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淵的房間陳設很簡單, 一張2米的雙人床,一個床頭櫃,牆邊靠着一排書架, 最上邊那層是社科類書籍,其餘密密麻麻都是專業類書籍,一本比一本厚。靠窗的位置擺着書桌和椅子,桌面一塵不染,未看完的書籍夾了書簽。

床上也只有剛進門的邊緣有一絲褶皺, 應當是剛坐過。

言忱進去以後沒管他, 等他自己關門。

片刻後,傅意川的頭探進來, 剛喊了聲“沈哥”,直接被沈淵推出了門, 硬邦邦地說:“沒事,你忙你的。”

門随後關上。

這不是言忱第一次來他房間。

當初他們搬家後她和傅意雪來參觀過一次, 只是那時東西都堆在地上, 床上也只有空蕩蕩的木板, 什麽都沒打掃,看上去很亂。

這會兒相對而言空間要大很多, 尤其他的床單都是淺灰色系,素淡又大方。

言忱也沒客氣, 徑直坐在他剛才坐過的床的邊緣地帶,邊角位置很容易滑下去,所以她用手撐着。

這會兒有了房間燈光的映照,她才能仔細打量他的臉。

左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 五個指印看得十分明顯。

言忱眉頭皺得極緊, 眼裏帶着怒氣, 她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看得沈淵都別過臉,低聲問她:“你喝什麽?”

“不喝。”言忱說。

房間裏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幾分鐘後,言忱往另一邊坐了坐,随後拍拍旁邊的位置,“來坐。”

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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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地看向她,言忱卻什麽都沒解釋。

最終還是沒能敵過她灼熱的目光,沈淵輕嘆口氣坐在她旁邊,但微不可察地挪動,離她稍遠一些。

言忱更仔細地看清楚他受傷的半邊臉。

很明顯是個女人打得,鼻梁處還有一點兒劃傷,應該是長指甲劃過傷到的。

“誰啊?”言忱很不爽,語氣不善道:“一點人性都沒了?”

沈淵:“不講理的病人家屬。”

“那也不能打人啊。”言忱眉頭皺得愈發緊,清清冷冷的聲音帶着怒氣,“你就沒打回去?”

沈淵聞言側過臉看她,那雙眼睛似乎在說——你認真的?

言忱:“……”

她忽然懂了昨晚傅意雪的心情。

什麽職業道德,什麽紳士風度,遇到這種人就該狠狠地打回去。

最好手上帶着針把她紮個體無完膚。

良久,她看向沈淵,“要不你明天帶我去醫院?”

“嗯?”

“你知道的。”言忱轉了轉手腕,“我打架沒輸過。”

沈淵:“……”

他瞪了言忱一眼。

言忱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沒必要。”沈淵說;“醫院已經解決了。”

“……”

幾秒後,言忱盯着沈淵說:“沈淵,這一點都不像你啊。”

沈淵抿唇不語。

寂靜空間裏,安靜到可以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言忱低聲問:“沈淵,你為什麽要學醫?”

沒人回答。

“你那會兒不是最讨厭醫生了麽?”言忱平靜地陳述這件事,“你說你不知道喜歡什麽,卻知道自己最讨厭什麽,後來你怎麽去做自己最讨厭的事情了呢?”

因為他爸就是醫生,還是有名的外科醫生。常年忙到不着家,他媽也很少回來,一回來就吵架,所以他很早就開始了叛逆期,盡管他本人從不承認那只是單純的獨屬于青春少年的叛逆。

言忱見他不回答,慢慢伸出手在他傷口處戳了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順帶往後邊躲了一點兒,言忱又收回手。

“沈淵。”言忱在靜谧無聲的空間裏溫聲喊他的名字,“你為什麽會選擇這一行?”

又是熟悉的沉默。

言忱低斂下眉眼,在她以為等不到回答時,沈淵忽然說:“為什麽你不知道嗎?”

言忱錯愕地看向他,幾秒後眼裏閃動着淚光,她揚起一個笑說:“是因為我吧。”

沈淵沒再回答,輕輕別過臉,沒看她,算是默認。

她那時和沈淵說,你去學醫吧,學醫多好啊,沒事兒給病人系繃帶的時候還能系個蝴蝶結。

沈淵向來嗤之以鼻。

那會兒她時常受傷,沈淵說她一個女孩兒,怎麽這麽莽,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她有一次小臂骨折,打了一個多月的石膏,那一個月書上的筆記比她高中三年的筆記都詳細,全是沈淵給她記得,說是怕她傻,聽不懂課。

其實她平常也不聽。

還有一次,她半月板損傷嚴重,他讓她去做手術,她選擇了保守治療。

他說你怎麽這麽能受傷?是在練拳擊嗎?

言忱就笑笑, “差不多吧。”

她太能受傷了。

傷到有一次他竟然問她:“要是我學醫,你是不是就能少受點傷?”

言忱仔細思考後回答:“那只能是就醫快一點。”

沈淵:“……”

後來這話題也就不了了之。

其實他們那會兒很少聊未來聊期待。繹婳

最多也就聊聊去什麽大學,要去哪座城市。

他們之間更多是無聊的插科打诨,或是坐在一起唱唱歌。

沒能有太多的相處時間,卻成了最難忘的記憶。

言忱盯着沈淵目不轉睛地看,眼睛疲累到掉下一滴淚,她看着那半邊臉上的巴掌□□裏又酸又澀。

沈淵緩緩回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言忱的淚剛好掉下來,嘴角卻翹着。

卻是一個很苦澀的笑。

言忱冰涼的手指輕輕撫過他受傷的側臉,她哽着聲音喊:“沈淵。”

“嗯?”他平淡的尾音都帶着不高興。

今天一天都沒高興過。

言忱說:“你好愛我啊。”

說完以後不等沈淵反應便吻向他的臉。

輕輕地、慢慢地、柔柔地吻在他受傷的地方,柔軟的唇像是羽毛輕刷過肌膚,沈淵的眼睫輕輕抖了下。

她眼睛半閉,微涼的手落在他頸間,湊得他更近一些,短暫的分開後又吻過去,這一次直接吻在他唇上。

沈淵卻往後退了半步,避開她的碰觸。

他低頭看向她,“所以呢?”

他很愛她,在她走後選擇了她喜歡的大學、職業,沒忘記過她,所以呢?

她呢?

沈淵輕輕舔了下唇,“言忱,你說清楚。”

言忱沒說話,她只是又吻上去。

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重,沈淵還想推開她問個答案,只聽言忱低聲說:“你要是再推開,我就不親你了。”

沈淵落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識一縮,忽然閉上眼把她往懷裏一帶,加深了這個吻,卻在吻她時輕輕咬了她。

言忱的手順勢捏他脖頸後的軟肉,而他也咬她,似是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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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後的吻難舍難分,像是要使盡渾身解數讓對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最後言忱抱着他勁瘦的腰,腦袋落在他肩膀處輕輕喘丨息。

沈淵的胸膛起伏仍很明顯,反應也很明顯。

尤其兩人都坐着,他只能別過臉讓身體降溫,但言忱就在他懷裏,還抱得他極緊,反應只有越來越強烈的份兒。

他無奈嘆氣,順手在言忱頭發上摸了下,像是摸一只他很久以前養的貓,在順着她的毛給她順氣兒,生怕她随時炸毛。

房間內安靜許久。

沈淵等到身體反應沒那麽強烈後才喊她,“言忱。”

“嗯?”

“你……”

言忱只聽他開了個頭便打斷,“沈淵,你是不是還沒做過?”

沈淵:“……”

“這麽多年,還是個處……”她稍一擡頭,熱氣吐在他耳際,壓低了聲音說:“男?”

沈淵:“……”

他不是打算說這個話題的啊。

“那你這些年都是靠什麽解決生理需求的?”言忱仍舊壓低聲音問,惹得沈淵耳朵那一片肌膚酥酥麻麻的,他把她的腦袋推開一些。

“你不會想知道。”沈淵無奈回答:“有些東西,你不必知道。”

“單純好奇。”言忱說。

“聽說男生都是右手,是嗎?”

沈淵:“……”

他松開她,“言忱,別問這些事。”

“你們學醫的還會在意這些?”言忱笑了下,“我當所有人的身體在你們眼裏都是骨架,這些問題也不過是正常的生理範疇。”

“你問。”沈淵頓了下,“我就很在意。”

言忱的手臂忽然收緊,腦袋埋在他心口的位置,“沈淵,你心跳好快啊。”

房間裏的氣氛逐漸暧昧。

沈淵卻在這份暧昧中開口,“言忱,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言忱擡頭看他,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氣,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終于做了決定,“是把以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喜歡續起來的關系。”

是,她做決定了。

她這一生除了沈淵,誰都不會愛。

她現在在變好,所以可以去擁抱他的。

那時不辭而別讓他悲傷難過,所以現在可以去彌補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

獨一無二、僅此一份的喜歡。

她只想和他接吻,想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她以為這些年裏她已經失去了悲傷的能力以後,她看見他受傷還是會難過想哭。

她看見他就很有安全感,因為知道這個人無論怎樣都站在她這一邊。

隔了這麽多年,他沉默、可靠、溫和,他成為了她當初理想中的樣子,但她想要的只有他而已。

無論是年少時恣意張揚的他還是如今成熟的他,只是沈淵這個人而已。

就像他回應她的喜歡一樣,無論言忱是當初坐在天臺上彈着破木吉他的言忱,還是如今站在酒吧裏駐唱的言忱,他喜歡的也只是言忱。

言忱糾結多日,終于做了決定。

她會試着好好去愛這個值得她愛的人。

“言忱。”沈淵的手懸在空中,虛抱着她,“那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麽要走嗎?”

言忱的身子一僵。

“沈淵,這很重要嗎?”

“重要。”沈淵說:“你可以信我。”

“可舊事重提,沒有意義。”

“這有意義。”沈淵輕嘆了一口氣,他打開他的手機屏幕,給言忱看他的屏保,“還記得這句話嗎?當初我在家門口撿到它。”

屏保是一張卡片,字跡龍飛鳳舞:[既然不能永遠相愛,那我要你永生難忘。]

“我說過你可以相信我。”沈淵艱難晦澀地開口,“那時的事學校裏傳言很多,你們家那邊流言也很多,但我比流言更早認識你,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相信流言,我只相信你。”

“但扪心自問,言忱,你信過我嗎?”

言忱沉默。

“如果你不信我。”沈淵看她,“以後遇到事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會一聲不響的消失?”

言忱否認:“不會的。”

“言忱。”沈淵說:“我在等你态度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對我誠實。”

“……”

氣氛太過沉重。

言忱一時間有些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良久之後,她松開了抱着他的手,“沈淵,舊事重提真的沒有意義。”

沈淵沒說話,只定定地看着她。

言忱閉了閉眼,“我知道了。”

她起身,直接往外走。

這幾日言忱和沈淵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沈淵仍去酒吧接言忱回來,但兩人誰都沒和對方說話。

哪怕在家裏也是,有時傅意雪竄個局一起吃飯,他倆都保持沉默,傅意雪都被尴尬到。

兩人之間好像就是在對峙一樣,看誰先低頭。

在這事上沈淵似乎寸步不讓,但言忱愈發決絕,她走路都跟沈淵隔開距離。

一直到周日,傅意雪說想去玩密室。

正好六個人能組隊刷一個副本,言忱本來想在家待着,但耐不住傅意雪軟磨硬泡,傅意雪都學聰明了,一點兒不說是去和沈淵培養感情,只說讓言忱陪陪這個膽小如鼠但又想玩恐怖密室的她。

幾人一起去北城最大、據說也是最恐怖的實景密室,在店員的推薦下選了五星的恐怖本。

傅意雪低聲嘟囔,“為了姐妹的幸福我可真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實景密室最大的特點就是沉浸式體驗,她們進去的第一個房間就沒有燈。

等到門一關,岑星下意識拉住傅意雪的手,結果傅意雪還緊緊拽着她弟,走在人群最後邊的是言忱和沈淵。

房間裏的收音機在黑暗中介紹了故事背景。

陰森森的房間,帶着詭異的聲音,還有一些刺鼻的消毒水氣體,幾個在醫院呆習慣了的男生倒是不怕,就幾個女生有些怕。

房間裏時不時閃着幽暗的光。

言忱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她閉着眼顫聲說:“先找燈。”

“燈燈燈。”傅意川吓得磕絆,“燈在哪兒啊?”

“言寶,你找個人拉好啊。”傅意雪哀嚎道:“你最怕黑了!我的天吶,為什麽第一關就這麽可怕?”

言忱:“知道。”

沈淵的夜視能力很好。

他離言忱最近,所以能看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她有輕微的幽閉恐懼症,而且怕黑。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靠近他向他尋求幫助,甚至還在下意識遠離他。

沈淵看着她于心不忍,只好走過去拉她的手腕,結果被她掙開。

言忱在和他置氣。

沈淵心裏堵着一口氣,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麽她還能這麽理直氣壯?

而且這種地方,她明明怕,怎麽就不能示弱一下?

哪怕她軟一些說:“你別問了,我不想說,我以後不會再離開。”

他都算這事兒過去了。

偏她一提起來就一副防備姿态,直接把他排除在外。

沈淵無奈嘆氣,硬狠着心沒管她,探起來到高處找燈。

結果在四周牆壁處來回摸索,什麽都沒摸索到,反倒是側邊的櫃子裏忽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直接朝最安靜的言忱探過去,沈淵看到的時候已經遲了,他喊了聲:“小心!”

心字剛出口,那只手已經探在了言忱臉上,言忱吓得往後退,沒有尖叫出聲,但她的腿就像縫紉機一樣在抖。

真人NPC又去吓傅意雪和岑星。

那邊傳來刺耳的尖叫聲,在黑暗之中,沈淵無奈嘆了口氣,他走近言忱。

結果言忱低聲說:“不用管我。”

沈淵盯着她的臉,閉着的眼睛不像尋常充滿戒備,緊抿的唇洩露了她的緊張,她額頭都是小汗珠,于是在那邊的尖叫聲中,他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

言忱想要掙脫,沈淵卻抱緊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同意把以前的愛續起來。”

他說的是愛。

比喜歡還沉重。

他投降了。

明知是美麗陷阱,他還是義無反顧要跳。

言忱的身子一僵,原本還在掙紮的身體忽然放松,她的腦袋靠在沈淵身上汲取溫暖。

沈淵拍了拍她的背,“我在,別怕。”

言忱在他肩膀處咬了口,像是報複他這些日子的猶豫,沈淵卻直接抓緊她的手,十指相扣。

“這回是真的。”沈淵說:“女朋友。”

“嗯。”

忽然,房間裏的燈亮起。

衆人松了口氣,然後看到門口處抱在一起的兩人。

“……”

啪。

剛找到燈的傅意川又把燈關了。

作者有話說:

衆人: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小情侶花式虐狗get

今天萬字更新啦~明天早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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