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王
《吻你以歌》
文/檀蘇
屋裏的空調熱氣開得很足。
梁丘珞感覺自己溺在一個沉悶的漩渦中，身體墜了千斤的負重，大腦被燥熱的氣息擠壓得頭暈腦脹。
模模糊糊的視線中，她看到自己只身站在一個舞臺上，手持話筒，底下的觀衆齊齊發出讓她滾下臺的喊叫。
現場BGM反複回放，前方飛來一個水瓶，梁丘珞登時就被吓醒了。
猛地從床上起身喘了幾口氣，被空調氣填滿的屋中悶熱又幹燥。梁丘珞吸吸鼻子，堵了。
秋冬換季以來，她着涼感冒，前前後後拖了一個月，還沒有痊愈的跡象。
夢裏那道BGM還在繼續響，梁丘珞一滞，方才注意到床頭亮起的手機。
打電話的是經紀人鄭璞，語氣中有一種難掩的憤怒：“阿珞，周榭被扒私聯粉絲了！”
揉鼻尖的手指頓了頓，一口氣還沒有喘上來，她又聽鄭璞道：“我尋思着周榭的腦子是被僵屍吃了嗎？這還沒出道呢，就靠私聯撩騷爆上熱搜，他怎麽敢？真以為自己是頂流不缺粉絲？”
渙散的目光定焦，梁丘珞回過神，起床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裹挾着細雨撲來，紮得臉頰生疼，大腦也随之清醒了。
海王、私聯、聊騷。
她準确地抓住鄭璞話裏的關鍵詞，打了個呵欠。
聽這個語氣，火應該沒有燒到她。
梁丘珞攏了攏身上的睡衣，“就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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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饒是鄭璞，也被她這反應點炸了，“周榭那個王八羔子怎麽騙你的，拿着你的錢和粉絲開房，你居然就這？就算不罵兩句，也給我點反應啊！啊？！”
“開房？”梁丘珞關上窗，坐在旁邊的懶人沙發上，“開房拿的我的錢，起碼得算我三分之一的功勞吧。”
鄭璞：“……”
鄭璞：“姐妹，你這心态值得一個熱搜。”
梁丘珞低聲輕笑，清脆的聲線帶了淺淺的鼻音，像山間滴落的泉水，依舊空靈悅耳。
拿起地上的iPad放在大腿上，側頭夾着手機，登上微博去看看情況。
也不忘和鄭璞說：“花點錢而已，沒什麽大不了。況且周榭嘴巴甜，全當是花錢買個人哄我開心。”
指腹在平板屏幕上輕輕劃動，梁丘珞找到挂着周榭大名的熱搜，點進去。
繁多的文字和圖片看得她頭疼，匆匆掃了一眼評論裏的粉黑大戰，就退出去了。
其實梁丘珞對周榭并沒有感情，只是人在精神空虛時，總會尋找一些方式來滿足自己的精神世界。
周榭正好又是她喜歡的長得帥、比她小、歌喉好那款，梁丘珞靠人牽上線，一來二去，和周榭有了來往。
對于自己釣上的弟弟，盡管剛處于暧昧期，梁丘珞都很大方。
紅包、衣服、表，該安排的一樣沒少。
然後……
她被人養魚了。
心頭沒由來生出一種郁悶……
作為一個海王被養魚，她絕對是海王界的恥辱！
又打了個呵欠，梁丘珞聽到鄭璞叮咛：“聽好，趕緊和周榭斷了，有那點錢咱們花哪不好。”
“我像是會為了周榭放棄其他好弟弟的人嗎？”
“……”鄭璞無法反駁。
良久，“好了，你記得今晚去決賽現場，公司最近為了霍雲祁還有一堆事兒，忙得不行，我就不去接你了。”
睫毛顫了顫，梁丘珞疑問剛起，耳邊只剩下了嘟嘟聲。
霍雲祁？
他并不是公司的藝人，鄭璞忙什麽呢？
正在這時，手機震了幾下。
周海王發來了語音。
「姐姐，你在嗎？」
「你聽我解釋，事情并不是像網上傳的那樣，那都是騙人的」
「今天星生時代決賽，對方挑在這個時候買熱門，就是想要把我拉下出道位，姐姐你要相信我。」
「雖然我年紀小，我對姐姐是真心的。」
「姐姐你理理我QAQ我和那些圖姐姐錢的妖豔賤貨根本就不一樣」
……
梁丘珞揉了揉眉心。
當她傻嗎這是？
另一邊，在後臺等待妝造的周榭握着手機，不安地等每一條消息。
他為了撩妹申請了不少微信號，但今天東窗事發，只敢上常用的，也就是和梁丘珞聯系的那個。
幾條語音剛發過去，手機沒過多久就亮了起來。
對方秒回了！
他心裏半是激動半是得意，他就知道，梁丘珞心裏有他，只要他服服軟，對方肯定會相信。
打開微信，新收到的消息立即跳上了屏幕：
LQL：「你和其他妖豔賤貨的确不一樣。」
一秒後，消息又來。
LQL：「你更賤。」
周榭：……
傍晚六點。
梁丘珞卡着時間到達決賽會場。
一頓休整安排之後，她被人領到導師席。沒幾分鐘，現場直播開始。
燈光璀璨的舞臺上，十幾個帥氣的少年按隊形排列，由C位周榭開始唱響片頭曲的第一句歌詞，開幕演出正式開始。
追光燈緊跟着唱歌詞的一位，臺下粉絲激動熱烈的喊叫淹沒整個大廳。
梁丘珞注意着臺上每個人的走位和音準把握，竟然還有精力特地去關注周榭。
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誇他大心髒，下午爆出那事，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表現。臺風依舊很穩，歌曲的每一個音調也都诠釋到位，配上精彩絕倫的舞蹈，倒還真是個耀眼的愛豆。
今晚的舞臺是「星生時代」的決賽。
「星生時代」是年中開播的一款選秀綜藝，第一期播出後熱度一直攀升，火爆程度直接出圈，說是今年最強的綜藝也不為過。
梁丘珞參加這場綜藝純屬意外。因節目的舞蹈導師有事，她被臨時叫過來救場，便認識了作為練習生的周榭。
周榭人帥嘴巴甜，聲音也很有特色。
梁丘珞對有嗓音獨特的人帶有天生好感，在做導師期間經常點撥周榭。
軟硬實力兼備，周榭在後期的投票中一騎絕塵，此次很大可能以C位出道。
其他幾位導師見解相同，最後結果未知，已經開始做起猜測：
“周榭後面幾次投票都穩第一了，這次C位大有可能是他吧。”
Vocal導師說：“差不多，他進步很大，剛來的時候對于唱歌的風格定位還有些迷茫，現在已經能完全發揮他的特長了。”
梁丘珞心想，還不是因為她給他開小竈。
Rap導師說：“而且他在melody rap上很有想法，挺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巧了，這也是她教的。
梁丘珞繼續想。
忽然，坐在梁丘珞身邊的導師拍拍她的手肘處，問：“梁丘老師，你教周榭還挺多的，有沒有信心他拿到第一？”
梁丘珞一怔，木然地扭頭去看旁邊幾位導師。
她不是個喜歡說場面話的人，周榭光明正大把她當魚養，哪還有昧着良心誇人的道理。
“他如果不把心思放在舞臺上，今天公演就是巅峰。”
幾個導師笑道：“還是梁丘老師嚴格。”
“要真出道即巅峰，會不會是下一個霍雲祁。”
梁丘珞：“？”
拿周榭和霍雲祁作對比，堪比跨宇宙級碰瓷。
霍雲祁年少成名，一出道便成華語歌壇的巅峰人物。
四年前，年僅18歲的他靠一首《流光》紅遍大街小巷，憑借自己獨特的聲線和唱功成為當年的一匹黑馬，屠殺國內所有音樂榜。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巅峰就此時，霍雲祁發行專輯《井隅》，一分鐘銷量逾千萬，靠着出色的舞臺名聲遠揚海外，內娛當之無愧的頂流。
如果說周榭是有天賦，霍雲祁就是老天爺追在屁股後面喂飯吃。
這兩個名字同時出現，都是給周榭擡咖了。
梁丘珞尴尬笑笑：“霍雲祁這樣的內娛幾十年都難出一個，周榭還需要再加油。”
Vocal導師說：“說到霍雲祁，沒想到他居然會和創銘簽約。梁丘老師，你是創銘的藝人，有沒有聽聞點內部消息。”
霍雲祁和創銘簽約了？
梁丘珞頓了頓，想起鄭璞說最近為此忙得焦頭爛額。
但是，創銘怎麽簽得下霍雲祁啊？
創銘娛業自建立以來，重心一直在影視方面，每年的電視劇集産量居全國首位，影視建樹上無人能出其右。
然而，影視界一霸卻在音樂行業毫無根基。
六年前，創銘初次嘗試，推出的女團Sunness紅極一時，卻因為演唱會翻車和假唱門事件涼涼了。
直到今年，創銘再次踏出前進步伐，開辦綜藝「星生時代」，收益頗豐。但這樣一個沒有音樂底蘊的公司，理應不會成為霍雲祁的選擇對象。
她對Vocal導師聳肩攤手，然後拿出手機去網上看最新新聞。
霍雲祁回國以及簽約創銘的熱搜還挂在高位。
梁丘珞點進去，裏頭配的圖是他今天的機場照。
圖上的青年一席淺色風衣加高領打底，身形毓秀颀長，落拓不羁，漁夫帽下露出一雙狹長明亮的眼睛，即便看不見臉，也能感覺得到口罩下是怎樣一張絕佳容顏。
他簇在人海裏，卻沒有被四周的喧嚣染上，仍是一副遺世獨立的幹淨模樣。
光是看照片，梁丘珞都想誇一聲“絕色”。這臉這身材這氣質，甩了周海王一個宇宙不止。
怪不得他粉圈裏流傳了這麽一句話——
「天神一現，萬星俱滅。」
三個小時後，漫長的直播結束。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最終選出7人成團，熱鬧散盡後，一切歸于平靜。
梁丘珞在後臺碰到了周榭。
周榭原是C位的有力競争者，不料卻在最後關頭滑鐵盧，只得了個第三。第三在出道位，不過能看出他有些沮喪，亮眼的舞臺妝也沒有把他的氣色提上來多少。
他走到梁丘珞面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眼裏流露出了幾分懊惱。
然後，再可憐巴巴地開口：“姐姐，我們可以聊聊嗎？”
聽聽！這語氣，多麽聞者傷心！
看看！這模樣，多麽我見猶憐！
梁丘珞覺得，如果她對周榭有那麽一絲感情，可能她都要心軟了。
不過很可惜，她沒有。
輕輕勾唇笑了笑，女子頹然的面容稍稍變得明麗些，聲音仍舊帶着幾分沙啞。
“周榭，比賽已經結束，我該教的已經教完了。”
“不……姐姐，你知道你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梁丘珞豎掌打斷他，“你要是有音樂上的事問我，我很樂意為你解答。現在我還要去洗手間，先告辭。”
語畢，她完全沒給周榭挽留的機會，轉身離開。
到洗手間門口，鄭璞打來電話：“你還沒離開會場？”
“嗯。”
“那你等我，我馬上過來，有事給你說，還有……”鄭璞停頓一下，“周榭那家夥要是找你，你可別聽他狡辯，要是你心軟了相信他，別怪我單方面結束咱倆的姐妹情分。”
梁丘珞走進隔間裏關上門，有些好笑：“我有那麽傻嗎？”
“怕你一時戀愛腦。你看看我發給你的東西。”
聽罷，梁丘珞感覺到手機震了兩下，是鄭璞在微信上發了幾張圖過來。
“這是周榭後續的料，他現在出道了，算是公司的人，這些料我壓在手上沒發，但你還是看看。”
梁丘珞靠着隔板，慢條斯理地點開那幾張圖。
都是一些微信聊天記錄，都是赤.裸裸的撩騷話題。
不算已經爆出來的，周榭那貨這都要聊五個妹。
好家夥，時間管理大師啊！
梁丘珞吹了一口口哨，手指忽然停在屏幕上，口哨也停了。
她看着新的一段聊天記錄，漫不經心的神情流露出明顯的不悅。
目光快速掃過，把幾句話納入視線內。
「寶寶，要什麽包我都給你買，表賣了都得讓我寶寶開心。」
「貴？那老女人也只舍得送我江斯丹頓了」
「可不是，又老又醜還裝清高，幾年沒上舞臺還敢對我指指點點，不就妄想着癞□□吃天鵝肉嘛」
「自己多老心裏沒數嗎，還想泡弟弟，我看她這輩子都別想。」
她？
又老又醜？
回想起剛才周榭楚楚可憐的模樣，梁丘珞給氣笑了。
小東西，還有兩副面孔。
六位數的表都嫌棄成這樣，他真以為自己幾把鑲鑽嗎？
還詛咒自己一輩子泡不到弟弟，梁丘珞可不能忍。
聽到電話裏的冷笑，鄭璞真誠采訪好友：“心情怎樣？”
“好得很，”梁丘珞說，“看來我不泡一個比這臭傻逼強的弟弟，實在對不起我送出去的江斯丹頓。”
“你的重點為什麽還在泡弟弟？”
“那應該是什麽？”
鄭璞：“……”
鄭璞嘲弄道：“行，那梁丘珞女士，我問問你，找到新目标了嗎？”
自诩海王的梁丘珞一時陷入了沉默。
為了維持自己的海王人設，她在大腦裏迅速過了一遍自己可憐的交際圈，似乎還真沒有什麽合适人選。
要比周榭帥，要比周榭強，還要比周榭紅，更重要的，唱歌好聽……
焦急的回想之下，她腦海裏閃過一個身影。
她對鄭璞大言不慚：“我覺得霍雲祁可以。”
鄭璞差點罵出一句髒話。
“你……你……”你了半天，那頭斷斷續續傳來，“正好，我這裏有個追到霍雲祁的絕世秘籍。”
梁丘珞：“什麽？”
鄭璞：“拿上枕頭，睡上一覺。”
鄭璞：“夢裏什麽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