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各房的心機 (1)
蘇勝利還不知道在他走後, 大隊長和支書兩個人就他想批宅基地的事情,竟想出了一條屬于上崗廠村特色的主意出來。
他一臉的沮喪,回到家已經開飯了。
今天做飯的人, 是劉招娣。
分飯的人也是她。
蘇老太因為心裏怄着氣,連晚飯都不吃了, 更不要說分飯的事了。
這項權利可不就是落在了劉招娣的身上?
劉招娣一陣地驚訝, 随後喜從心起。
這是她第一次分飯, 以前那都是蘇老太的權利。
當她掌握了分飯的權利後,發現原來這種權利竟能讓人從心底裏生出一股豪氣來, 就好像掌握了天下一般。
原來掌家的滋味,竟是這樣的嗎?
第一次, 她有了分家的想法。
蘇勝利那邊,卻一點吃飯的欲望也沒有。
他心裏想的卻是自己的妻子,秋亞可還沒有吃飯呢。
大嫂似乎忘了他的妻子一樣, 竟然連飯都沒有分出來。
他忍不住道:“大嫂,秋亞那邊還沒有吃飯呢。”
劉招娣愣了一下:“弟媳還沒有吃嗎?”
Advertisement
蘇勝利:“沒有。”
蘇老爹也望了過去, “怎麽回事?”
劉招娣:“我……我真不知道啊。平日裏她二嬸的飯菜,不是都二弟做的嗎?我以為我不用做月子飯啊。
蘇勝利的臉沉了下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蘇有山道:“二弟, 你這什麽表情?你這是怪你大嫂了?”
蘇勝利:“不敢。”
蘇有山道:“你這是不敢的表情嗎?你大嫂剛從娘家回來沒多久, 之前咱們都掉河裏, 差點就沒命了, 你大嫂到現在身體還沒好利索呢。她能硬撐着身子, 給咱全家做飯,都已經是難為她了,你還怪她?”
蘇勝利:“不敢。”又道,“等下我自己做吧。”
旁邊蘇軍道:“可是, 這鲫魚是我們兄弟幾個下河捉來給阿娘下奶的,大伯娘竟然紅燒了,還怎麽給阿娘熬鲫魚湯啊。”
蘇勝利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紅燒鲫魚,心裏也極不痛快。
劉招娣道:“這鲫魚,竟是給弟妹做湯的?我以為是給全家吃的呢。好久沒有吃葷腥了,就忍不住饞了,這是我的錯。”
蘇勝利沉着臉,不說話。
劉招娣:“二弟你別生氣,我讓你哥再給你買去。”
蘇有山:“我哪有錢啊。”
劉招娣:“咱娘有,阿爹,對吧?”
蘇老爹:“吃飯!”
蘇勝利心裏憋着一股火,沒處發。
吃進嘴裏的飯也不香了,他匆匆吃完,又跑去水缸那邊,果然那邊養着的魚,已經沒了。
當時,他去縣城,大娘送了他一條大鲫魚,後來洗三時,大爹又送了兩條過來。阿軍他們兄弟又捉了四條,七條鲫魚,怎麽都夠秋亞吃一陣了。
結果還沒兩天,這魚就進了全家的肚子。
還是被大房那邊給紅燒了的。
他沉着臉,去了自家屋子。蘇軍他們兄弟深深地看了一眼劉招娣,也跟着過去了。
廚房裏,只剩下了蘇有山夫妻,和蘇老爹三個人。
蘇老爹沉聲道:“老大媳婦,誰讓你這麽做的?”
剛才老二在,他不好下臉子喝斥老大媳婦,這會他怒了。
劉招娣:“阿爹,我真的不知道啊。”說着,抹起了眼淚。
蘇有山:“阿爹,這事不怪招娣。弟媳婦生的時候,咱們不在家裏,後來又掉溝裏染了風寒,還有琳琳,身子弱得,到現在還睡着。招娣就是想給全家補補,這一年到頭,難得吃上葷腥。”
蘇老爹:“這是你二弟準備了給他媳婦補身子的,是下奶的。”
劉招娣哭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都是我不好。”
蘇老爹被哭得頭疼,今天聽太多哭聲了。
老太婆哭,老大媳婦也哭。
他頓時就沒了胃口,推開飯碗就往外走。
劉招娣目送蘇老爹離去,湊過去小聲對蘇有山道:“當家的,不會有事吧?”
蘇有山沉默,一時之間,心裏也沒底。
劉招娣自說自話,又道:“會出什麽事。咱倆還有琳琳,也病着,我都拖着病體起來給他們做飯了,他老二有什麽不滿意的?”
蘇有山:“二弟生氣,也情有可願,老二媳婦還在坐月子呢。”
劉招娣:“坐月子怎麽了?”冷哼一聲,“村裏多的是生了孩子三天下床,下地去幹活的,就她精貴。”
她卻忘了,她自己生孩子那會,卻是足足坐了兩個月的雙月子。
全是溫秋亞侍候的她,那個時候,溫秋亞也剛剛坐完月子沒多久。
蘇有山:“話是這麽說,但咱們不能當着老二的面說,他可疼着媳婦呢。”
劉招娣:“他疼媳婦,你就不疼媳婦了?”
蘇有山笑道:“疼,我當然疼你了。”又道,“你要是再給我生個兒子,我會更疼。”
劉招娣撇撇嘴,沒再說話。
生兒子,哪有那麽容易。
兒子,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個兒子。
不過她有女兒,她的女兒可是老太太心裏的福星呢。
劉招娣又得意起來,幸好當時她聰明,想了個法子,讓老太太拿命疼了她的女兒。
她又哼一聲,老二媳婦生了四個兒子又怎樣?老太太照樣疼她生的女兒。
比親孫子還疼,這就是福氣。
……
這會,溫秋亞正喂完奶,逗着蘇曉曉玩呢。
蘇曉曉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有些精神,不肯睡去。
就見蘇勝利沉着臉進來,以往這個時候,手裏都會端着吃食進來,晚上卻沒有。
“我等下給你熬些米粥,今天沒有魚湯了。”蘇勝利有些愧疚。
媳婦這次坐月子,真的是吃了太多的苦了。
早産就不說了,生完孩子一直沒奶,各種想辦法催奶。四個兒子甚至一大早就出去捉魚,天寒地凍的,就為了捉幾條鲫魚給他們娘下奶。
小小餓得嚎嚎哭,這好不容易有了魚湯,今晚竟然全被大房那邊給煮了。
說得好聽,全家一整年都沒有沾葷腥了,前不久不還割了肉,煮了肉湯,是誰吃的?
溫秋亞不用猜,也知道了廚房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倒不氣,本來就已經想到的事情,氣又有什麽用呢?
“沒魚湯了,今天就不喝了,現在也有奶了,不會餓着小小。”
蘇曉曉支愣起眼皮,她記得家裏有好幾條魚呢?都吃完了?
還是,被家裏其他人糟蹋了?
就聽到阿爹道:“魚都讓大嫂給紅燒了,這有三條魚呢,全讓她給燒了,沒留下半條,連個魚鱗都不剩。”
蘇曉曉心道:原來都被大伯娘給做了吃了。
想想也是,這麽多魚在水缸裏養着,大房那邊怎麽可能會不眼饞呢?
他們可都想吃葷腥呢。
魚多了,也是煩惱。
但魚沒了,又是麻煩,沒有魚湯,萬一哪天阿娘沒奶了怎麽辦?
蘇曉曉的小手指,不停地玩着識海裏的小錦鯉。
小錦鯉被她玩得惱火,哼唧哼唧地抗議。
蘇曉曉道:小錦鯉,明天又該是你幹活了。
小錦鯉:哼!
蘇曉曉:明天我阿哥他們肯定會下河,你們可要注意着點,把魚群都趕過來。
小錦鯉輕哼着一甩魚尾巴,拿屁股對着蘇曉曉。
等廚房那邊靜了下來,蘇勝利跑了過去,打算給溫秋亞熬些米粥。
他記得廚房還有一塊肉的,那是清早大爹送過來的,他還沒有煮呢。
熬些肉湯給秋亞喝,魚湯肉湯都是下奶的,滋補着呢。
但去了廚房,找了半天,沒找到肉,連米都鎖在了廚櫃裏。
他勾了勾廚櫃上的鐵鎖,差點沒被氣翻。
鐵青着臉,他跑去了上房,找了蘇老爹。
“晚飯,大嫂沒煮秋亞的飯菜就算了,連廚櫃都鎖了,是幾個意思?”蘇勝利有氣,語氣也不太好。
當場,蘇老爹的臉拉了下來,看了他一眼,朝裏面喊:“老婆子,廚櫃的鑰匙。”
蘇老太:“什麽鑰匙,沒有!”
蘇老爹卻一聲不吭,人已經進了屋子,随後傳來了蘇老太的喊:“你幹什麽?你幹什麽啊!”喊聲沒停,蘇老爹已經從屋裏出來了,手裏提着一圈鑰匙。
蘇勝利拿了鑰匙就要走,身後傳來蘇老爹的聲音:“老二,我問過你娘了,那事不是她幹的。”
蘇勝利回頭,定定地看着蘇老爹。
蘇老爹臉上傳過一絲尴尬,又有些惱火,他道:“這事确實不是你娘幹的,你也別恨上你娘。”
蘇勝利一聲不吭地往外走,走到半路,他又回了頭,“阿爹,你說我該拿什麽信?”
蘇老爹懂了,這是兒子恨上他們了。
心裏有些怪蘇老太,這都做得什麽事?
蘇老爹咳嗽了一聲:“這事确實不是你娘幹的,但我也沒有證據證明她的清白。老二,你娘沒你想得那麽壞。她是你親娘啊,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的,有哪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兒子使壞?”
蘇勝利站着,只是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蘇老爹嘆道:“老二,爹都是為你好。”
蘇勝利:“知道了。我去做飯了。”走了幾步,又站住,但沒有回頭,“阿爹,我下午跟你說的話,我現在依然堅持。”
堅持什麽?不用說,蘇老爹懂了。
老二這還是想分家啊。
他以為老二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蘇老爹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有些傷感。
屋裏,蘇老太還在唧唧吭吭地罵着什麽,蘇老爹突然怒了。
進屋,擡起手掌,甩了她一巴掌:“都是你這婆娘,蠢貨!”
上房那邊傳來的哭聲,都傳在蘇勝利的耳朵裏。
要是換在以前,他早就過去了,勸阿爹不要為難阿娘。
但現在,他并沒有動。
心冷了,再補,也補不回來了。
嘆了一聲,開始清洗米面,清洗那塊肉。
眼不見為淨,不聽不聞不看,把一切都驅逐在心房外。
……
蘇老爹是氣死了。
他怎麽就娶了這麽個蠢貨?
他這邊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老二分家的打算,她這邊又作上了。
難道真鬧得,一個家散了,他才肯甘心嗎?
他怎麽就娶了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
第一次,蘇老爹有了後悔。
蘇老太哭了。
這一巴掌,把她所有的幻想,全都打沒了。
這是蘇老太第一次挨打,哪怕她折騰得再無理,蘇老爹都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但是今日,蘇老爹那上眼睛赤紅得跟個野獸似的,那模樣跟要吃人一樣。
她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蘇老爹?
從來沒有。
但今日,他為了老二,竟然動手打了她。
蘇老太委屈,委屈之後,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以前她哭,有一半是為了作為利器,不管是對兒子,還是對丈夫,一向都是她一哭,他們就心軟。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
傷心欲絕。
蘇老太嫁給蘇老爹五十年,十六歲嫁進蘇家,那個時候戰亂,家裏窮得一口糧食都要拌開兩口三口吃。
蘇老爹疼她,哪怕家裏窮得沒糧食了,第一口都會給她吃。
後來蘇老太生了第一個兒子,不是現在的老大,那個兒子最後因為沒奶,也沒有米湯,最後活活餓死了。
又生了第二個兒子,養到四歲,又沒活成。
第三個是個閨女,倒是養成了,但那會戰亂加災荒,這個閨女被他們賣了,賣進了地主家。
第五個才是現在的長房老大蘇有山,那會已經逃荒到了上崗廠村,這邊當時已經解放了,日子才真正地好過起來。
可以說,蘇老太跟蘇老爹,患難與共這麽過來,他從來都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今天竟然為了老二,打了她。
蘇老太如何能不傷心?如何能不委屈?
蘇老爹打完這一巴掌,也後悔了。
但當時,憤怒之下的動作,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
看着蘇老太在那裏嗚嗚地哭着,蘇老爹想要上前,安慰兩句,但面子上又拉不下臉。
一張臉,很難看。
床上原本睡着的蘇琳琳,也睜開了眼睛,悄悄地打量着蘇老爹和蘇老太。
這會,打完巴掌的蘇老爹沉默着,也沒有上前道歉,也沒有再接着打,只是木然地站在那裏,伸手想要去摸腰側的煙袋,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把手縮了回去。
蘇老太坐在床沿,正抹着淚,哭得傷心。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蘇琳琳看着,嘴角扯出一個冷笑,但也不作聲,假裝睡着。
腦子裏卻在不停地運轉着。
剛才兩人吵架的事情,她已經了解了,二房那邊想要分家的事,她也已經了解。
但這個家不能分。
她太了解二房那邊将來會有怎樣的作為,她那個對爹娘極孝順的二叔,将來可是會乘着改革開放的春風,将生意一直做到省城,甚至後來做到全國,成立了後來的蘇氏集團。
那可不是小小的公司,那可是集團公司啊。
資産上萬億,這樣大資産,哪怕是從手指縫裏漏出一點點,都夠他們大房吃喝一輩子還有餘。
絕對不能分家,就算是賴,也要賴着二房。
蘇琳琳眼珠不停地轉着,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夠讓二房打消了分家的打算。
從二房入手,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從兩位老人身上。
特別是蘇老太,這個老太婆,是個沖鋒陷陣的好角色。
蘇老爹被哭得頭疼,終于忍不住吼了一聲:“行了,別哭了。”
蘇老太卻還在哭,一聲接一聲。
蘇老爹心煩極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家,不能散,你知道嗎?”
蘇老太的哭聲輕了許多,但依然在哭。
她心裏如何能不知道,但是……
老頭子打了她。
蘇琳琳假裝睡着,眼睛緊緊地閉着,耳朵卻高高豎起,傾聽着外面的聲響。
又悄悄地睜開一條縫,看到蘇老爹的眼睛望了過來,她急忙将那條縫閉上。
聽到蘇老爹在說:“你可別把琳琳吵醒了。”
蘇老太急忙往床上看去。
蘇琳琳急忙閉上眼睛,再也不敢偷偷睜眼了,怕被注意着她的蘇老爹和蘇老太看到,只能緊閉着眼睛,一邊打着小呼嚕,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但是聽了半晌,也沒有發現什麽動靜。
悄悄睜開眼睛,卻發現房間裏已經沒有了蘇老爹和蘇老太的身影,兩人不知道去哪了。
蘇琳琳皺着眉頭,坐了起來,曲着腿,在思考着剛才聽到的那些事,分家的事。
她也沒有心思睡了。
之所以呆在蘇老爹蘇老太的房間,只是因為那場鬧劇,她需要第一手消息。
換在平日,她才不願意跟着兩個老人睡呢。
如今兩人已經出去了,她如何還能躺得住?
她在腦海裏轉了幾圈,大概有了應對的辦法。
這時,蘇老太正好走進房間,見到的就是這樣的蘇琳琳,坐在床上發着呆。
“琳琳,頭還暈嗎?”蘇老太說着,就要抱上她。
蘇琳琳有些嫌棄地不想給抱,身體自然做出了抗拒。
蘇老太一愣,倒沒有想是她不給抱,只以為是她身體不舒服。
“還燒着。”蘇老太一探額頭,還有體溫。
她還怪過蘇老爹,怎麽好好地就把人帶回來了,高燒也沒退。
但當時蘇老爹說,在醫院裏也住不安生,醫生說高燒已經轉為低燒了,不用住院,可以回家住了。又拿了些藥,他才回來的。
蘇琳琳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撲到蘇老太的懷裏:“阿婆,我好想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老太心裏一熱,她沒白疼這孩子,這一醒來最想見的還是她,不愧是她的福星孫女。
“阿婆,我剛才做了個夢,差點回不來了,好怕怕。”糯糯的聲音,聲音裏全是恐懼。
蘇老太心裏一緊,抱緊她:“不怕不怕,阿婆在這呢,沒人能抓走你。”
蘇琳琳摟着蘇老太的脖子,眼淚漣漣:“阿婆有了別的孫女,是不是就不對琳琳好了?”
蘇老太:“不會,不會,她怎麽能跟琳琳比,琳琳才是阿婆最疼的孫女,孫子都比不上。”
蘇琳琳笑了,臉上還挂着眼淚,唇角卻是甜甜的笑容,她吧唧一下親在蘇老太的臉上:“阿婆最好了,我最喜歡阿婆了。”
蘇老太笑得整張臉像極了一朵老菊花,她道:“長大了也最喜歡阿婆嗎?”
“當然!”蘇琳挺了挺小胸脯,似又想起了什麽,整個人像沒了精神,“阿婆,我剛才做夢了,夢見你跟阿爺吵起來了,我心疼阿婆,阿婆哭了,我想給阿婆擦眼淚,但總夠不到。”
蘇老太心裏一動,“琳琳夢到阿婆了?”
蘇琳琳:“嗯,我夢見大蛇要吃我,我就跑啊跑啊,跑到一個大操場上,就看到阿婆在一個屋子裏,和阿爺吵架,阿爺還打了阿婆,我可心疼了,想給阿婆呼呼,可是總也夠不到。”
蘇老太心裏可感動了,感動的眼淚嘩啦,她的孫女多疼她啊。
她被老伴打了,孫女就夢到她了,還要給她呼呼。
不像老二家的那讨債鬼,淨給家裏帶災。
看向蘇琳琳的眼神充滿了欣慰。
蘇琳琳:“阿婆,你以後是不是會不要我啊?”
“怎麽會?”
蘇琳琳:“可是夢裏你說要分家,阿婆,分家是什麽意思啊?”
“分家就是分開。”
“那我是不是就不能跟阿婆在一起了啊?那我不要分家,阿婆不要離開我。”蘇琳琳緊緊地摟着蘇老太的脖子不放手。
蘇老太:“不會分家,阿婆不會分家。”
誰敢分家,我就跟誰急。
“那叔叔嬸嬸他們,是不是也不會跟我們分開?”小孩子糯糯的聲音,聽在蘇老太的耳朵裏,分外的舒服,她說:“不會,誰都不分開,咱不分家。”
安慰了蘇琳琳後,蘇老太心裏還是不太放心。
在這個家裏,誰都會聽她,唯有老二。
這個兒子,從小沒養過的兒子,現在已經慢慢在脫離着她的管制。
分家這個字眼,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剛才她和老頭子吵,可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就為了那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老二媳婦,老二就敢跟她鬧。
還說她推了老二媳婦。
她都說沒有了,老二還是不信,那一雙眼睛裏全都是她是害人的兇手。
剛才她跟老頭子說了,堅決不分家,老頭子也是這個意思。
家裏不分,除非他們老兩口死了。
此刻,老頭子已經去了廚房,跟老二商量那事去了。
她知道老頭子能勸住老二,但她還是不太放心,想親自過去看看。
蘇老太已經沒了心思,放下蘇琳琳就往外走。
蘇琳琳也巴不得蘇老太離開,她真沒心思對付她。
她現在就想去爹娘的房間,也不知道爹娘是不也有了分家的心思。
她跳下了床,看了看外面,見到蘇老太已經往廚房的方向走了,廚房那邊還傳來蘇老爹和蘇勝利的聲音。
蘇琳琳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人往大房的方向去。
确實讓蘇琳琳猜着了,劉招娣和蘇有山确實有這個想法。
早在劉招娣掌了一次勺,家裏的東西任她自己随便煮的時候,她就有這個想法了。
分家了,她就能夠自己掌管這個家了。
再也不用看蘇老太的眼色。
雖然說,蘇老太上前對他們大房還算不算,因為有個福星孫女在大房,連帶蘇老太也對她這個長房媳婦悅色,但那也僅僅而已。
老太太還是喜歡掌權的滋味,以往她做菜的時候,還是被蘇老太分配好了糧食,自己一點自由也沒有。
心裏就越發有這個念頭了。
她跟蘇有山說了自己心裏的想法,蘇有山也同樣有這個想法。
蘇有山:“分家的事,不能從我們嘴裏說出來。”
劉招娣:“怎麽?”
蘇有山有自己的考慮:“你想想,咱們只有琳琳一個孩子,要是咱們提了分家,爹娘會怎麽想?到時候咱們可就裏外不是人了。”
劉招娣一想,可不是嗎?
她驚出了一身的汗,她差點就鼓動當家的去提分家了。
對對,當家的說得沒有錯,分家這個事情,絕對不能從他們嘴裏說出來。
就算要分家,那他們也要拿到最有利的東西,家産的分配上,也要享受最好的東西。
這一點,她得好好地想一想,最好是利用一下女兒的福星身份。
老太太偏疼她的女兒,琳琳的身份利用好了,到時候他們分家能得大頭。
兩人正說着,就突然聽到上房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哭天嗆地的嚎哭聲。
聽聲音,那是蘇老太的聲音。
劉招娣和蘇有山面面相觑,“阿爺打了阿娘?”
特別是蘇有山,整個人都不太好。
在他的印象中,可是從來都沒有這樣的事情,阿爺竟然會打阿娘嗎?
但是剛才那哭聲,确實是從阿娘的嘴裏發出來的,蘇有山就想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卻被劉招娣拉住了,她道:“你幹什麽去?”
蘇有山:“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劉招娣:“你怎麽能去呢?萬一真的是老爺子打了老太太,你怎麽說?難道你做兒子的,去責怪自己的老爹嗎?”
蘇有山一想,對啊。他去了,怎麽說?難道,真的要去責怪自己的阿爹?那肯定是不行的。
蘇有山:“那怎麽辦?”
劉招娣:“先別過去,等到時候再看看。”
劉招娣是真的不想摻和到兩位老人的中間去。
摻和得不好,兩人的矛頭就會一致對外,到時候怨上他們怎麽辦?
還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重要。
肯定是為了今天晚飯的事情。
肯定是二房那邊鬧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二房現在是越來越強勢了,難道他們就不怕老爹子老太太生氣嗎?
看來,他們是不害怕的。
劉招娣拿手輕輕地扯了下蘇有山的袖子,小聲道:“阿爹阿娘在那吵架呢,是因為今天晚飯的事嗎?”
雖然劉招娣在晚飯上,那麽的理直氣壯,好像不怕什麽的樣子,但是她心裏還是很忤蘇老太,忤蘇老爹。
蘇老爹對家裏的事,一向不管也不問,什麽事情都是蘇老太管着。但是她這位公爹,那可不是真的不管,只是很多事情由老太太出面,省了他事而已。
今天她在決定做那些事之前,也是曾經考慮過,二房那邊會不會發作,公爹到時候會不會當場發作,最後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那麽幹了。
公爹确實沒當場發作,但是也當場板下了臉。
在這位公爹眼裏,二房那邊是缺少不了的。
想想也是,二房雖然很多時候不吭一聲,但誰讓那邊跟大伯那關系好呢?
他們可不能真跟大伯那邊斷了,大伯在縣城裏的關系,只要手底裏漏一點點,就夠他們享受的。
老三那邊,可不就是占了二房的工作,在城裏享福嗎?
蘇有山也在想着這事,他微微皺着眉頭:“應該不會吧?”
劉招娣也道:“這樣的事情,以前也沒少幹,也沒見阿娘怒過,阿爹應該也不會為這樣的小事,大動怒火。”
想來想去,應該不是為了這事。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老爺子打了老太太呢?
要知道,她這位公爹可是疼着她那位婆婆呢。自她嫁進來,就沒見過兩位老人真正紅過臉。
蘇有山心裏着急,他道:“我……出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為這事呢?
但是他還沒有出去,就聽到那邊的聲音沒有了。
劉招娣拉住了他:“再等等,當家的,先別急。”
兩人又聽了會,确實沒有聲音了。
兩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辦。
“我……出去下。”蘇有山呆不住了,決定跑出去看看。
劉招娣一時之間沒拉住他,竟讓他跑了出去。
劉招娣跑上去,想要勸上一二,但是蘇有山已經不在了。
劉招娣臉上有懊惱:“這當家的,怎麽就不聽勸呢?這老兩口吵架,又跟咱有什麽關系呢?咱做兒女的,還能拉架不成?”
但是蘇有山已經走了,一看,就是跑到院子裏去了。
過了半晌,蘇有山回來了,臉上有着什麽表情,看着劉招娣欲言又止的。
“怎麽了?”劉招娣奇怪。
蘇有山小聲道:“你知道我聽到什麽了嗎?”
劉招娣:“什麽?”
蘇有山更小聲道:“是分家。老二提了分家。”
“分家!”劉招娣尖叫。
“噓,小聲點。”蘇有山将手捂住她的嘴,劉招娣急忙點頭,拿下他的手道:“真的要分家?”
這可真是太好了。劉招娣想,他們這邊剛想到分家,那邊老二就提了。
讓老二那邊去探探火候,再好不過。
劉招娣臉上有着興奮:“那爹娘同意了嗎?”
蘇有山搖頭:“沒有,阿娘氣壞了,在那罵着呢。還說老二不孝順,為了分家,竟然誣蔑阿娘推倒他媳婦,害他媳婦早産。”
劉招娣臉上有着八卦的味道,她興奮道:“真的?老二真的這樣說?”高興得不能自我,她又道,“這老二也真是的,這樣的話怎麽能說呢?就算真的是娘推的,他也不能說出來啊。”
蘇有山白了她一眼:“你怎麽說話的呢?我娘怎麽會推倒老二媳婦?”
劉招娣:“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老二可不就是不孝順嗎?爹娘完全可以去告他啊,一告一個準。”
蘇有山又瞄了她一眼:“爹娘又怎麽會去告老二。老二小時候不在爹娘身邊長大,好不容易才讓他回來的,沒有什麽大事,爹娘是不會去告他的。告了,老二可要坐牢的。”
劉招娣臉上笑容讪讪,她倒是想這樣,但是真的告了老二,到時候讓兩位老人知道,可不得恨上她了?
老二再怎樣,那也是兩位老人的兒子,她這做媳婦的如果真的告了他們的兒子,他們也會跟她急的。
有個福星女兒都沒有用。
琳琳是琳琳,她是她,兩回事。
“你以後,千萬別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特別是不能在爹娘面前說,特別是阿爹面前,他真會跟你急。”蘇有山又道。
劉招娣讪讪道:“我知道了,我就只是說了一嘴。我這不是也關心爹娘嗎,怕老二真的犯了犟。”
“分家的事,咱是不能提了。”蘇有山喃喃自語着。
劉招娣還是心有不甘:“可是多好的機會啊。”自己當家做主,她做夢都想。
蘇有山:“你沒看到老二被爹娘罵得?”
劉招娣縮了縮脖子,也不吭聲了。
蘇琳琳在外面聽了許久,一開始爹娘說要分家,她還着急,後來聽爹說不分家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剛才她還在想,爹娘要真的想分家,她應該怎麽勸。
這會不用勸了。
等再過幾年再說,她一定要攔住爹娘,絕對不能分家。
特別是,不能讓二叔他們分家,這是最主要的。
溫秋亞他們可不知道,就在剛才,大房那邊也生了分家的心思。
她這邊,還在擔心着蘇勝利呢。
特別是剛才,上房那邊傳來的聲響,特別是蘇老太的嚎哭,都讓她的心一揪一揪的。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竟會鬧得那麽大。
只怕跟二房脫不了關系。
哪怕她不出去,不了解外面吵鬧的真相,她都能夠猜想得到。
這事,肯定跟他們要分家有關系。
早在她想分家,丈夫終于打定了分家的決定,她就一直在擔心着。
蘇家肯定不會放了他們。
不管他們有多少理由,哪怕當時推了她的人,真的是蘇老太,蘇家也會有辦法,讓他們打消分家。
他們如果想要宅基地,那麽就必須要經過父母的同意,否則哪怕他們自己分了出去,到時候在村委那邊也不會落個好。
她太了解這個村子了,現在都已經解放那麽多年了,但是村子裏依然還是很封建,把孝道擺在最首位。
講孝道當然沒有錯,但是如果不顧一切原因,永遠站在父母的這邊,那這個孝道就有些可笑。
像蘇老太這樣,她真的很不想孝順。
但是,除非他們不要宅基地,或者不想在這個村子呆下去,否則,他們逃不開。
哪怕出去生活,也要村委的介紹信,如果村委不開這個介紹信,他們哪都去不了。
溫秋亞還不知道大隊部臨時決定借宅基地的事,還在為不能分家就沒有房子的事操心呢。
溫秋亞很愁,更擔心這個分家事項,最後會不了了之。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兒,還有四個兒子,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阿娘,阿爺真的打了阿婆一巴掌。”蘇軍回來,悄悄地跟阿娘說。
溫秋亞:“真的打了?”
剛聽到那聲嚎哭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确切,以為這又是蘇老太的鬧劇。這會證實了,真的是被打了,她還一臉的不敢置信。
“真的打了,阿爺和阿婆在那邊吵着呢,好像是因為阿婆跟阿爺吵架的事,阿爺才打她的。”蘇軍也是聽了個一知半角,但可以肯定,跟他們家有關。
溫秋亞眼角一跳,還真的是為了他們這一房啊。
看來勝利提出分家,是吓到老爺子了。
更加肯定,這個家只怕又分不了。
蘇軍:“阿娘,咱們真的能分家嗎?”
溫秋亞搖頭:“我也不知道,就看你阿爹堅不堅持了。”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