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枝
蕭惋從假山後出來,只看見溫顧走遠的背影。
鄭茗薇還在地上哭,她的丫鬟忙跑過來查看自家小姐情況,蕭惋也走過去問:“傷哪兒了?”
聽見蕭惋的聲音,鄭茗薇擡起頭仰視着她,見蕭惋的樣子,怕是剛剛自己對溫顧表白心意的話,都被聽見了,頓時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走過來的宮女見了蕭惋,行禮之後才看向地上的鄭茗薇。
“鄭小姐散步,不小心摔倒受傷,快扶鄭小姐下去休息,再請個太醫來看看。”蕭惋對那兩個宮女說。
“是。”兩個宮女不敢怠慢,和丫鬟一起将鄭茗薇扶起來。
“不用你假好心。”鄭茗薇梗着脖子對蕭惋說。
蕭惋無所謂一笑,她替鄭茗薇隐瞞此事,并不是因為自己好心,而是這件事傳出去,對溫顧名聲有損,間接也會連累到自己身上,所以她這麽做,也是為了她自己。
幾人已經扶着鄭茗薇走出去,鄭茗薇的丫鬟折返回來朝蕭惋施了一禮,“多謝長安郡主。”說完,又急忙回到鄭茗薇身邊。
“郡主,現在我們怎麽辦?”畫扇也是這件事的目睹者,現在還陷在震驚中沒出來。
“怎麽辦?”蕭惋自言自語。
這件事其實和她沒什麽關系,若不是她出來一趟,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溫顧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如果今天她沒來,估計鄭茗薇也是被宮女扶着離開。
其實親眼看見,蕭惋還挺欣慰的,至少,溫顧沒有接受鄭茗薇的深深情意,她這個未婚妻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剛剛在假山後頭,聽着鄭茗薇表白的時候,她甚至想好了,若是溫顧接受了她,準備納鄭茗薇為妾,那她就算是掉了腦袋,也會求皇上收回那道賜婚聖旨。
她現在倒是有些理解,前幾日在桃花林,溫顧看見自己和劉章在一起時,為什麽會出面說那些話。
不過她也算是見識到了溫顧的冷血無情,估計他們大婚之後,溫顧也會這麽對她吧。
但她可不是鄭茗薇,迫于聖旨,她願意和他相敬如賓,好好過日子,要是溫顧敢給她臉色看,她可不會唯唯諾諾苦苦求着他,大不了一拍兩散。
“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們回去吧。”蕭惋嘆息一聲,回到宴席上。
“惋惋,你回來了,你有沒有看見……”劉茵茵看了看鄭茗薇空着的位置,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什麽?”蕭惋問。
“沒什麽,剛剛的歌舞跳得不錯,你早點回來就能看見了。”劉茵茵搖搖頭移開話題。
蕭惋笑笑,“可惜了。”但她的神情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
每次宮宴,蕭惋都是安靜地吃完,再出去轉一圈兒,回來等席散了就回府。
今日,她卻心不在焉地頻頻看向對面的男眷席。
“你看什麽呢?”王若筱看見蕭惋的動作,問。
“你看對面,哪個是溫将軍?”蕭惋揚了揚下巴問。
“我不認識溫将軍,而且離着太遠了,也看不清楚。”王若筱搖搖頭說。
蕭惋又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來什麽,輕嘆口氣作罷。
回府之後,蕭惋一直想着今晚發生的事,也回想起之前幾次和溫顧見面的情形,貌似都是不歡而散。
第一次,她崴了腳,溫顧送她去客房本是好心,可是她當時不知溫顧身份,将他當成別有用心之人,當着他的面說他殺人不眨眼,雖然自己不是信口胡謅,但任誰聽了這些話也不會舒心吧,現在想來,當時溫顧的心情恐怕不太舒暢。
第二次,她進宮,在禦花園追貓,她只看見他一個背影,本來她想上前和他打聲招呼的,可是他起身就走,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她心裏也不舒服,那這兩次算扯平了。
第三次,他誤會自己對劉章投懷送抱,帶着面具出現,不顧真相就給她警告,還自稱是溫将軍的朋友,說溫将軍十分可靠,如今想來,他不就是自賣自誇麽。
第四次,便是今日她撞見鄭茗薇向溫顧表白心意,蕭惋不由自主将這兩件事做對比,心裏便有些不平衡。
自己和劉章是個誤會,可是鄭茗薇可是實實在在地喜歡溫顧啊,這麽一想,蕭惋便覺得自己吃虧了。
入睡之前,蕭惋想着,第二日要派人去一趟平南侯府,她要和溫顧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關于鄭茗薇,以及兩人婚後生活要約法三章,成婚五年內,溫顧都不許納妾。
第二日,蕭惋醒的時候外面天還沒亮呢。
又睡了個回籠覺,蕭惋起床,任畫扇和問雪給自己梳妝打扮,“畫扇,一會兒你去平南侯府遞個帖子,我今日要去一趟。”
畫扇微微驚訝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神色自如地應聲。
誰知,等蕭惋梳妝打扮好,去送帖子的人回禀說:“郡主,平南侯府的人說,昨夜溫将軍已經連夜離開京城了。”
“什麽?”這真是出乎蕭惋意料。
昨日還在宮宴上的人,怎麽今日就不在京城了?
“聽說是皇上命溫将軍去辦事了。”
蕭惋原本選好了要戴哪根簪子,聞言将簪子放下,“可知溫将軍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聽平南侯府上的人說,溫将軍只說辦完事就回來。”
看着鏡子中裝扮得十分精致的臉,蕭惋忽然有些索然無味,“你下去吧。”
想見人沒見着,蕭惋忍不住感慨,她和溫顧之間,大概真的沒什麽緣分,這麽多次,都是陰差陽錯地錯失見面的機會。
不過溫顧走了,蕭惋的日子還是照常過,她收拾好心情,轉而去了王将軍府上看望伯父伯母,又和王若筱在一起消磨了半日。
日子又平靜如水般過了幾天,一個出人意料地消息打破了這個平靜。
“郡主,丞相給鄭小姐定親了。”籮螢回家看望父親,在街上聽說了這個消息。
“怎麽這麽快?”蕭惋知道丞相和丞相夫人有意給鄭茗薇找婆家,可這才幾天啊,就把親事定下了。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定的誰家?”
“聽說是丞相夫人老家的一個秀才。”
蕭惋看着籮螢雙手比劃完,心中甚是驚訝。
怎麽只許給了一個普通的秀才?京城中門當戶對又有前程的适齡公子不少,丞相怎麽舍得把唯一的女兒嫁到那麽遠的地方,且只嫁給一個秀才?
難道,宮宴那日的事情,丞相知道了?
丞相确實知道了自己女兒做了什麽事,且告訴丞相的人,就是溫顧本人。
“晚輩一直敬佩您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官,但不知是不是您過于操勞國事,從而疏于對女兒的管教,竟讓女兒做出對男子自薦枕席這樣的事來。”溫顧離京前,去丞相府将鄭茗薇的所作所為都告訴了丞相。
丞相聽了,惱怒不已,先是替女兒和溫顧道了歉,又說會妥善解決好此事。
“不知丞相打算如何解決啊?”溫顧問。
“你放心,夫人已經為小女尋婆家了。”
“那還請丞相早些将此事定下,不過鄭小姐心中執念已深,若是以後留在京城,恐怕今夜之事早晚會暴露,丞相也不希望自己女兒的名聲受損吧。”溫顧說完,看着丞相的臉色變了變。
丞相到底是疼愛自己女兒的,且他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從沒想過讓女兒離開自己太遠,可是溫顧的意思,是讓鄭茗薇遠嫁,最好嫁到天邊去,永遠不要回京城,否則,就把今夜的事說出去。
再三斟酌後,丞相咬咬牙,“小女有個遠方表哥,知根知底,很是合适。”
“能親上加親,再好不過了,晚輩先恭喜丞相,喜得佳婿。”溫顧笑着拱手,說完便走了。
溫顧走後,丞相無力地拍了下桌子。
他剛剛,被溫顧威脅,且毫無招架之力,他不能不顧女兒的名聲,也許,讓女兒遠離京城,才是更好的選擇。
得知自己婚事的鄭茗薇,難以置信地看着父母,“你們就這樣把我嫁了?”
“爹娘也是沒辦法,那個溫将軍咄咄逼人,不把你嫁了,你以後在京城也難以立足啊。”丞相夫人知道是自己女兒招惹溫顧在先,可是也覺得溫顧的做法過于嚴重了,怎奈丈夫已經下定決心讓女兒遠嫁,她只能盡力勸女兒想開些,“你那個表哥,你之前也是見過的,人長得俊,又年紀輕輕考中秀才,人品也是信得過的,嫁過去也不會委屈了你。“
鄭茗薇當即留下淚來,她怎麽不委屈啊?她要嫁的人不是溫顧,她怎麽不委屈啊?
“爹,娘,我不想嫁。”鄭茗薇跪地,苦苦哀求。
要是離開了京城,以後恐怕連見溫顧的機會都沒有了。
丞相這麽做也是為了女兒好,“親事已經定下了,要是你不嫁,那我們便是言而無信,你這幾日在家好好準備準備,十日後便出發吧。”
十日也着實太短了些,還沒哪家的女兒定親之後十日就出嫁的。
鄭茗薇聽了父親的話,心中絕望,她知道,這次,是真的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