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禁止回憶
盛雲霄許久不曾睡過好覺了。
漫長的閉關歲月都在修煉療傷,不分晝夜。
自從程接雨住進他的屋子,他才随對方一道恢複了夜寐晨醒的作息。
只是他淺眠,懷中人呼吸一變他就發現了異樣。
睜眼卻見對方并沒有醒,而是像在做夢。
起初以為是噩夢,後來卻發覺對方臉上泛起潮紅,唇瓣微微張着,發出引人遐想的嘤咛。
一瞬間,盛雲霄有一絲愕然。
繼而想起白日藍如真前輩傳信說,少年請她布幻術刺激了記憶,所以他會不會是……夢見了過去?
盛雲霄忍不住彎起唇角,靜靜“看”着少年在那令人臉紅的夢中掙紮,直至少年呼吸一滞,猛地睜開眼睛——
盛雲霄立刻閉上眼,裝作熟睡的模樣,神識卻仍在觀察少年。
果然,少年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接着轉為羞臊,還捂住了唇,低頭看了看腿間,然後紅着臉一點點挪出他的懷抱,溜下床跑出了卧房。
盛雲霄忍不住發笑,怎麽偏偏夢見了那些……
……
程接雨羞炸了,根本沒臉見人。
胡亂将褲子放水裏搓洗幹淨,又不敢拿出去晾,費力用法術烘到半幹,随手搭在淨室裏的衣架上。
從今日起,這條褲子打入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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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盛雲霄還未起,他趕緊“逃”下了山。
眼下的情境似曾相識,七夕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他也是這般落荒而逃。
那天他從夢中知道自己不僅是師叔的顏狗,還對師叔有非分之想。
如今他又從夢中知道,自己不但對師叔有非分之想,還那麽猛浪!
他趕去靈溪藥谷,企圖用勞動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腦子裏還是會不斷浮現昨夜的夢境,臊得他臉色爆紅。
他拍拍臉,俯身在靈溪邊掬了一捧水洗臉降溫。
水珠順着眉骨滑到眼睫,視線模糊的瞬間,程接雨動作一頓,看向自己雙手掬起的水。
水中,他的倒影變成了那個四五歲的小娃娃。
小娃娃手心掬着一捧水,以及一條手指粗的小魚,嫩聲嫩氣地感嘆:“哇,是活的!”
“娃娃。”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聲,小娃娃回過頭,只見一位一襲白衣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後,臉上帶着和藹可親的淺笑。
中年男子在他面前蹲下,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那是什麽?”
“名字就是能讓人記住你的一種稱呼。跟伯伯回家好不好?伯伯給你取名字。”
“回、家?是那邊那種泥房子嗎?”
中年男子笑道:“不,伯伯的家很大,有亭臺樓閣,有錦衣美食,還有很多哥哥姐姐,可以陪你一起玩。”
“我自己有哥哥!我可以帶哥哥一起去伯伯家嗎?”
中年男子露出訝異的表情:“你還有哥哥?”
“對啊!我哥哥來了!”小娃娃忽然眼前一亮,手裏的水嘩啦啦漏了個幹淨,小魚也重獲自由潛入水中。
小娃娃噠噠噠跑到黑衣小男孩面前,“哥哥,這位伯伯說可以帶我們去他家,還可以給我取名字。”
黑衣小男孩卻警惕地看着陌生中年男子,将小娃娃拉到身後護住,訓道:“不是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嗎?”
中年男子擰眉打量着黑衣小男孩,忽然驚道:“你……是盛家那孩子?!”
黑衣小男孩臉色一變,拉起小娃娃的手轉身就跑。
“慢着。”中年男子瞬間移形換影攔在他們面前,“我乃扶雲九霄宗掌門,方平雲。”
程接雨刷一下站起身,手裏捧的水嘩啦啦漏了個幹淨。
不對勁!
師祖給他的話本裏,分明是說師祖曾赴北雲州尋找盛氏遺孤,只是師叔當時婉拒拜入九霄宗,師祖才帶走了方掬水師叔。
萬卷閣中存本的《扶雲九霄宗宗史》裏邊,也是這麽描述師祖與師叔的初次相遇。
然而在方才閃過腦海的畫面中,師祖分明是先遇到方掬水師叔,才意外發現師叔。
而且師祖似乎一開始就對方掬水師叔更感興趣,想帶他回九霄宗。
如果這段畫面是屬于他的真實記憶,那麽……師祖是不是有意隐瞞了與方掬水師叔初遇的真相,以及收他入門的原因?
程接雨摸了摸額頭——七夕前一日,他曾在萬卷閣遇見師祖。
師祖那時說,有個辦法可以讓他幫師叔克服心魔,然後彈了他額頭。
當時他的腦子就懵了一下,然後七夕那夜,他就夢到了師叔叫自己“小師哥”的場景。
如果那不是夢,而是他的記憶,那師祖的意思是不是,他找回記憶就有辦法幫師叔克服心魔?
而師祖有意幫他回想過去,是不是意味着,師祖,甚至師父、師母,以及師叔,早就知道他就是方掬水?
所以師叔才會說,沒有人會反對他們在一起……
可來自異界的他其實并非原主,按理來說與方掬水應該沒有關系,那他又為什麽會在穿書之前就經常夢到封魔煉獄?
他和原主,與方掬水,到底有什麽關系?
今日二十八,上午有文課考核。
程接雨心裏想着事,幾次在考核中走神,好在斷斷續續也答完了題,沒考砸。
然而一想到要回歸雪峰,又慫唧唧紅了臉。
他現在一想到師叔那張臉,就會想起昨夜的夢。
第一次做春/夢就那麽狂野,那麽香豔,還那麽主動……
太要命了!小初哥程接雨承受不來!
磨磨蹭蹭用完午飯,腰間的傳訊玉牌震了震,師叔給他傳訊。
“外邊日頭大,回來午睡。”
程接雨:“……”
他擡頭望天,已經入秋了,天不熱!他在外面不熱!
然而正午的太陽不聽他狡辯,散發着令人無法睜眼直視的熱度。
好吧,還是熱的。
程接雨去五味堂抱了一個西瓜,回了歸雪峰。
只要他不露餡,師叔肯定不會知道他做了那樣的夢。
歸雪峰上的氣溫要涼爽許多,盛雲霄向往常那樣坐在蓮花池邊的窗前,手中翻着一冊書,膝上窩着昏昏欲睡的雪茶。
“師叔!我回來了!”
程接雨用大嗓門掩飾心虛,硬生生将雪茶吓醒。
雪茶肉乎乎的身子一個激靈,咻的一下從盛雲霄膝頭站起來,小眼神卻還懵懵的。
見到程接雨從窗外探頭進來,雪茶這才松了一口氣,吧唧一下趴回盛雲霄膝頭,眯着眼又要睡過去。
程接雨壓根沒注意到雪茶的反應,光顧着看師叔了。
師叔像往常一樣一身玄色錦衣,清冷出塵如谪仙,蒙眼的白綢遮住了他的眉眼,讓他看起來聖潔而無辜。
但程接雨卻看着他紅了臉,滿腦子黃色廢料——
夢裏的師叔沒有蒙眼,看他的眼神炙熱得像火,簡直能把他燒化。
停!不許回憶了!
程接雨忙舉起手中的西瓜掩飾心虛,“師叔吃瓜嗎?”
盛雲霄看着他微紅的耳根忍笑,“……嗯。”
很好,一切正常。不要再想夢裏那些不可描述的東西了!
程接雨将西瓜對半切,取了兩個小銀勺,抱到盛雲霄面前。
雪茶聞見清甜的西瓜味拱了拱鼻子,忽然一下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兩眼放光地盯着紅瓤青皮的大西瓜。
程接雨被它的吃貨精神感動,大發慈悲舀了幾勺西瓜分它。
他坐在師叔對面,看着對方動作斯文地進食——不像是在吃西瓜,而像是在品嘗什麽珍馐玉馔。
對方的嘴唇輕輕開合,将小塊西瓜瓤含進口中,牙關榨出汁水,将唇瓣暈染成深紅,就像昨夜用力吻過他之後的唇色。
停!不要再想啦!!!
再想就要硬了!
程接雨緊緊握着勺子,欲蓋彌彰挪了挪盤坐在榻上的腿,将自己的臉埋進半個西瓜裏。
卻不知盛雲霄“眼”中,他的耳根已經比那西瓜瓤還要紅。
盛雲霄悄無聲息地勾起唇,忍了又忍,才沒笑出來。
一家三口分食了一個瓜,程接雨總算暫時忘掉了那個荒唐的夢境,收拾掉西瓜皮,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心虛。
“……師叔,我去午睡。”
盛雲霄:“嗯,到了時辰我喊你。”
程接雨轉身猛地松了一口氣——幸好師叔沒說和他一起午睡,幸好幸好……
然而當他脫了外袍,爬上盛雲霄的床榻,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躺在這個春/夢發生的地方,怎麽可能睡得着?!
程接雨抱着被子側身夾住腿,閉着眼睛想,方掬水師叔也太厲害了吧?考核前一日還能那麽浪,真的不影響考核嗎?
嗯,浪的是方師叔,不是他,不是他!
他一個小初哥,光是做個夢就心神不寧一整天,才沒有那麽浪!
“睡不着?”
盛雲霄聽見內室床榻上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禁發問。
“!”
程接雨死死閉緊眼睛,“睡了睡了!我已經睡了!呼呼……呼呼……”
還打起了假呼嚕。
盛雲霄:“……”
他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在聲音壓得低,沒有驚擾室內的人。
要是讓裏頭那個薄臉皮小孩聽見,恐怕會當場掘個地縫鑽進去。
後來程接雨還是迷迷糊糊睡着了,到時辰被盛雲霄喊起來,參加午後的煉丹課考核。
第二日的武課考核也順利通過。
如今大家對彼此的水平都有了數,武課考核也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有看頭。
但程接雨仍注意到,穆星沉和柳新涯又挑戰了溫敬之,最後自然都輸給了後者。
只是這一次,程接雨發現穆星沉沒有了那種不甘心的表情,而是極為坦然地認了輸。
看來二師兄和大師兄已經打架打出了真感情。
考核後是本月最後一日休沐,學員們通常會出去放松放松。
程接雨早晨去靈溪藥谷幹活,順便帶雪茶出來溜溜。
沒想到蒼庭竟然一大早就找了過來。
他帶着小白,雪茶一見小白就激動地嗷嗷,想從程接雨懷裏掙脫,去找它小白哥哥玩。
将雪茶放去同小白玩,程接雨一邊給元靈草澆水,一邊問蒼庭,“你沒去逛集市?”
蒼庭卻反問他:“不膩?”
程接雨一想也是,總不能每次休沐都去逛集市,集市常常有,沒什麽可新鮮的。
他歪頭想了想,“學院裏頭不是有蹴鞠和馬球賽,我記得還有一些同窗愛好野獵,還有釣魚。”
“沒意思。”蒼庭瞥了一眼在地上與雪茶打滾的小白,“小白也不喜歡。”
也是,萬一野獵時看見一只狐貍,到底射還是不射?
程接雨作為一名“僞善”的文明人,雖然愛吃家禽家畜,無肉不歡,卻也不喜歡獵殺野生動物,更不愛吃野味。
雖然在這個世界裏,打獵是一種合法合理的生存方式,但程接雨依舊不想參與。
除非是為了自保。
說到野獸,程接雨看向蒼庭,“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煉魔》前十萬字裏描寫蒼庭的篇幅不多,更沒有透露過他是什麽妖怪。
只寫到他的法器是一條長/鞭,且能從鞭梢分裂出九條分支。
聽師叔說,每個人的法器都有自己的特質。
所以程接雨忍不住好奇,蒼庭的法器與他的本體有沒有關聯。
蒼庭看着他,示意他問。
程接雨:“就是……你的本體是……?”
蒼庭微訝:“你不知道?”
程接雨:“?我應該知道?”
蒼庭:“我父親的身份在修道界并非秘密。”
程接雨:“……”
“所以你和你父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