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
雖然說蘇秀岚母子都說了不要酒，但楊爸爸還是給自己點了一瓶白酒。過了一會兒，酒氣上頭，一臉酒暈，突然就興致勃勃的講起了自己的過去，“……那時候我天天跟着我爸爸擺攤，每天朝九晚五，日子平淡的很。然後大概是我二十歲的時候，談了個女朋友。”他說到這裏笑了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對着蘇頌擠眉弄眼的說：“這事以後你見到楊君梓他媽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蘇頌忍不住和蘇秀岚相視一笑，“您放心，我會保密的。那後來呢？”
“後來啊，分了呗。”楊爸爸索然無味的放下酒杯，表情變得悠遠起來，“他媽媽嫌我窮。”
常見又老套老套的一個梗，窮小子愛上了一個女孩兒結果被岳母娘棒打鴛鴦，但要是真正碰上了誰都會心塞，蘇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楊爸爸，只好無措的看向蘇媽媽。
“都多少年的事兒了，你楊伯伯連那女的長什麽樣都忘了。”楊爸爸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了起來，“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她，不然我也混不成今天這個樣子。當年他媽媽不喜歡我，罵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說話難聽得很。我年輕氣盛，受不得激，一賭氣就去了火車站，逃票跟着人去了S市，發誓要做出個成績來給她媽看！”
楊爸爸唏噓道：“這一走就是十年，再回來的時候他兒子都有楊君梓這麽大喽。”
他說着自己也覺得世事無常，頓了頓，難得的說出了一句頗有水平的話：“人生總是要一無所有一回，才會有出去闖一闖的勇氣。”
蘇秀岚忍不住笑了，“楊老板總說自己沒讀書，我看不也挺有文采的嘛。”
從小沒得過老師的表揚的楊爸爸聽了可高興了，一臉嬌羞的謙虛道：“哪裏哪裏，蘇老師你也別叫我老板了，叫我楊忠國就行。”
楊爸爸這名字一聽就蘊含着楊大爺的一腔愛國熱血。
氣氛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話題也不再停留在讓人不開心的事情上，楊爸爸開始眉飛色舞的說起了自己的發家史。
蘇頌邊聽邊贊嘆，覺得楊爸爸的經歷就像是一本小說，跌宕起伏，卻也總是處處生機。
楊爸爸越說越興奮，喝得眼睛紅彤彤的，還不停的讓蘇頌和蘇秀岚吃菜。
盛情難卻之下，母子兩都添了兩次飯。除此之外，這家如意酒樓的菜色也是真不錯，中間擺的是特色菜幹鍋蘋果魚，肉質鮮嫩，湯汁入味，裏面放了剁碎的洋蔥、米豆腐、幹辣椒、蔥姜蒜等配料，下面的火沒關，湯汁還在咕嚕咕嚕的冒泡，整個飯桌上香氣四溢。
好吃到就這湯都能吃上兩大碗！
除了蘋果魚之外，還有椒鹽基圍蝦、涼拌鹵牛肉、花菜炒臘肉三個肉菜，清炒藕片、豌豆湯兩道素菜，當然啦，菜單上他們的名字還是有點水平的，至少沒有這麽簡單粗暴= =
現在水域污染還不嚴重，藕片吃起來甜甜的。臘肉也是手工做的，肥而不膩，還不粘牙。再喝一口豌豆湯，蘇頌覺得整個人都萌萌噠。
說着說着，楊爸爸就發現自己的兩個聽衆都被美食吸引住了，壓根沒有分出注意力在他身上。
楊爸爸：=口=
總而言之，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出來的時候，楊爸爸兩條腿打着飄，整個人都挂在了酒樓老板身上。被兩百多斤的胖子壓着，老板的臉有點發黑，但礙于在蘇秀岚母子面前，還是得保持風度，笑得僵硬至極：“兩位好走，以後要是要吃飯請客的，來我們酒樓我給你打八折！哦對了，我姓秦，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你們就打我電話直接預訂就行了。”
蘇秀岚笑着客套了幾句，接過了名片。
蘇頌住院的東西有一大包，楊爸爸先前又給他們買了好幾包水果和營養品，本來蘇秀岚是不想要的，故意留在包廂裏沒拿。可是那個秦老板眼力見十足，知道這是楊爸爸送的人情，就幫着給人提到了門口，嘴上說着“到時老楊醒了不好交代”雲雲，強硬的把東西塞到了蘇頌手裏。
無奈之下，蘇秀岚只好接受了。不過這樣一來，他們提着這麽多東西就不方便擠公交了，蘇秀岚只好帶着蘇頌去路口攔的士。
好在這個時候不是人流高峰期，不一會兒，一輛藍色的的士就停在了兩人面前。
蘇秀岚把東西一股腦的塞在了後車廂，蘇頌也坐到了後車廂，她才繞到前面坐下，“去市七中職工宿舍，打表。”
蘇家母子住的榮園路離如意酒樓大約二十來分鐘的車程，地方還沒到，隔着一條街的時候，蘇秀岚突然叫司機停了車，付了車費之後，就把蘇頌給拉了下來。
“媽，你還要去買菜嗎？”因為職工宿舍和這裏隔着的那條街正好是個菜市場，蘇頌才有此一問。
“不是。”蘇媽媽臨到家門了才發現手上這對東西是個燙手山芋，“這些東西我哪裏敢拿進去！”
蘇頌順着蘇媽媽的手看過去，有些營養品的包裝還沒撕，東西加起來估計上千了，職工宿舍裏住的都是些熟人，別人要是問起來，蘇媽媽有十張嘴都說不清，到時候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
楊爸爸這下子是給他們扔了一個大麻煩。
“要不咱們拿去賣了吧？”有些地方專門回收這類高檔營養品的，雖然賣不出原來的價錢了，但換成錢總比現在拿在手上招搖要好。
“不行不行，收東西就已經夠破格了，怎麽還能換錢？這錢我是花不出去的。”蘇媽媽有着自己的原則，認為收了東西是“底線”，沾了銅臭味那就是“不清白”了。
蘇頌也很無奈，不過他了解自己老媽的固執，于是只好另想他法。
這時，蘇媽媽臉色一變，把東西抱在懷裏，急忙拉着蘇頌拐到了菜市場旁邊的小巷裏，做着嘴型道：“你王爺爺！”
蘇頌吓了一跳，王爺爺指的是市七中退了休的老教師，最是講究清正廉潔，要是被他逮到了鬧到校長那裏去，得多難堪啊！
蘇秀岚苦着一張臉看着眼前的一堆東西，心裏後悔極了，當時怎麽沒有再強硬一點拒絕！想着想着，她就出了一個馊主意，“不然我們把它丢了吧？”
蘇頌=口= ：“不好吧，太浪費了……”
母子兩躲在巷子裏，沒過去一個人都要心驚膽戰一次，直到蘇頌看到一個人提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過去了，眼睛頓時一亮！
袋子裏的魚腥味傳過來，蘇頌低聲對蘇媽媽說：“媽，我先在這裏守着，你去賣魚的那裏買兩條魚，再多要兩個黑塑料袋。”
蘇媽媽也是靈光一閃，臨走前和蘇頌交換了一個戰友放心的眼神，邁着小碎步往賣魚攤那裏去了，半路還理了理頭發，跟迎面而來的王爺爺打了個招呼。
蘇頌覺得他媽特別有做特務的潛質。
不一會兒，蘇媽媽就回來了，一手提着一個黑塑料袋，蘇頌接過來打開一看，兩個大號塑料袋裏各裝着一條巴掌大的小魚。
蘇媽媽很氣憤：“那個賣魚的真小氣，硬說一個袋子一條魚，這不，我只好挑了兩條！”
蘇頌保持這樣=_=的表情，默默地拆了營養品的包裝，把裏面的東西放到了黑塑料袋裏。
這些營養品盒子都挺有分量的，拆了之後手裏的東西頓時少了一半，放在兩個塑料袋裏也不顯多。
蘇媽媽提着讓蘇頌檢查了好幾遍，才放下心來，等着蘇頌把包裝盒毀屍滅跡了才滿意的往家裏走。
路上，蘇頌還在抱怨：“那些盒子也能賣錢啊，媽你把撕碎了幹什麽！”
“你個錢串子，就知道錢！”蘇媽媽數落了他一句，給他科普道：“我聽新聞裏說，有人就是專門收了這些包裝盒然後在裏面兌點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就直接當正品賣給人家，賺的都是黑心錢！”
蘇頌聽過之後不禁對自己老媽肅然起敬。
他們回到職工宿舍大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兩個正在曬太陽的老奶奶，其中一個人笑着打招呼道：“小頌回來了啊，身體好點了沒？”
“應奶奶好，我身體已經沒什麽事了。”蘇頌乖巧的回道。
應奶奶笑呵呵的轉頭對旁邊的另一個老奶奶說：“秀蘭家的孩子就是聽話，聽說這次還考上了附中。”
“是啊是啊，長得好，又聽話，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秀蘭你有福氣咧！”
得了這麽多誇獎，蘇頌臉都臊紅了。旁邊的蘇媽媽卻很開心，嘴上雖然謙虛說哪有哪有，臉上卻樂開了花。
誇了好一會兒，兩個奶奶才放過了蘇頌，松了一口氣之後，蘇頌提着東西跟在蘇媽媽身後，繼續往家裏走去。
“哎，秀蘭啊，你買那麽多魚做什麽？現在天熱，留不了多久的。”
走了幾步，蘇媽媽被一道女聲給叫住了，母子兩對視一眼，雙雙都僵住了。
轉過頭，是一個燙着小卷的中年婦女，雙眼盯着他們手裏的黑袋子，“不如給我分點吧，我家親戚送了幾包火鍋底料，我分你家一包。”
蘇媽媽連忙推辭，“不用不用，我這些魚我留着腌了做鹹魚的。”說着，不等那女的繼續說，拉着蘇頌快步走了。
“哎哎哎！”中年婦女無奈的看着前面的母子越走越遠，擰起了一雙又細又長的眉毛，不滿的嘀咕道：“那麽多鹹魚哪裏吃得完。”
終于回到家，房門一關上，母子兩就像回到自己國家的特務一樣，渾身一松，只差沒滑做在地上。
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