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Lose Demon酒吧。

下午四點多的酒吧還沒開始營業,色調還算明亮,沈淵走進去以後在吧臺看了眼,調酒師揚子已經在整理酒櫃,看到他來了揮手打招呼,“沈哥,找淼哥嗎?”

“嗯。”

“樓上休息呢。”揚子說:“上午陪嫂子逛街來着,回來一直在補覺。”

“知道了。”沈淵聽到李淼在補覺也就沒上樓,幹脆坐到吧臺那兒讓揚子調杯酒。

揚子拿了瓶藍色的威斯忌:“風雪之巅怎麽樣?”

沈淵正低頭戳手機,給李思涵發消息問她回家沒有,發完以後把手機放到櫃臺上,“可以。”

揚子雖然年紀小,但調酒的能力很強,據說是那會兒上課不好好聽課,就知道轉筆、轉可樂罐練出來的,反正在他那兒,萬物皆可轉。

後來高中畢業就開始學這個,沒多長時間就很熟練了。

不一會兒,一杯湖藍色的風雪之巅就擺在了沈淵面前。

揚子繼續忙自己的,沈淵坐在櫃臺前慢慢喝酒。

手機沒有消息,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腦海裏來來回回就那一句話,像是被摁了循環鍵一樣重複播放:有時候沒戳破的關系,也算不得前任吧。

她刻意挑釁的時候,那笑真的很刺眼。

偏偏聲線又涼薄,聽上去讓人不舒服得厲害。

沒戳破的關系算不得前任,那他們之間算什麽?

暧昧?茍合?還是他單方面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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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做得又算什麽?給他買絕版的唱片,陪他去南京看五月天演唱會,甚至他們住一個房間睡一張床,就算他留了幾分底線,克制住了最後的那一步,但親吻是真的,碰觸是真的,她身體的溫度也是真的。

她主動追他的時候、陪他去書店的時候、在他懷裏眯着眼笑的時候、在天臺彈吉他給他唱《喜歡你》的時候,甚至抱着他的腰踮腳去吻他的時候可沒說沒戳破的關系當不得真。

時過境遷,這時候撇了個幹淨。

也倒是言忱能幹出來的事。

這女人,向來沒有心。

當初說走就走,連高考都不參加,說好要跟他一起來北城上大學,卻是音信全無,銷聲匿跡。

這會兒重遇,又能面不改色地說以前當不得真。

呵。

敢情只有他一人認真了啊。

那她當初看着他時眼神裏的炙熱也都是假的?倒是很能裝。

酒喝了一半,忽然被他重重放在桌上,發出的響聲讓揚子都忍不住回頭看,“哥,怎麽了?”

沈淵的舌尖兒抵着牙齒,繞了半圈終究只說:“沒事。”

話音剛落,樓上李淼懶洋洋的聲音便傳來,“這是哪陣風把我沈哥給刮來了?你是不是饞酒了就到我這來讓揚子給你開小竈?”

沈淵回頭看他,還是很辣眼的色系搭配,綠襯衣開了兩顆扣,五分長的黑色短褲,穿着人字拖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沈哥,你答辯完了?”

“14號。”沈淵回答。

李淼問揚子要了杯密語,轉頭和沈淵聊道:“你畢業旅行去哪想好了嗎?”

“還沒定。”沈淵說:“我舍友說長沙和昆明二選一。”

“那去昆明。”李淼這些年來陪女朋友各地混跡,對全國各地的旅游城市比較了解,“五月中下旬去長沙有些熱。”

“到時候看。”沈淵對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來找李淼也是有別的事想說,或者是只想跟他喝點兒酒。

李淼高中雖跟他不在一個學校,但對他和言忱之間的事也了解一些。

身邊的朋友來來往往,從小到大一直聯系的也只剩李淼,他心裏悶了事也只能來找李淼,但見到了也不知道從哪裏切入開口,幹脆只喝酒。

他一連喝了三杯,李淼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哥你這是借酒澆愁呢?”

“沒有。”沈淵修長的手指摩挲過玻璃杯,加了冰塊的雞尾酒連杯壁都泛着冷意,他舉杯又喝了口,但剛放下杯子就被李淼搶走。

“走吧。”李淼搭上他的肩膀,“樓上說。”

沈淵那雙黑如點漆的眼睛掃過他的臉,随後跟着他上了樓。

李淼從小到大都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上完職高以後知道沈淵要考北城,他也随便報了個北城的大專,學得是園藝設計,差點一路高挂到畢不了業,那段時間無所事事就成天在酒吧混跡,後來等沈淵來了北城,兩人合計着開了個酒吧。

沈淵從小就有攢錢的習慣,而且他媽是導演,經常全國各地跑,一個項目拍一年半載是常事,給他打的錢很多。李淼越發不用說,家裏是做建築材料批發的,怎麽也算是個小老板,他家人資助了一部分,他倆的錢出了一部分,在李淼畢業那年這酒吧就開了起來。

之後李淼一直在做這一行,還因此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長得漂亮,還是川大畢業的,就是比李淼大兩歲,但兩人處得不錯,結婚估計也就這一兩年的事兒。

李淼說他的人生就這樣了,安安穩穩的定下來就行,而且還一直催沈淵再談個女朋友,但沈淵一直也沒聽他的。

沈淵平常忙,很少過來,就偶爾李淼喊他,兩人一塊兒吃個飯。

雖然見得少了,但兩人關系沒疏遠,這會兒李淼把他喊到包廂裏才把酒遞給他,看了眼那酒杯又從櫃子抽屜裏取了兩個更大的,而且還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出來,笑着揶揄他:“這是打算酒後再吐真言?”

“屁。”沈淵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那是怎麽了?”李淼笑道:“學校裏遇到事兒了?還是有人跟你告白?總不能還是跟你爸吵架吧?這都多少年了,你跟你爸不是能勉強維持表面父子關系了麽?怎麽還能吵起來?”

“不是。”沈淵輕嗤:“兩個月都沒聯系,想吵都沒機會。”

李淼:“……”

李淼給兩人倒上酒,舉着酒杯輕輕晃動,褐色酒液經過燈光的折射顯得更純粹,也更漂亮,他輕聲問:“那是?”

沈淵只喝酒,沒回答。

這麽多年過去,當初的毛頭小子也能安靜下來等他慢慢想好了回答。

等了很久很久,李淼感覺自己倚在沙發上開始犯困,晃酒杯都變成了機械性動作,沈淵的聲音才在包廂裏響起,“我遇到她了。”

“誰?”李淼懶洋洋地問。

但沒換來沈淵的回答,十幾秒後,李淼忽然驚醒,他的酒杯砰地放在桌上,大聲喊道:“你遇到言忱了?”

震驚、憤怒、氣惱……

種種情緒交疊在一起,李淼又大聲問了一遍:“是言忱?”

沈淵又灌下一杯酒,苦笑道:“是啊。”

李淼忽然就語塞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隔了許久,他才吐了口氣,惡狠狠地說:“她這是詐得哪門子屍!待在她的平城不好麽?來什麽北城!又來找你做什麽!她是嫌害你……”

“你知道她在平城?”李淼的話忽然被沈淵打斷,沈淵皺着眉問他:“你怎麽知道?”

李淼沉默地望向他。

在很長時間的對峙之後,李淼輕呼出一口氣,“半年前我去平城玩,在一家酒吧裏見到她的,她在駐唱。”

沈淵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聲音不自覺拔高:“你當時怎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麽?”李淼瞪大眼睛,在這事上半步不讓,“你不上學然後去平城找她?找到她以後呢?你是不是就跟在她身邊不回北城了?還是要去跟她重續前緣,再讓她把你當傻逼一樣的玩完甩掉,你死活走不出來!一個月進三次醫院差點死在病床上嗎?”

李淼說着掉了顆淚下來,他轉頭用手背擦掉,久久不語。

包廂內是死一樣的沉寂。

沈淵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看消息,然後戳屏幕很快回複,把手機放回兜裏後就聽李淼問:“怎麽?是言忱嗎?你們這麽快又都聯系上了?”

“不……”沈淵想回答卻被李淼打斷,他情緒激動,“沈淵,我告訴你,你他媽要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栽兩次,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我就一個忠告,離那女人遠點兒!這輩子都他媽不要見了!”

沈淵的手握成拳,又慢慢松開,那雙微紅的眼睛看向李淼,“當初就那麽糟糕麽?”

“那不是糟糕。”見證了一切的李淼此刻嚴肅地說:“那是糟透了。你差點死了你不知道嗎?她一走了之,管過你嗎?這種女生沒有心的,沈哥,及時止損,別再跟她有聯系了。”

沈淵低頭沉默。

他記得那段日子。

差點沒熬過來的那段日子,是李淼一直死皮賴臉待在他家,生怕他出點意外。

那會兒好像就是陷入了一種思想上的惡性循環,什麽都聽不進去,也不去想以後,整個人都在偏執和崩潰的邊緣游走。

隔了會兒,沈淵把話題從言忱身上岔開,順帶跟李淼解釋了剛才的誤會,“我沒加她,剛剛在回李思涵。”

李淼聽到這個解釋心氣才順了點兒,但隔了好久才把這個名字從腦海深處扒拉出來,“是你老師的女兒?”

“對。”沈淵點頭。

“我記得她好像喜歡你。”李淼挑眉問他:“姑娘長得也挺漂亮,家世也好,你不考慮一下?”

“不。”沈淵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今天我和她說清楚了。”

他其實能隐約感覺到李思涵喜歡他,但她一直沒說,他也就沒回應,就當普通朋友那樣相處。

但那天在唱片店之後,她說周六一起看電影,有事情和他說,當時他直覺李思涵應該是想告白,所以他說正好他也有事情要說,所以兩人約着看了場電影。

卻不料電影散場之後遇見了言忱。

之後李思涵還沒告白,他就說:“有些人在我這裏是特殊的,但有些人只是特別。思涵,你在我這裏特別是因為我很感謝老師,但這份特別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特殊,所以你還做你自己,遇到喜歡的男孩子就談戀愛,我相信老師會很高興。”

他第一次委婉又如此藝術化地拒絕女孩。

李思涵懂,但她臨分別時問他,到底誰在他心裏才是特殊的呢?是言忱還是前女友?

沈淵模棱兩可地回答:“都算吧。”

他沒送李思涵回去,但怕她情緒不好,就發消息問她到家了沒,這才有了之前收消息的事兒。

“你把人拒了?”李淼詫異,“一點兒機會沒留?萬一能發展發展呢?”

“又不喜歡,難道還留着當備胎?”

李淼:“……”

一陣無語過後,李淼輕哼一聲,“留着當備胎的前提是有個主胎。”

沈淵斜睨他一眼,沒說話。

“不是我說,你得多嘗試,戀愛多談幾次就不會對初戀念念不忘了。”李淼勸他,“你慢慢就發現,比她好的女孩太多了,她真就除了好看一無是處,你也別總在她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你長得好又有才華,要什麽樣的女孩兒沒有啊,輪得到她玩你?”

沈淵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差不多得了。”

李淼這話沒錯。

但比她好的人有很多很多,卻都不是她。

李淼還想說什麽,沈淵卻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行了,我自有分寸。”

李淼:“……”

這話真他媽耳熟!

言忱一下午跑了三家酒吧,結果都還不錯,衡量之後選擇了跟傅意雪公司比較近的謎語Club。

落實工作以後,傅意雪就開始在手機上看房,她租的這個房子很快就到期,到期之後不打算續租。原來是沒人幫忙分攤房租,她被迫無奈只能跟情侶合租,租的還是個次卧,現在有了言忱,她們兩個人租兩室一廳就可以。

但是繞了一圈,兩室一廳要麽太貴,要麽位置不好,附近的現有房源沒有合适的,只有一個中介那兒說是有個三室一廳的房子正在招租。

那房子大,而且新裝修過,價格中等,就是房東的要求有些多,要愛幹淨的女孩兒,單身,不能養寵物,得是上班族,學歷最低本科,據說是這房子以後要留給小孫子住,所以要沾點學霸的靈氣,種種條件加起來勸退了好多人,也不是不符合條件,就覺得能提出這麽多要求來的房東一定不好相處,所以半個月了都沒租出去,只有主卧住着房東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也是女孩。

傅意雪聽完要求也有點踯躅,跟其他人考慮的都一樣,怕這房東麻煩,但言忱實在認床,跟傅意雪睡一張床上并不習慣,再加上半夜時常聽到小情侶的午夜場,她這雙比狗還靈的耳朵半夜總是泛紅。

最後選擇去看了房,這次中介沒有誇大,房子确實不錯,地理位置也好,離傅意雪上班的地方就三公裏,她買個小電動都可以避開早晚高峰。言忱說想見見房東再定,當天晚上房東就開車過來了。

北城的快節奏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她們下午看了房,晚上和房東聊完,當場就付房租簽合同,房東說可以随時搬進來,之後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她那個一直住在這邊的遠房親戚。

房東要求雖然提得又多又離譜,但見了面才發現是個很好說話的人,最後商榷價格的時候只收了她們一半,還給免了三百塊錢。

房子定下來後,兩人就開始定搬家的事兒,傅意雪說只能假期搬,原本打算周日打掃完就搬,結果臨時接到領導電話,傅意雪在家裏把領導大罵八百遍,然後苦兮兮地跑去加班,

言忱叫了兩個保潔阿姨把那兩個卧室打掃完,然後又回傅意雪那兒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她簡潔慣了,來北城也只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包,最重要的還是吉他,這會兒收拾起來也格外快。

收完以後打車去了新家,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完後又去商場買了新的床上用品和必備家居,最後還是回了傅意雪那兒。

晚上傅意雪回來,言忱讓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明天喊搬家公司幫她搬走,傅意雪戳着手機想了兩秒,“搬家公司多貴啊,我這裏有免費勞動力!”

說完她就給傅意川打電話,喊他來幫忙搬東西。

傅意川嘴上說麻煩,但還是問了時間,傅意雪直接把言忱的電話給過去,“明天你言忱姐在,你過來以後聯系她就行。”

傅意川:“我一個人啊?”

“你還可以喊你朋友一起來。”傅意雪豪氣地說:“最好來他一個連。”

傅意川:“……”

“對了。”傅意雪想起昨天的社死瞬間,壓低了聲音說:“最好是不要麻煩你那個特別忙的帥哥舍友了。”

“你說沈淵?”

傅意雪在電話這頭狂點頭,“對對對。”

傅意川:“他今晚在醫院值夜班,明天才不去呢。”

傅意雪松了口氣,“那就好。”

挂斷電話好,傅意雪和言忱吐槽,“我再也不會說他八卦了,也祈禱再也不要見到他。真的,那張冷臉好可怕。”

言忱笑笑沒說話。

傅意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言寶你真的勇士。你怎麽能跟他針鋒相對噼裏啪啦擦出火花還能全身而退的?難道這是你們冷臉人之間的默契?”

言忱幫她收拾東西,低頭說:“還好吧。”

她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樣子,要比這可怕得多。

他現在的冷臉最多算是鬧脾氣?

大概就是這個程度,所以言忱并未覺得有什麽。

傅意雪還在那邊碎碎念,言忱的思緒卻已經飄遠,忽然傅意雪喊她:“言寶,這是不是你的?”

她手裏拿着一個白色方形盒子,盒子裏安安靜靜地躺着一枚用草編成的圓圈,看上去像戒指。傅意雪拿出來看,“我沒有這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言忱一把搶過,“是我的!”

煙嗓因為情緒激動都到了破音的邊緣,把傅意雪吓了一大跳,她傻愣愣地坐在那兒,“寶,你咋了啊?”

言忱把草戒指放進盒子裏,重呼了口氣,“抱歉。”

傅意雪愣怔着問:“這誰送的啊?你這麽寶貝。”

言忱把盒子放到兜裏,手指一直摩挲着盒子表面,說話時壓低了嗓音,聽起來缱绻又溫柔,“初戀送的。”

作者有話說:

大家晚安。

對了,這周日入v,零點更新兩萬字,希望大家還是多多評論呀。

所以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十二點咯!

多餘的煽情話也不說了,反正我努力更新,大家好好看。

這個故事還是我一如既往的水準,慢、慢熱。

我努力多更一些,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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