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由于事發突然,無論是靈犀本人,還是她身邊照顧她的人都沒有做好準備。靈犀躺在地上驚聲呼痛,在腹部一陣陣的墜痛中,她知道,孩子可能要早産了。

現場一片混亂,保安隊長趕過來時看到具體情況差點吓傻,護着靈犀的保镖受了槍傷,躺在地上一身是血。挺着大肚子的孕婦倒在地上痛苦地抽動着,還有持着槍械的兇手金月被保镖扣住,正四肢扭曲地癱坐在一旁。

這個別墅區的住戶都不是一般人,現在出了事,他們這些保安隊的肯定逃脫不了幹系,要是再讓孕婦跟她肚子裏的孩子出問題,恐怕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保安隊長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趕緊調動人手來幫忙。

因為靈犀肚子裏的孩子比較貴重,盡管還沒有住院,但是家裏也一直住着兩個護工就是為了預防她有什麽不舒服的時候。在得知靈犀出了狀況之後家裏的傭人跟護工甚至連司機都很快趕了過來,不僅如此,醫院那邊也立刻得到了通知,拍的救護車正在往過來趕。

可是這些靈犀已經顧不了了,她的肚子越來越痛,感覺到□一片潮濕,有什麽東西開始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靈犀吓壞了。

“卓栎,卓栎在哪。”她怕極了,只想找到卓栎,她知道自己不能出一點狀況,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找卓栎,只知道如果卓栎在的話她就沒事了。

卓栎的确接到電話就立刻往回趕,一路的超車闖紅燈被交警在後面追,可是半個小時之內,他是不可能到的。

“請忍一忍,卓先生馬上就回來。”護工在她耳邊為她打氣,保镖在催促救護車怎麽還不來,靈犀被忽視抱着,半躺在地上不能動彈。血跡已經染紅了大腿,地上血污一片。護士不敢輕易搬動她,因為孩子大,她倒地的姿勢不太對,怕搬動過程中傷到孩子。

我的孩子……

靈犀扶着肚子,萬分艱難地忍耐着,孩子好像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來,腹中墜脹感越來越嚴重。但她知道,她絕對不能把孩子生在這裏的,她要忍着,一定要到了醫院才能把孩子生出來。文藝需要臍帶血,她必須等醫生來幫她。

時間被無限制地拉上,每一秒都是那麽艱難,靈犀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每一次都仿佛隔了一個世紀。她的腦中眼前是一片激烈的白色,除了這白,她什麽都看不見。

她努力地伸長着脖子,将頭顱高高昂起,仿佛這樣就能更加順利地呼吸,她努力地掙紮着,望着天空。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能看,什麽都不能想,什麽都不能聽,只有一個念頭在心裏堅持着,忍耐,忍耐。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在某些時候,忍耐也是一個殘忍的詞,她太痛了,痛的快要死掉。孩子似乎知道她在忍着不讓他出生,更加激烈地掙紮起來。

“這樣不行,孩子會被憋壞,到時候大人說不定也……”

救護車馬上要到了,護士一邊照看靈犀一邊在跟醫生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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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們太過自信,靈犀的胎像一直很好,而且離預産期還有兩個月,關鍵是卓栎不允許靈犀出門,一個性格很好一直尊醫囑又不會亂跑的孕婦,誰也不會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讓孩子早産。

光是早産還好,她身邊兩個護士都是婦産科專業人員,經驗都很豐富。可是關鍵要保存臍帶血,因為之前的決定是在離預産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直接住進醫院等待生産,所以別墅這邊根本就沒有準備齊全。

“不行,生吧,再不生孩子真的會出問題……”年輕一點的護士已經焦急的不得了。

靈犀耳中嗡嗡作響,她似乎聽到了護士的話,似乎又沒有聽到。

可是,現在要怎麽辦?

“太太,卓太太,咱們生吧,再憋下去堆小少爺真的不好……”就算沒有憋死,對大腦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靈犀終于聽得清楚了,可是現在要怎麽辦?

生?臍帶血保存不好,文藝的病情就得不到治療,可是不生……真的要活活憋死肚子裏這個孩子?

靈犀做不了選擇,大聲痛哭起來,“卓栎在哪……他怎麽還不回來……”

為什麽這麽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是不在,為什麽他不在她的身邊……她都要絕望了,是真的絕望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終于響起來,靈犀痛苦萬分地四處尋找,卓栎還沒有回來。

“生吧,必須得生。”

一個威嚴的男聲說了什麽,靈犀感覺自己被四個人聯合擡了起來,有人拖着她的後腰,小心地護着她的肚子。

她的雙腿被打開,不久之後,她聽到一聲轟響,接着幾聲尖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那些太遙遠了,靈犀根本顧不了。

醫生在她臉上灑了水,告訴她必須盡快把孩子生下來。靈犀懵懂着,還是不太放心,她想要找卓栎,卓栎還是沒有回來,不過終于,保镖将電話遞到她耳邊,她聽見電話裏男人的聲音堅定又冷靜,這聲音終于安撫了她。

“小孩別怕,聽醫生的,快點把孩子生下來……”

“卓栎……卓栎……”她努力想要叫他。

卓栎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對她說道:“我就在路上,還有幾分鐘就到了,聽話,先把孩子生下來,我陪着你,我就在這……”

“恩,你快點回來……”

電話被拿到旁邊,一個女護士專門捧着電話,靈犀終于放心地開始生産,可是太疼了,哪怕經歷過一次,她還是無法忍受這種疼痛。這個孩子很難生,而且相比文藝那個時候要大很多,她一邊用力,一邊在心裏喊着卓栎的名字,好像這樣,她就不那麽痛了。

六年之前,她一個人在醫院生下文藝的時候,也是那麽絕望。其實她對疼痛的忍耐力很強,但是一個人無助又惶恐的時候,這些疼痛就仿佛被無法放大了。那時候她一個人躺在産房裏,看着婦産醫生麻木的臉,又害怕又委屈。她們以為她是不規矩的女人,自己懷了孩子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她們還以為自己是偷着生下孩子準備去要挾男人拿錢或者逼婚的二奶,一個孤獨生産的女人,太容易給人幻想了。那時候她就想着卓栎,就想他要是在的話多好,她生的是他們的孩子,那麽痛又那麽幸福,這麽想之後,又是源源不絕的委屈。

人生需要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靈犀曾經以為,自己所能承受的是有限的,不過後來她發現,她能承受的東西還能更多,就像有些東西,明明讓她那麽難過,卻又讓她感覺值得。

就好比文藝,懷她生她的時候受過多少辛苦,但她就像一道陽光,将她的生命徹底洗滌,讓她變得更加寬容更加堅強。唯一不幸的是,她沒有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這讓她無比心疼內疚。

幾個小時之後,靈犀生下了她的第二個孩子,七斤六兩,對于早産兒來說已然十分巨大。靈犀那時候已經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卓栎告訴她孩子的頭有點大,問她喜歡圓臉還是長臉,醫生可以幫忙捏一捏。靈犀聽他語氣輕松,心裏也放心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靈犀一睜眼就看見卓栎在在旁邊,他正一手拿刀一手拿蘋果在削皮,見她醒來,立刻問她,“嘴巴幹不幹?醫生說暫時不能喝水,先少吃點水果潤潤口?”

“孩子呢?怎麽樣?還有文藝那邊……”

“放心,都沒事。”男人解釋道:“因為是早産,孩子現在還在育兒箱住着,等你們兩個都好一些再抱來給你看,文藝也很好,知道你生了弟弟,剛剛跟我通過電話。”

“哦。”靈犀點點頭,咬了卓栎喂的蘋果,“那,金月,現在怎麽樣了?”

“警察已經接手了,不要擔心這些事情,我會處理,你現在要好好養身體,現在有兩個孩子要照顧的。”

一說到孩子,靈犀心裏滿是幸福。

現在醫院不允許檢查孩子的性別,但她本來就是在卓栎的醫院做的檢查,而且醫生也知道這孩子的由來,所以并不避諱。他們很早就知道這次是個男孩,想到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又生了一個兒子,這種感覺……成就感,自豪感,靈犀簡直五以言表。

好吧,孩子還在育兒箱,她還沒有看見,但是卓栎跟醫生非常肯定地告訴她孩子狀況好,只是因為早産的原因才要小心一些,所以她并不怎麽擔心。

等靈犀睡着了之後,卓栎才離開病房。

外面等候的醫生立刻将他請進了隔壁辦公室。

“臍帶血被污染了,分離出來的一部分分量太少,就算移植也起很難成功。”

當時情況太亂了,金月為了害死靈犀居然不惜豁出性命,一計不成,居然在路上買兇攔截救護車,當時情況兇險,好在孕婦安全孩子也順利降生,只是臍帶血……

“不是金月要殺靈犀,是有人要殺我。”卓栎冷冷勾唇,當時他趕回來就直接上了救護車,他一上救護車立刻就遇到大卡攔截,分明是有人計劃好的。甚至連金月來找靈犀恐怕是在有心人的算計之列。

醫生看了看自家老板一眼,不能接話。很快就聽他說:“兒子的情況怎麽樣?”

“身體各項功能都很正常,唯一就是……”

說話中将電腦屏幕轉過來給男人看,嬰兒室裏只有一個育兒箱,裏面是不久前才經歷兇險出生的卓家小公子,那小小一團安安穩穩地睡在裏面,平和而又安詳。

屏幕之外,他的父親看了他一會,沉了沉眉,“有沒有辦法……”

醫生知道他想什麽,立刻搖頭,“不行,太小了。”想了想又說:“其實這樣沒有什麽問題的,就是看起來特殊一些,身體個方面在早産兒中說來都已經算很健康,再過一段時間肯定會更好,您不必擔心。”

“我是怕靈犀受不了,文藝生存手術成功的幾率……現在這個孩子又是這樣。”男人說着,突然問他:“醫院有沒有同天生的男孩?如果……”

醫生趕緊打斷他,“老板,您太太是個很明理的人,只要講明白孩子的情況就好了,雖然換個更健康的男孩能暫時讓她好過一點,可是這種事要是哪天被發現,她肯定更加受不了……再說母子血緣斷不了,蔣小姐怎麽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卓栎終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之前他那麽說,只是突發奇想,怕靈犀受不了打擊。但要是真的要接受一個跟自己和靈犀都毫無血緣的孩子的話,他自己首先就接受不了。現今之計,就是先穩住靈犀讓她暫時不要見到孩子吧,現在文藝不得不盡快手術,她可能也暫時顧不上小兒子。

這麽想着,卓栎放棄了那個想法。“這邊就交給你了,有什麽事找陳堯,他會随時跟你聯系。”

靈犀要求了好幾次都沒有見到孩子,醫生要麽告訴她孩子在睡覺,要麽告訴她正在做例行檢查。靈犀敏感地想到是不是孩子生病了,她想要自己去看,可是剛等到她能起身,卓栎就告訴她文藝的手術可能要提前了。

“臍帶血被污染不能用了,文藝的身體等不到你再生一胎,所以手術不得不提前。”卓栎告訴靈犀的時候,少有的心痛起來。

他心痛文藝,那畢竟是他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因為靈犀,為了那個孩子,他知道靈犀付出多少。

可是無論他多麽心痛也改變不了靈犀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震驚跟痛苦。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為什麽會這樣?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你騙我的對不對?卓栎,你騙我的對不對?”靈犀幾乎是祈求地看着卓栎,希望他今天只是跟自己開一個玩笑。

可惜他們心裏都清楚,卓越不是個經常開玩笑的人,尤其在大事上,他從來不開玩笑。

“你騙我的對不對。”淚水肆虐奪目而出,她幾乎是竭斯底裏地抓着卓栎的衣領,“你騙我的對不對?卓栎,栎哥哥,你說話……”

男人只是緊緊遞抱着她,一言不語。他的沉默像一張死亡判決,殘忍地割裂着她的心髒。靈犀理解地想要起來,“文藝在哪?我要去見文藝。”

“靈犀,你先聽我說。”

“我不聽不停……”

像發瘋一樣,靈犀連衣服都不穿,就想跳起來往外走,卓栎一把按住她,被阻攔的女人發瘋一般尖叫着反抗卓栎沒有辦法,只能叫醫生進來,幾個人按着她打了一只鎮定劑。漸漸的,靈犀終于安靜下來了,她目光茫然地看着她,臉上全是淚水。

“栎哥哥,我錯了,我錯了。”

“你沒錯,是我錯了。”卓栎抱着靈犀,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臉上。

看,他的小孩這麽難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想要孩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小孩這個問題,話說我記事很早,我弟弟比我小三歲,但是他出生的時候我記得一清二楚。

我弟弟生下來的時候八斤多,超級大,我記得當時我就看見一個超級大的像冬瓜一樣的腦袋,被奶奶和外婆擺在懷裏,兩人在一起揉捏,揉了好長時間。

至于原因,親愛的們,那是因為弟弟腦袋太大了,被媽媽生下來的時候,腦袋給拉的特別長,大家知道小孩剛生下來的時候頭骨沒有閉合,而是一塊一塊的,還很軟。所以奶奶跟外婆就聯合起來,把長長的腦袋給揉成了圓形的,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弟弟都是西瓜腦袋,當然現在變成國字臉了。

但是我傻呀,那個場景給我的記憶太過深刻,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以為小孩子的長相,都是要生下來的時候靠大人捏出來的,所以我那時候我經常埋怨埋怨他們,為嘛生我的時候沒人給我捏成個錐子臉,哎蠢萌的童年,一去不複返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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