿唇笑了笑,忽的轉身對郁燈道:“小郁,你可見到那紫水晶的水仙花雕?你将那花雕移開,便能叫那隐藏的一屋子丹方認主。”

“這麽些年來,我一直都困死在與夫人的回憶之中,夫人從前最愛煉丹,所以我每年都會斂來這些丹方,如此這般,一直都排解不了那郁郁之情。如今見到小郁,仿若重見夫人,這心結便也放下,所以為表感謝,這丹方便都贈予你,小郁丹術高超,便也不算虧待了這些丹方,叫它們重見天日。”

郁燈有些不太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但迎着沈季同期盼的眼神,到底還是将手搭上了那做工精致的紫水晶花雕。

幾乎是眨眼之間,郁燈只覺得手下傳來幾分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進了自己的體內,但仔細感觸一下,無甚不對。

紫水晶的花雕陡然爆發一陣淺色的光芒,像是被重新賦予了生命力,那花苞般的水晶花雕竟如真的水仙花一般綻開花瓣,神異之間可謂美不勝收。

郁燈只覺得眼前恍惚了片刻,腦海中好似劃過幾分奇異的畫面。

花海間一紅一白的青年并肩而立,十指相扣,山盟海誓,天地為證。

正當郁燈想仔細看清時,眼前畫面一轉,滿堂喜色中站着的兩位新人更叫他心裏發涼。

郁燈以前就喜歡看一些喜喪的鬼片,通常這種畫面的下一幕就是新郎新娘露出鬼面吓人的時候了!

但還沒等到‘鬼’來吓人,郁燈就模模糊糊的看到兩人中的一個人微微扭頭,露出了半張俊秀好看的臉。

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郁燈:“!”

草,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他吓得一哆嗦,然後就看到另一個人也扭頭過來,正是形容溫柔,風光霁月的沈季同。

郁燈一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覺得背後陰風陣陣的。

這兩幅畫面過後,郁燈便能感覺到眼前的景象愈發清晰,随後他便趕緊自己整個人都被摟緊一個溫暖的懷中。

清香拂面,儒雅動人。

沈季同眼眶微紅,神情似是承受着極大的悲傷,他聲音微啞,甚至帶着幾分低泣:“阿燈,我便知道是你,你終于回來了。”

郁燈:“?”

他下意識地掙紮,還沒等運起靈力便被沈季同緊緊困在懷中,動彈不得也就算了,連靈力都好似被封住。

郁燈臉色漲紅,聲音微微提高道:“沈季同!你這是在做什麽!”

沈季同像是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吓得一哆嗦,唇色都白了幾分,眉宇間病弱又虛迷的模樣叫人生憐。

但這會兒的郁燈絕對不會被迷惑,這家夥修為比他高出許多,力氣更是比他大的多,與這副病美人的外表全然不符。

沈季同輕輕抹開臉上的淚花,動作輕飄飄的,指尖在即将觸到郁燈的時候卻又無力地垂下。

他黑沉的眼中壓抑着無數深沉的情愫,沉甸甸的,似是枷鎖,直直地要将眼前的人困縛住才好。

郁燈氣不打一處來,還沒等他說什麽,沈季同便輕聲道:“阿燈,這紫水晶并非一般的水晶花雕,它是我從靈淵特意求回來的照魂花。”

“靈淵的照魂花,觸之則能辨認逝去的心愛之人,并且能夠将那逝去之人的記憶找回幾分。”

男人眼中漾着幾分清淺的期望,就這樣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輕聲的模樣恍然怕驚擾了什麽一般:“阿燈,無須多說,你的前世便是我的妻子。”

“照魂花有所反應,你可曾記起什麽?”

郁燈心裏打鼓,咬咬牙死不承認:“記起什麽?你這照魂花怕不是假的,認個人都能認錯。”

“好啊,沈季同,我将你當兄弟看,你怕不是一開始就看中我的容貌想叫我當你夫人的替身才使出這昏招!”

作者有話要說:郁燈:“我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這算個副本,師姐在下個副本就會出來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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