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言忱第二天醒來時下意識翻手機, 手機頁面仍舊停在她和沈淵的會話框上。
但沈淵之後再沒回消息。
她退出界面關掉手機。
算了,不回就不回。
也不是什麽必須要回消息的關系。
生活仍舊和往常一樣,上午休息, 在家看劇寫歌。
前段時間去唱片店解鎖了新愛好,從網上買了手指琴和尤克裏裏,閑得沒事時就會拿出來玩,這種小的彈奏類樂器她上手很快,不過因為拇指琴的音色特殊, 她在寫新歌時加了一點元素進去。
沒有專業的錄音設備, 她就先用手機錄下來,等有時間再約錄音棚。
下午六點她化妝背着吉他去酒吧。
這幾天她晝伏夜出, 時間點跟兩個舍友都對不上,傅意雪幹脆拉着岑星來酒吧看她, 然後等她一起回。
不過也就來過一次,畢竟她們酒吧低消三百。
來那一次也是言忱給報銷的。
傅意雪的工資到現在剛夠糊口, 要是每個月想買奢侈品還得薅爸媽羊毛, 有時窮得厲害連傅意川也薅。
而她再收到沈淵消息是第二天晚上九點。
他說:“也不是誰都喜歡五月天的。”
那會兒言忱正坐在酒吧裏, 應客人要求彈唱《幹杯》,有一群臨畢業的學生來這邊玩, 幾乎搞了個畢業專場,唱得言忱嗓子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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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休息的時候她看見了沈淵的消息, 手指頓了幾秒回複:【但是加入五月天,永遠都不晚。】
這次是真的沒再收到回複。
她也沒把這事兒放心上,送出去的東西她向來不在意。
之後她近一周沒見到沈淵。
好像他們的生命航線只是短暫有了交叉點,但在交叉點之後又漸行漸遠。
哪怕待在了同一座城市, 還有共同好友, 但說不見就能不見。
這座城市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想見就東南西北都順路,千辛萬苦都不算苦。
不想見就前後左右擦肩而過,頭也不會回。
周五晚上言忱的工作時間會延長 ,因為來酒吧玩得人多,大家第二天不上班,玩得也嗨。
老板提前和言忱打過招呼,讓她做好準備,估計得熬到一點。
言忱這幾天的生物鐘到一點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但這天聽完老板的話,她說:“我盡力。”
放假的氣氛和平日裏果然不一樣,音樂聲更爆炸,唱的歌也更費嗓子,言忱平常唱慢搖的,這天晚上被點了好幾首快歌,嗓子有點熬不住。
等到十點多,言忱休息了半個小時。
實在有些困乏,她從兜裏摸出煙跑到抽煙區點了一支,但抽了兩口就摁滅。
嗓子幹得難受。
之後又去吧臺讨了杯度數很低的酒喝。
但她坐在休息區的沙發裏喝酒時,總感覺有道目光在盯着她看。
人在黑暗環境裏對這樣的注視會有很強烈的感覺,哪怕沒有回頭,言忱也察覺得出來這目光不太友善。
她一口喝完手裏的酒才回頭,忽然和那人的目光對上。
言忱沒想到會在北城遇見李淼。
不過之後想想,連沈淵都見到了,遇見李淼也不是什麽新奇的事兒。
只是李淼看她的眼神,比那時更有敵意,像是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沈淵見到她都沒有過這樣的目光。
她沒和他打招呼,直接去了臺上唱。
唱完已經臨近十二點,老板也聽出她嗓子不舒服,說今天就這樣吧,不用勉強,言忱點頭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但剛把吉他收到包裏,老板過來和她說:“我那邊有個朋友想和你聊聊,說是舊相識,你看要不要過去?”
老板這裏清吧,不做拉郎的生意。
說的時候生怕言忱誤會他,刻意着重強調了“舊相識”三個字。
言忱朝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就是李淼。
她想了想點頭,“走吧。”
多年未見,李淼已經從原來的毛頭小子變成了沉得住氣的青年,在酒吧昏暗的角落裏,他跟言忱對視許久。
言忱給自己倒了杯酒,溫聲道:“好巧。”
“是很巧。”李淼輕笑,“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會來北城。”
“畢竟大都市,機會多。”言忱多少有點敷衍地說。
李淼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只盯着言忱看,良久後從兜裏拿出兩張票來,“這是你給沈哥的吧。”
言忱夜盲,他拿得遠,言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見,等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後表情微變,眼神晦暗,“他送你的?”
“對。”李淼說:“我女朋友想看演唱會,他把票送我了。”
“哦。”
“你……”李淼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學不會繞彎子,直接問道:“你是不是要和他複合?”
“哈?”
言忱錯愕,忽而輕笑道:“你誤會了吧。”
“那你送他演唱會門票?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或許你還是想和那年一樣,撩完他就走,反正也不用負責任。”李淼已經刻意壓抑了自己的情緒,卻仍舊能聽出很明顯的憤懑,“他是死是活也跟你沒關系。你反正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那個,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就算是同一招,好歹也換個人騙。”
言忱保持沉默。她不疾不徐地捧着一杯酒喝,輕輕晃蕩酒杯的動作帶着幾分桀骜,表情卻是很認真在聽李淼說話。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李淼說:“你別來打擾他的生活了吧。”
言忱:“哦。”
她沒有生氣,風輕雲淡地應了聲哦。
說不上來是什麽情緒,也沒答應李淼的要求,也不氣李淼對她這麽沒禮貌,她只是很平靜地應了聲,表示自己聽見了他那麽長一段話。
李淼氣得灌了一大口酒,“沒有你的日子,他活得很好。所以你別再出現在他面前了,你那些把戲去玩別人,放過他。”
“把戲?”言忱把這兩個字輕輕念過,在酒吧的音樂聲中輕笑道:“我也沒跟他玩什麽把戲吧。”
“呵。有沒有你自己清楚。”
“他讓你來說的?”言忱問。
李淼嗤笑,“你覺得呢?”
言忱覺得不是。
沈淵那樣的人不需要別人來傳達他的想法。
李淼這會兒也不過是作為好兄弟在為當年的事鳴不平。
言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雖然聽着不舒服,但能理解他的情緒。
“我知道了。”言忱說:“以後會保持距離。”
李淼給她倒杯酒,真心實意道:“當初也真心實意喊過你一句嫂子,緣分也就到這了,放過我沈哥吧。”
言忱那雙狹長的狐貍眼盯着他看,輕笑一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懂了。”
多餘的話再沒說,她起身離開。
李淼看着她的背影,多少有些落寞,忽然想起那座城市一夜之間肆虐而起的流言,他忍不住多嘴問了句,“你現在生活還好嗎?”
“挺好的。”言忱背起吉他,“謝謝。”
頓了兩秒又說:“只是湊巧有人送票,身邊也只有他喜歡,我就送給他了。”
算是解釋。
言忱一向不習慣跟人解釋自己做事的意圖,但李淼很在意這件事,當初處的還算不錯,李淼雖然嘴壞,但心赤誠。
多解釋一句也不會怎麽樣。
孰料李淼待在原地反應兩秒,在她邁步離開酒吧時大喊道:“他早就不喜歡五月了!更不喜歡五月天!”
言忱腳步微頓,之後匆匆離開。
北城五月淩晨的風很涼,她戴上衛衣的帽子,從兜裏摸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風把她的頭發吹起來,比衛衣帽子還高一截。
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最後在亮着燈的公交站停下,坐在空無一人的長椅上感受風的溫度。
剛喝過酒,身體還有些燥熱。
她雙手揣兜,耳機裏還在放“在失去你的風景裏面,你卻占據了每一條街”,過往的車輛川流不息,紅色尾燈偶爾亮起。
夜裏十二點,不會有公交車出現。
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這裏等不可能出現的車。
“寶貝,馬上回去了。”李淼坐在車裏打電話,目光望着不遠處的蕭瑟身影,心不在焉地回答:“知道,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沒和女生在一塊,我就到溫鸠的酒吧來看看,和他聊了會。正好遇到個熟人聊了幾句。”李淼耐心地解釋着,“不是我前女友,我哪有前女友?”
“行了,你先睡。我半個小時就回去。”
電話挂斷,頁面回到和沈淵的聊天記錄上。
沈淵給他發來的最後一句話是:【別打擾她。】
晚上他在酒吧時給沈淵拍過一張照片,是言忱坐在吧臺上安靜唱歌的畫面。
不得不說,她在彈吉他唱歌時真的很有魅力。
那種魅力是從內到外的,人們不自覺就會被吸引。
沈淵太了解他了,所以讓他別打擾言忱。
可是看見言忱什麽都不說,真的不是他的性格。
如同沈淵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沈淵。
只要認準了一個人,幾乎就不會變。
沈淵在言忱身上吃過的虧,有一次就夠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那段時間是他陪着沈淵熬過來的,他一清二楚。
言忱不辭而別離開北城,所有的老師、同學、鄰居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沈淵找遍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甚至找到了警察局,但沒人知道。
他整個人就像失了智,喝多了酒就一遍遍地問,為什麽?
她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信我?她家裏有事我可以幫忙啊!她為什麽什麽都不說?為什麽不辭而別?
問了太多個為什麽,沒人能給他答案。
因為沒有人知道言忱是怎麽想的。
她就像是夏天裏一陣捉摸不透的風,吹過就散了。
但是那陣風落在沈淵身上,變成瓢潑大雨,淋了個徹底。
在別人都艱苦備戰六月份那場決定命運的高考時,沈淵厭食、逃課,在北望那個廢棄工廠的天臺上一坐一夜,他半個月瘦了十幾斤,整個人幾乎瘦脫相,好看的五官都變得有些扭曲,他待在房間裏彈吉他,那把吉他換了三根一弦。
他強撐起精神回學校參加模拟考,剛考完理綜就暈倒在考場外。
一個月內,三進三出醫院,平常跟他爸吵架時都得摔門出去的人,那段時間聽他爸說話完全沒反應。
反正自言忱離開以後,李淼再沒見沈淵笑過。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後來的李淼根本就不敢去想那段日子,只要一想起來就脊背生寒。
他那會兒收起了家裏的管制刀具,生怕沈淵一個想不開就自殺,但沈淵和他說,他又不傻,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自殺。
當時的李淼心想,對,你不自殺,你自虐。
可是後來沈淵和他聊過,說那段時間好像就是生理反應,他其實知道不應該,但沒法控制。
不過幸好都熬過來了,他高考完以後在家萎了一段時間,出成績後本來打算随便報個二本上,但不知怎麽,忽然有天晚上給李淼打電話說:“我想複讀。”
他回到一中複讀,所有的壞情緒慢慢收斂,再也沒提起過言忱這個人。
那座城市,那年夏天流言肆虐。
和言忱相關的,和那場命案相關的,和沈淵相關的,後來全被“世界末日”的大新聞湮沒。
再無人提及。
李淼摁下車窗吸了支煙,他這個局外人當初跟沈淵經歷了太多,根本不想看沈淵和言忱再有半分交集。
所以壞人,他來做。
言忱要是對沈哥有幾分真心,想必也聽進去了他的話。
一支煙抽完,手機上顯示時間是淩晨12:15,不遠處的言忱仍舊坐在長椅上,腿一晃一晃,來往車輛從她面前不斷經過。
李淼嘆口氣,算了,好歹相識一場。
他系好安全帶,發動車子往馬路那邊饒。
但在他繞過來的前一分鐘,言忱起身攔了輛出租車,上車離開。
李淼尾随了一段路,最終調轉車頭回了家。
而言忱望着後視鏡裏那輛黑色奧迪開遠,緩緩閉上眼。
有些路是自己選的,無法後悔。
言忱連着工作了十天才有兩天假期,正好是周一周二,和傅意雪的時間完美錯開。
周一早上傅意雪說什麽都不想去上班,吃早飯時哼哼唧唧,言忱給她碗裏夾了個煎蛋,“吃完我送你去。”
傅意雪:“!!!”
言忱送傅意雪到公司樓下,轉頭又去了槐林街。
希哥昨晚給她發消息,說是今天約了導演,想和她談談電視劇OST的事情。
導演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言忱以前看過他的劇,在業內還算有名,最新拍的這部是懸疑推理劇,言忱那天錄的偏陰暗基調的demo很适合,所以他一聽就喜歡上了。
只不過不能用言忱來做原唱。
現在大熱的影視OST要麽找知名度高的專業歌手來唱,要麽就用電視劇裏的主演唱,很少會啓用新人,因為沒有知名度。
導演給的報價是十萬。
這個價格還算可觀,但言忱摩挲着手裏的杯子,纖長的手指劃過杯壁,保持沉默,最後導演給她加到了十五萬,還有詞曲署名權。
言忱同意,當場就簽了合同,簽字時她多嘴問了一句,“到時候要給誰唱?”
“預計請賀雨眠和我們劇的女一合唱。”導演說:“不知道賀雨眠到時候會不會來。不過知道是你的詞曲,應該會來吧。”
這話裏試探之意明顯,言忱笑了下,“可能吧。”
這會兒市場上對原創詞曲的報價在幾千到幾萬不等,都是看人下菜碟。
15萬的成交價算很高了,言忱知道這都是看在賀雨眠的面子上。作為現在大熱的OST歌手,許多電視劇都想找賀雨眠合作,但跟賀雨眠合作有門檻,所以導演多加幾萬,順水推舟賣賀雨眠個人情,到時候讓賀雨眠不好拒絕演唱。
這圈子裏的彎彎繞繞太多,言忱雖不在這圈子,但聽賀雨眠說過不少,所以她也沒一口答應,敷衍地聊過這個話題。
導演還問言忱能不能給寫一首主題曲,是根據劇情定制的,價格要更高一些,言忱答應下來,還問他要了人設和劇情大綱,導演說回頭發給她。
幾人一同吃了飯,臨分別時導演看向言忱,“真不考慮自己出道啊?”
“不了。”言忱搖頭,“做幕後挺好的。”
“你這個人和你的歌一樣。”導演評價道:“特立獨行,自我色彩很重。”
“是貶義嗎?”
“是誇贊。如果你出道了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唱你自己的歌。”
“那有點可惜。”言忱笑了笑,“我應該不會。”
言忱沒把導演這些話放在心上。
有太多人給她遞過名片,也有太多人說她适合站在臺前,因為她嗓音條件好、外形條件好,但一個人不可能哪裏都好。
這些話言忱也不會和人說,随口聊幾句敷衍接過就完事。
不知是看在賀雨眠的面子上,還是導演性格本就如此,中午言忱把demo和完整版詞曲發到他郵箱,傍晚卡裏就收到了一筆錢。
她很少有這麽多大額的進項,以往賣的詞曲價格賣到五萬就算高,不過這麽多年倒也攢下了不少錢,思索了一會兒,她給唐宛如轉了兩萬過去。
雖然陸叔叔對她們很好,但言忱向來不用他的錢。
隔了會兒,唐宛如發來消息:【怎麽給媽媽打錢了?你剛去北城,自己留着用,媽媽這裏有錢。】
【沒事,我這裏有,你拿着花吧。】
言忱回完以後又補了一句:【給陸叔叔買身新衣服。】
唐宛如讓她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又把錢給她轉回來,說是家裏不缺錢,讓她不用擔心。
兩人聊了會兒,天已經黑下來,言忱以“去吃飯了”匆匆結束這場對話。
切出微信來時剛好看見SY,那兩個字母像是有魔力,她盯着看了許久,最終往左一滑,删掉會話框。
就這樣。
言忱本來打算趁着休假把那首定制歌寫出來,晚上熬到2點多看完了劇情大綱和人設,臨睡前想着放縱一下,直接關掉了鬧鐘。
結果第二天早上被電話鈴聲吵醒。
言忱:……
大意了。
一分鐘後,她從床頭拿過手機,是陸斯越,而且現在是早上7:40。
在她猶豫要不要接的間隙,電話已經自動斷掉,兩秒後,再次打來。
言忱算是清醒。
她摁了摁眼睛,劃過接聽,“什麽事?”
“我回北城了。”陸斯越說:“你在哪?”
“在家。”言忱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回南宜了?”
言忱:“……”
“沒有。”言忱也不打算再睡,起床拉開窗簾,去衛生間洗漱,“在北城和朋友租了房子,華悅小區,離川大不遠。”
“哦。”陸斯越忽然笑道:“聽說你在我們學校很火啊,紫頭發的奶茶妹妹?”
言忱:“……”
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怎麽還有人提?
見她沉默,陸斯越也不再逗她,正經道:“挺久沒見了,過來一起吃個飯?”
“你這麽早打電話就是為了約我吃飯?”言忱腦仁嗡嗡疼。
“不然?”
言忱:“……”
“那你是請我吃早飯嗎?”言忱沒睡好,說話都變得刻薄,“這會兒早都過了吃早飯的點兒,吃午飯還有四五個小時,你就非得挑個別人睡覺的點打電話來?你故意的吧。”
“啊。”陸斯越啧了聲,痛快承認,“對,我昨晚在火車上一晚沒睡,自然得找個人陪我一起受苦。”
言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怎麽不半夜給我打過來,我好陪你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嘶,忘了。”陸斯越說:“有機會下次。”
言忱:“……”
下次……個鬼啊。
她懶得再和他插科打诨,約了時間後就打算挂電話,但忽然想到——
“你不會就打算請我吃食堂吧?”
陸斯越理所當然,“不然?”
言忱:“……”
“我還有上次活動留下來的自助券,中午請你吃。”
言忱啪地把電話挂了。
這人,越有錢有摳門。
言忱有吃早飯的習慣,她洗漱完出門時,傅意雪和岑星已經離開,她一個人做了份早飯,一邊吃一邊刷微博,沒什麽新鮮事,成天都是娛樂明星在霸版。
正吃着,傅意雪發來消息:【言寶,醒了沒?】
——【內個,明天我弟拍畢業照,我要去給他送花花,你要不要一起啊?】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傅意雪不是個會拐彎的性格,欲言又止這種事情不适合她。
言忱懂她的意思,切屏回複:【不去。】
傅意雪:【真不去啊?大學畢業就這一回。】
言忱:【我去給人添堵?】
傅意雪:【……】
言忱吃完飯收拾桌子,等她結束就看見傅意雪發來一大段話:【我記得你說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陪一個人畢業,現在剛好有機會讓你彌補遺憾嘛。但這也只是我的感受,最重要的還是看你,你要是不想去,明天我就一個人去啦,這個沒有關系的。(遺憾放着永遠都是遺憾,我不想讓你有放不下的遺憾。)】
言忱盯着屏幕看了許久,下意識打了個“去吧”,李淼和她聊得那些又突然回到她腦海,把她的理智拉了回來。
思考片刻,她還是回複道:【就讓遺憾,遺憾吧。】
有些遺憾,注定只能是遺憾。
言忱跟陸斯越約的是11點半,但她沒睡好,在家裏也寫不出東西,幹脆化了個妝出門。
倒是很難得化了全妝。
新租的地方比以前去川大更近,在地鐵上她就給陸斯越發了消息:【我快到了。】
陸斯越回:【先自己逛逛。】
言忱:【……】
就知道陸斯越一向不做人事。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會提前來川大,大抵傅意雪那番話還是讓她的心起了波瀾,當初說好要陪他一起高考、一起畢業、一起去北城讀大學,後來竟不辭而別。
這會兒他大學畢業,好像真的很适合彌補她的遺憾。
但他的呢?
她去了怕只有給他添堵的份兒。
但言忱還是想去看看,就當随便逛逛。
況且他們今天還在答辯,又不拍畢業照,她就在操場晃蕩,沒什麽關系。
臨近畢業季,學校裏到處都是穿着學士服拍照的畢業生,還有院系答辯結束的早,學生們早早就開始往家裏郵寄東西。
反正本應是上課的點兒,這會兒仍舊熱鬧非常。
言忱去年也剛經歷畢業,這種情形見怪不怪。
她随意在校園內晃蕩,沒多久就走到了操場。歷來操場、校門口都是畢業拍照時的“重災區”,言忱過去時,操場上浩浩蕩蕩的,應該有好幾個班都在找地方拍,言忱掃了一圈,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沈淵。
他穿着白色垂邊的學士服,安靜地站在人群之中,任身邊人來來回回玩鬧,他只穩當站着眺望遠方,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從言忱這個角度看去,剛好能看到他的側臉。
幾秒之後,他忽然回頭,兩人目光對了個正着,言忱錯愕之後低下頭,避開了他的打量。
……
嘶,這個傅意雪。
言忱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你消息錯了。】
傅意雪:【什麽?】
言忱朝着遠處拍了張照,【你弟今天拍畢業照。】
傅意雪:【!!日!!】
随後發來一條又一條的長語音,言忱直接轉文字,仍舊是救命那套,求她去買束花給他弟,要滿天星,她答應傅意川拍畢業照那天送他一束滿天星,讓他成為全操場最有面子的崽!
言忱回了句知道,轉身離開操場。
“我剛剛好像看到言忱姐了。”傅意川碰了碰沈淵的胳膊,“沈哥,你看見了沒?”
“嗯。”沈淵點頭。
“不對啊。”傅意川皺着眉,太陽曬得他眯起了眼睛,“她應該是跟傅意雪一起來的吧,傅意雪呢?而且她怎麽走了啊。”
“不知道。”
“……”
傅意川覺得這天已經聊死了,于是他去宋長遙那兒重新拯救話題,“你說言忱姐為什麽走了啊?”
宋長遙奶白色的肌膚已經曬得快要起皮,脾氣更不好,“我哪知道?”
“……”
這天就沒法聊。
傅意川嘆了口氣,“算了,我給傅意雪打電話。”
但是他打過去沒有人接。
一聲,兩聲,直到無人接聽自動挂斷。
他不信邪,打了三遍依舊如此。
“我去。”傅意川往草地上一坐,“言忱姐都來了,傅意雪呢?是不是給我悄悄準備驚喜去了?”
沒人應他。
“你們好歹給點反應吧。”傅意川說:“是不是羨慕我有姐來看我?哎,別這樣嘛,我姐就是大家的姐。”
仍舊沒人應他。
“雖然傅意雪這人平常大大咧咧,但關鍵時刻還是挺有心的,你們也別難過,不就是姐姐嗎?雖然現在也不可能……”
他正碎碎念着,沈淵忽然一碰他胳膊,“喏,你言忱姐來了。”
傅意川:“……”
明明太陽正好,忽然感覺脊背發寒。
他還沒來得及看沈淵,視線就被不遠處的言忱吸引。
紫色頭發在太陽下熠熠生輝,顯得格外明媚動人,手中捧着好幾束花,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傅意川低聲說:“我去,今天言忱姐是仙女下凡啊。”
在他們的注視下,言忱慢慢走過來,傅意川先喊了聲:“言忱姐。”
宋長遙看見她也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跟着傅意川低聲喊了句姐,不過聲音很小,聽着還有點不情願。
唯獨沈淵,他仍坐在草地上曬太陽,看似目光在別處,實則餘光都落在了言忱身上。
言忱把手中的花分開贈送,應傅意雪要求給傅意川買了一束滿天星,然後店員推薦她買了一束栀子花,送給宋長遙,幾人閑聊了幾句,向日葵一直就留在自己手裏。
直到班長喊他們一起去拍合照,沈淵才從地上站起來。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往集合的地方走,途徑言忱身側時,言忱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肌膚相抵,他整個人都僵住。
言忱把手中那束親手挑的、滿含希望的向日葵遞給他,然後在他愣怔時往前一步,輕輕地擁抱了他。
在這操場的喧鬧聲中,她低聲說:“沈淵,畢業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