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年好合
“唐醫生，我今兒得晚點回來了。”路向東探過去在唐時額頭上親了一口，手伸過去捏了捏他指節。
“別搗亂。”唐時還沒起，靠坐在床頭給路向東打領帶。
路向東前幾年收了個小徒弟，手把手帶着教，前幾天小徒弟他爸沒了，今兒辦葬禮。
照理說唐時該去，但人活着的時候特別迷信，唐時屬相犯沖，讓路向東帶了個禮就不到場了，尊重死者。
“那邊兒沒什麽事兒了，他也老大不小了，還有其他親戚，我不用太跟着忙。”路向東握住唐時手磨了磨，“不過也得晚上才能回來了。”
“行，知道了。”唐時最後給他理了理領帶，又抻了抻領口，“去吧。”
路向東參加的葬禮不多，他有點兒受不了這樣的場合。
他自己的親人早都沒了，但哪怕今天要埋土裏的人跟他沒任何關系，他也覺得難受，唐時說他是個心軟的好人。
小徒弟老家是土葬，半大小子好幾回趴在墳上哭的上不來氣。
路向東看着揪心，再哭眼都要壞了，眼瞅着小徒弟哭的要撅過去，路向東把人摟過來哄，“有哥呢。”
路向東當天晚上還是沒能回去，小徒弟在這他也沒辦法放心，一直跟到喪事辦完了，才帶着人一塊兒回的。
“回來了？”唐時知道他們今天要回來，聽見動靜就停了手裏的活兒過去幫忙拿東西。
“唐哥。”小徒弟在車上又哭了一路，嗓子都啞了。
“楊楊進去吧，這幾天肯定忙壞了。”唐時伸手揉了揉小徒弟頭，讓人回屋睡覺了。
路向東撂下東西走到唐時跟前兒抱了抱他，“唐醫生，想你。”
“你也進去睡會兒吧，這幾天是不是都沒合眼。”路向東熬的眼底下都泛青了，一看就是幾天沒怎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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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唐醫生疼我。”路向東膩膩歪歪不想動，唐時推他到浴室門口讓他先洗澡。
等這倆人都補了一覺都晚上了，仨人吃完飯坐在客廳看電視。
小徒弟看了一會兒就回屋了，路向東跟唐時也沒多留，關了電視也回屋了。
一家子人心情都有點沉。
路向東頭靠在床頭，一條胳膊從唐時後頭繞過來摟着他，低着頭一句話不說，就手一個勁兒的在唐時肩膀上搓着。
“唐醫生，我拖累你了。”路向東不說話唐時擔心，但他一張嘴就把唐時氣了個夠嗆。
唐時生氣表現的特別明顯，這屋子氣氛一下子就不對了。
路向東心裏有點虛，但還是繼續說，“你要不跟我在一塊兒，你這輩子肯定是圓圓滿滿的，現在跟我在一塊兒了，萬一我走你前頭，你可怎麽辦。”
“咱們沒有兒女，到時候都沒人陪你。”
唐時本來是生氣的，但現在又開始心疼路向東，他早發現了，路向東現在特別在意這事兒。
自從上個月過了35歲生日，路向東有時候就慌，現在健身都比以前勤了。小徒弟他爸沒了，讓路向東又多想了。
“路哥，我沒後悔過，你也別跟我說拖累。”唐時說着話一伸手，路向東拿起眼鏡遞他手裏。
“我自己選的道兒，跟誰也沒關系，”唐時接過眼鏡戴上，又伸手抓了抓路向東放他肩膀上的手，“這都什麽年代了，路哥還在乎這個呢？”
“我不在乎別的，我在乎你。”路向東說這話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油，沒有比他更認真的了。
“其實那會兒沒在一塊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我就想我這樣算不算毀了人唐醫生。”路向東擡手搓了搓臉，“但我就是自私。”
“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在一塊兒。”
唐時是實際主義的人，沒路向東那麽多假設，但他現在突然就很想問點什麽，于是他就問了。
“那如果當時我就是不跟你好呢？”
路向東低下頭不說話了，好像真的是認認真真思考這個問題，過了半天才言語，聽着有點失落，“其實你當時要是不跟我好，我真的一點兒辦法沒有。”
唐時不忍心看路向東這樣，就說現在不是在一塊兒了嗎，沒那種假設。
路向東嗯了一聲，說太晚了該睡了，倆人就關了燈躺好準備睡了。
過了一會兒路向東翻身摟住唐時，湊他耳朵邊說話。
“嗯？”路向東聲音太小了，唐時沒聽清。
路向東又重複了一遍。
“當時我就希望你能跟我在一塊兒。”
“如果不行，我就希望你過得好。”
唐時聽了這話心裏頭別提多酸了，“別想了路哥，我跟你在一塊兒才過得好。”
“唐醫生，你說真有下輩子嗎？”路向東受小徒弟這事兒影響有點深，他從小就沒了爹媽，爺爺沒的時候也就比小徒弟大幾歲。
他這話唐時沒法回，說有的話，其實唐時自己不信，但要說沒有，又不知道怎麽安慰路向東。
但路向東其實用不着他回，自己就接着往下說了，“我希望有。”
“下輩子我想早點遇見唐醫生。”
倆人睡覺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小徒弟中午飯都做好了他倆才起。
倆大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但小徒弟懂事，雖然眼圈還腫着，但看着比昨天剛回來的時候好多了。
“哥，唐哥，起來啦。”小徒弟把盛好的湯擺桌上，“洗手吃飯吧。”
路向東看他狀态還行，就說下午就帶他去店裏，找點活幹，分散分散注意力。
路向東說完了又扭頭看着唐時，“唐醫生跟我們去嗎？”
“我不去了，吃完飯直接去診所。”唐時喝完湯又盛了一碗，說讓他倆自己去。
小徒弟咧嘴笑了，然後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轉悠。
“想說什麽說。”路向東掃了他一眼。
“我早想問了，哥為什麽一直跟唐哥叫唐醫生？”
路向東不知道怎麽回了，等着唐時解救他。
“你哥尊重我。”唐時沒事兒人一樣吃了一口米飯，實際上牙都要咬碎了。
“我還以為是什麽特殊樂趣呢。”小徒弟嘿嘿的笑。
“別瞎說。”唐時給他添了一勺飯，“多吃點。”
“噢～”小徒弟端着碗拉長嗓門兒陰陽怪氣的喊了一嘴。
“你讓人掐脖子了？吃完了趕緊收拾。”路向東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兒的接着吃飯了。
這麽大歲數了，讓人說着了就下不來面兒。
要說一開始确實是因為尊重，但是後來，真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了。
唐時那會兒也說過他，別把在床上喊得名兒帶下床，他那時候怎麽說的，說沒事兒，誰也不知道。
他也不想想，跟自己愛人叫唐醫生，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多別扭呢。
路向東吃完了就帶着小徒弟去店裏了，小徒弟天分高，倆眼跟鑒定儀似的，東西真假拿他眼前一晃他就知道。
“哥，這我都學會了，你教我雕刻吧。”
路向東手一頓，放下手裏的海黃串兒，“學這個幹嘛？”
“唐哥天天戴着的那個平安扣，是哥給刻的吧，我也想學會了，等以後碰見喜歡的，我也給他刻一個。”小徒弟說這話一臉的向往。
“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反正以後我這點東西都是你的。”路向東站起身走到小徒弟身邊，“走吧。”
倆人沒在店裏呆多久，就到了那間機器房。
小徒弟看見機器特別興奮，鬧着想立馬上手，路向東正想讓他老實點，小徒弟自己就安靜了。
他從機器上拿了一張圖紙遞給路向東，“應該是唐哥寫的。”
路向東挺意外的，印象裏就幾年前帶唐時來過這一次，後邊兒他自己都沒再來過，不知道唐時什麽時候放在這兒的。
他接過圖紙抖了抖，眉毛正準備往上挑就愣住了。
等到看清上頭寫的什麽，路向東眼眶有點熱。這是唐時給他的承諾和浪漫，一如幾年前他對唐時的那句“忠于唐時”。
上頭只寫了八個字。
———百年好合，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