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家 (2)

嬰兒就是這點不自由,随時都可能睡過去,覺重,睡不醒。

見阿娘站在窗前發呆,她還不知道家裏又發生了些事情。

更不知道,家裏已經鬧到分家的地步。

如果讓她知道,真的能夠分家,她心裏一萬個樂意。

在這個家裏,呆得真是夠了。

一家子,都把她阿爹當黃牛一樣使喚,卻唯獨沒有想過,阿爹會不會委屈,應不應該遷讓。

“寶寶是不是餓了?”聽到後面的響聲,溫秋亞見女兒已經醒了,急忙過去。

至于院子裏發生了什麽,暫時不想去管,到時候等丈夫回來,自然就都知道了,她也不急。

喂了奶,果然就見到蘇勝利走了進來,神情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阿爹不同意分家嗎?”溫秋亞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

蘇勝利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嘆了一聲,見溫秋亞一臉關心地看着他,就連他們的女兒也睜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瞅着他,他的心頓時軟了。

“阿爹說,阿娘不會幹這樣的事情。”

雖然阿爹一直在說,阿娘不會幹這事,但他還是堅信了這事就是他娘幹的。

在這個家,還有誰會幹這樣的事。

以前,他總認為,家和萬事興,可現在他不這樣認為。

就是因為有他這樣的丈夫,這樣的父親,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才會受那麽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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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娘顧然有錯,但真正錯的人,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他為了那所謂的孝道,自欺欺人。

以為能将心比心,他對人好了,他親娘也能反過來對他好,對他的妻子兒女好。

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蘇勝利嘴裏全是苦涊,親娘看不起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不正是因為看不起他嗎?

他們眼裏何嘗有他這個兒子?

他們都不把他當兒子了,他又何必把人把爹娘?

蘇曉曉聽着,倒是贊同蘇老爹的說法,這事确實不可能是蘇老太幹的。

雖然她很讨厭蘇老太,恨不得她去死。

不過,老太太要找不出證據證明,在阿爹的心裏,肯定是要舍掉那點母子情了。

這倒是蘇曉曉喜聞樂見的事。

她真的不想,等長大後,還要再面對蘇老太這個人。

哪怕不是她推倒的娘,就憑前世她把她賣了,她死在路上這件事情,她就沒辦法原諒這位老太太。

她這位親奶啊,心腸可狠着呢。

以這次的事件作為突破口,分了家,他們二房才能夠真正脫離苦海。

蘇家這個火炕,早點跳出來,對一家子都好。

就讓他們那些人,相親相愛去吧,他們二房并不想參與,不想奉陪。

“怎麽不是她?”溫秋亞的聲音提高了些,蘇勝利急忙輕拍她的手背,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當時我雖然沒有看清楚長相,但是那人個子極矮。咱們家,還有誰的個子那麽矮呢?”

蘇勝利吐出一口氣,“阿爹說會去查的。”

不過他也認同媳婦說的,那就是他親娘幹的!

溫秋亞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着,聽到這話,她又擡起了眼。

蘇勝利又道:“阿爹說,如果這事最後證實了不是阿娘幹的,他希望……”頓了頓,“他希望你能去道歉。”

溫秋亞倒抽了一口氣,沒有吭聲,但胸脯高低起伏,可以看得出來她氣得不輕。

“別急,不管這事是不是阿娘幹的,我都想分家。”

以前總是顧着那點兒親情,想要那點兒母子情,拼命地幹活,想要讨親娘喜歡。現在發生了那麽多事,他醒悟了,就是再讨好又怎樣?

親娘不喜歡他,不管他再怎麽讨好,還是不可能喜歡他。

罷了,就那樣吧。

分了家,平日裏少走動,過年過節,給些孝敬,少在親娘眼前晃悠,聽不到那些難聽的話,他心裏舒服,親娘心裏可能也舒服吧?

再也不用看到他這個不喜歡的兒子了。

蘇勝利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

溫秋亞點頭,她也知道丈夫的難處。

有些話,到了嘴邊,她還是沒能說出口。

其實這事不管是不是蘇老太幹的,蘇勝利都背着極大的壓力。

她就別在此時,再為難他了。

嘆了一聲,她閉上嘴,再不說話。

那邊,在上房裏,蘇老爹也就溫秋亞摔倒這件事情,正在問着蘇老太。

蘇老太瞪直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幹的?”

她頓時不樂意了,心裏委屈得,跟泡了一缸酸水似的,眼淚吧啦吧啦地往下掉:“我就是再狠心,那也不會把自己的孫子打下來啊?”

蘇老爹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這事得讓老二相信啊。

蘇老太:“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生了他,他就是這樣冤枉我的?他就聽了他媳婦的話,認準了是我幹的?我要是想讓他媳婦肚子裏的那塊肉掉了,早在她剛懷孕的時候,我就拉着她去醫院打掉了,哪還需要等到懷上七個月,再悄悄地把人推倒?我吃撐了沒事幹,幹這缺德事?”

蘇老爹嘴角抽搐,那你之前還口口聲聲要溺了二丫頭,你要不這樣嚷着說,人家老二和老二媳婦會懷疑到你頭上?

蘇老太說了一大通,見老頭子只盯着她看,卻不作聲,她突然道:“老頭子,是不是你也懷疑是我幹的?”

蘇老爹搖頭:“我沒有懷疑過,我相信這事不是你幹的。”

蘇老太的心裏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果連老頭子都懷疑她,那她這一輩子就白活了。

兒子不待見她,丈夫再不待見,她還有意思活在這世上嗎?

随後,她眉頭一皺:“就因為老二媳婦那讨債鬼說是我推的,老二就認準了是我?”随後急極敗壞,“他媳婦叫他去吃屎,他怎麽不去吃啊?”

蘇老爹喝斥:“說這麽難聽做什麽?那是你兒子,不是你仇人。”

蘇老太撇了撇嘴:“仇人都不會這麽懷疑自己的老娘,就他這沒良心的,懷疑起了自己的老娘,天打雷劈了他。”

蘇老爹掏出老煙管,想抽兩口平息一下心裏的憤怒。

他真是沒話跟她說了,就不會好好說話。

“你怎麽又抽上了?醫生說了,不讓你抽煙的。”蘇老太看到他在那裏吧吧地抽着煙,急忙道。

蘇老爹:“我頭疼,你要不想我抽煙,那就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開罵。我聽不得你罵兒子,咱們對老二有愧,從小都沒養他,我不想他心寒。”

蘇老太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麽,但看到蘇老爹臉色不好,她又閉上了嘴。

老頭子真正動怒的時候,她是不敢亂說話的。

剛才她也是氣極了,才會吐出那些髒話。

她道:“別抽了,煙對你身體不好。”又道,“我不罵人了,好好跟你說話。老頭子,這事真不是我幹的。”

蘇老爹用力地吸了一口,“我知道。”見她還盯着他的煙管子,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嘆了一聲,把煙熄滅了,別到了自己的褲腰帶上。

“但是我信有用嗎?你得讓老二信,讓老二媳婦信。”

蘇老太道:“我說的話他不願意相信,他媳婦随便冤枉我一句,他就當聖旨了。你說,我窩不窩心?當初我就不應該把他生下來,生下來後治不好,我就不應該再治他,把他弄死算了,也好過現在讓我傷心。”

“他什麽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哪怕有老大老三一半的省心,我這就阿彌陀佛了。”

蘇老爹看了她一眼,“老三那工作可是老二讓出來的,你還要他怎麽省心?”

蘇老太嘴硬:“他讓出來,那是他心甘情願讓的嗎?要不是我逼他,又上單位裏,把他的名額寫成了老三,他會甘心讓出來嗎?”

蘇老爹沒有說話,當時那個工作的名額讓給老三,确實不是老二心甘情願的。

但這事怨不了老二,換作他,也不願意讓。

這是大哥托了不少人情,為老二辦下來的。結果名額還沒有捂熱,就被換成了別人,這誰都不高興。

“哪怕我們做父母的有什麽不對,那是他一個做兒子的能指責的?”蘇老太冷哼了些。

不是從小養起來的,對他再好,心也是兩樣的。

他的心裏,只怕只有他的養父母,而沒有自己的親爹娘吧?

心裏越發地對他不喜起來,蘇老太冷哼:竟然還懷疑自己的親娘,說我推了他的媳婦?他怎麽敢的!

“你別哼哼了。”蘇老爹道,“這事,你得讓老二相信。……別給我瞪着眼,現在不是誰的嗓門大誰就有理。你光跟我說沒有用,你得拿出證據來,證明這事不是你幹的。”

蘇老太:“我能有什麽證據?那天我就在屋子裏,她摔倒的時候,我在屋子裏睡覺呢。來旺媳婦來的時候,我還睡着,是被她叫醒的,我才知道老二媳婦摔了一跤。”

蘇老太真是冤枉死了,那天她怎麽就在家裏呢?那天,老大明明叫了他,問她要不要出去找人唠嗑,她嫌外面冷,頭又有點疼,就直接睡下了。

她要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時怎麽也不會呆在屋子裏。

出去唠嗑,至少還有人證不是?這會,她上哪去找人證?老二媳婦要是冤枉她,她就是那冤死的窦娥了。

不,她比窦娥還冤上幾分。

“我要找什麽人證?我是他老娘,他還能不相信我?我找人評評理,這天底下,哪怕有做兒子的冤枉自己的親娘的道理。果然不是從小養的,一點也不親,他這是想害死他親娘啊,我不活了。”蘇老太嗚嗚地哭了起來。

蘇老爹卻搖頭,“老太婆啊,老二的心,咱不能傷啊,寒了他的心,以後就真沒這個兒子了。”

蘇老太正想還嘴,見到蘇老爹整個人神情都不對,她不敢再瞎咧咧了。

她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了一眼蘇老爹,小聲道:“老頭子,我真沒幹過。真是我幹的,我絕不推卸,但是這事不是我的啊,我冤啊。”

蘇老爹又嘆了一聲。

蘇老太頓時急了。

這個時候,她沒有那些小心思了,整個心思都在,這件事情會對自己造成怎樣的影響?

對于蘇老太來說,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後面才會想到對方是她的兒子。

她是個極自私的人,做任何事情,她會先考慮到這件事情對自己有多少好處?

就像她對蘇勝利這事,她首先想到,把兒子送走,是因為治病需要花錢,大房那邊反正沒有兒子,養了她的兒子又怎樣?

之後再想,兒子長大了,大房那邊又生了兒子,那麽這個兒子她就要搶回來。兒子大了,可以幹活了,不用白吃飯了。吃的米,自然沒有嫌得錢多。

要說她有多麽喜歡這個兒子,那是沒有的。

二兒子從小就不在她身邊長大,哪有那麽多的感情呢?

除了一點點血緣關系,又剩下了什麽?

要說兒子,她的兒子多的是,除了老二,她還有三個兒子,還有一個老來女,這些兒女們就夠了,何必再增添一個兒子?

讓他來氣她?

再說分家這事,她可以氣頭上讓兒子滾出去,但是真的願意讓他滾嗎?

自然是不願意的。

如果讓他滾了,當初何必跟人撕破臉,也要把兒子要回來?

要回來的利益太大了,至于臉皮,又值多少錢呢?

自然是不在乎的。

如今,兒子拿着分家來要挾,竟然說她推了他的媳婦。

這件事情她自然是不會認的。

別說她沒有做過,就算真的做了,她也不會認。

認了,她就要背上殘害媳婦的罪名,還有害死孫女的罪名。

她再怎樣,也不會幹這樣的事情。

如今,她真的是有苦說不出,有冤沒處訴。

不是她幹的,竟被人強行灌上了那樣的罪名,換誰心裏都不會痛快。

她真的是冤死了。

她更氣的是自己的兒子,怎麽能夠為了分家,竟然這樣的冤枉她?

不錯,蘇老太的心裏認定了,這件事情就是蘇勝利兩夫妻故意搞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冤枉她。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麽,蘇老太不認為這事是真的。

當時她雖然躺在床上睡覺,如果真的有人推了,肯定會發出聲響的。

或是有什麽争吵,但是沒有。

那天雪下得那麽大,老二媳婦一個孕婦,走路不小心,摔倒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老二媳婦為了誣蔑她,竟然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冤枉她推倒,真的是好一個兒媳婦。

“我沒幹過,就是沒幹過。”蘇老太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淌了下來。

那種被人冤枉的委屈,真是沒處訴。

蘇老爹:“我信你。”

蘇老太:“你要信我,那就跟老二去說,我沒幹過。”

蘇老爹:“這事,我會去跟老二說的。”嘆了一聲,又擡頭看了一眼蘇老太,“你啊,平日裏的脾氣收一收。要不是你整日裏的罵這罵那的,孩子的心能寒啊?”

蘇老太“我”了一聲,發現竟然反駁不了。

她就坐在那裏,一聲不吭,生着氣。

老夫妻倆争論着,卻沒有看到原本躺在他們床上睡覺的蘇琳琳,正悄悄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嘴角,輕輕一扯,随後又閉上了眼睛。

…………

盡管蘇勝利知道,沒有分家,是批不下宅基地的。

到時候大隊部也會怪他。

但他還是想要試試,萬一可行呢?

這些年,他在大隊部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

他想,大隊部應該能看在這個情份上,給他留一份餘地吧?

到大隊部的時候,只有大隊長一個人在,副隊長,還有支書都不在。

大隊長是他們本家人,叫蘇滿倉。其實是跟他親爹一個輩分的,跟他大爹的關系也極好。

“勝利啊,怎麽有空來了?”

“大隊長,我就是想問,如果我想批宅基地,需要什麽條件?”蘇勝利問的時候,有些忐忑。

蘇滿倉道:“你們分家了?”

蘇勝利搖頭:“還沒有,我就是想來問問。滿倉叔你也知道,我家就這些屋子,我到現在還住着一個房間,我兒子都已經七歲了,四個兒子沒床,只能打地鋪,還有我女兒,将來長大了怎麽辦?難道也跟我們住一起,打地鋪嗎?”

蘇滿倉沉默了,蘇勝利的情況他都懂。

他也同情他,這誰家沒有困難呢?

他這次通情達理幫了他,那別家呢?

規矩就是規矩,一旦開了先河,那就不是規矩了。

還有,這事他一旦答應了,到時候福發問他要說法,他怎麽拿得出?

“勝利啊,這事……只要你爹同意了,我們大隊部沒有問題。”

蘇勝利有些苦惱,問題就是他爹娘不同意分家。

批個宅基地,還有這與那的麻煩。

“如果不分家,是不是就不能批宅基地了?”

蘇滿倉:“不能,這是規矩。”

蘇勝利:“規矩就不能打破了?”

蘇滿倉:“不能,打破了,就不能服衆了。”

蘇勝利嘴裏全是苦澀,他想起了自己大爹在上崗廠村的老房子。

看來只能這樣了,問大爹租。

看來,其他的也不用問了,大隊部這邊很難通融。

他都能夠想象,一旦他跟家裏鬧翻了,是不是連介紹信都開不出來。

但這話他沒敢問,問了怕打草驚蛇。

蘇勝利垂頭喪氣地離開。

他剛一走,正好村支書過來,遠遠地看到蘇勝利的背影。

他問大隊長:“剛才勝利來過了?”

“來過了,問我沒分家,能不能批宅基地。”大隊長回答。

村支書:“看來,福發家是鬧分家了?這福發會同意?”

蘇滿倉笑道:“他要是會同意,當年還能把人要回來?”

村支書:“也對。”又道,“滿倉啊,到時候他們家真的鬧分家了,勝利如果吃虧了,咱們能幫就幫一下吧。”

蘇滿倉:“支書,你的意思……”

村支書:“勝利是長征哥的兒子,咱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幫就幫一下吧。”

蘇滿倉:“我明白了,到時候看情況而定。”又道,“如果勝利下次再來,我是不是把宅基地批給他?”

“批吧,但讓他寫個條子,就說借的。”村支書想了想,“等他真正脫離了,咱再讓他把手續辦上。”

蘇滿倉樂了:“還有借的啊?”

村支書:“當然可以,有利息就行。誰家如果想批宅基,又達不到條件,咱也可以借他,只要付利息就行。”

蘇滿倉更樂了:“支書,陳會計會很喜歡你這個決定,咱們村又可以有進項了。”

村支書:“我這也是從搞副業上想到的。”村裏不讓做生意,做生意就是搞資本主義。

但是村裏缺錢啊,他能不想個辦法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會有抽獎哦,在這一章留下小爪爪,就能參與到抽獎活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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