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身
樂觀點想，梁丘珞的确做出讓霍雲祁驚豔的飯菜。
好吃的飯菜千篇一律，奇葩的飯菜萬裏挑一。
比如泯然衆味的美食，這份西紅柿炒蛋絕對能夠讓人銘記。
只是這樣一來，她所謂的“請客”也就泡湯了。
恹恹地端着盤子回到屋裏，梁丘珞被這一套操作臊得雙頰發紅，匆匆給霍雲祁道了別想溜。
霍雲祁看了看手機，沒留她。
等梁丘珞到打開門，眼前是一個擡起手做敲門動作的外賣小哥。
穿着藍色工作服的小哥一愣，目光在梁丘珞臉上停留片刻，然後趕緊低下頭看小票上的名字：“是霍先生訂的外賣嗎？”
梁丘珞頓了一下，“是的，你給我吧。”
“祝您用餐愉快。”
小哥把東西交給梁丘珞，離開時還順手把門給帶上。
梁丘珞拎着口袋看了一圈，心裏隐隐生出些不忿。
原來這人早就留了後手，外賣都訂好了！吃這麽多，藝人要保持身材不懂嗎？！
回到客廳，梁丘珞把口袋放在矮幾上，“你的外賣。”
語畢，她轉身要走，青年清朗的嗓音叫住她，“等等。”
霍雲祁把晚餐提着往餐廳走，“點了雙人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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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從不直接邀請，反而要拐個彎去理解他的意思。
狐疑地望着青年高大的背影，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襯衫，顯得背影更加削瘦，兩邊蝴蝶骨的線條起伏，燈光從上打下，照出明顯的褶皺和陰影。
梁丘珞向前走了兩步，“我一起吃嗎？”
霍雲祁的眼神掃來，仿佛在說“不然呢？”
轉折來得太突然，先前霍雲祁還把她扔大馬路上，現在就主動邀請她吃飯。
讓人有些意外。
梁丘珞也不端着，跟在霍雲祁身後到餐廳入座，把外賣裏的餐食一一拿出來。
他點的還真不少。有湯、有涼菜、還有主食，礙于是兩人份的，達不到滿漢全席的程度，也足夠豐盛了。
打開盛着湯的包裝盒，梁丘珞彎了彎唇，語氣帶着一種欣喜的滿足，“佛跳牆诶！我喜歡這個。”
其餘幾樣都是閩菜，葷素搭配得當，梁丘珞擡眼看霍雲祁，他正朝碗裏舀湯，袖口往下滑了一截，露出骨節分明的一節手腕。
梁丘珞問：“你一早就點了外賣嗎？”
對方眼皮擡都沒擡，“不然等你的西紅柿炒蛋？”
梁丘珞伸手把餐桌上那盤失敗作品推遠了點。
“明明是想感謝你的……沒想到讓你破費了。”
“嗯。”
梁丘珞有點心虛，說話都開始結巴：“我、我一向是個有恩必報的人，你這頓飯的恩情我會記下，回頭一定還給你。”
霍雲祁正好把湯舀好。
瓷碗放在餐桌桌面“嗒”的一聲，他食指搭在碗沿，往前一推，盛着湯的瓷碗滑到梁丘珞身前。
整個過程，他的視線始終在梁丘珞身上。
“那你說說，要怎麽還？”
灼灼目光對視，梁丘珞心裏跟擂鼓似的，一陣莫名的思緒升起來麻痹她的大腦，脫口就出：“拿我還吧。”
霍雲祁手中的調羹突然滑落，正落在瓷碗中。
清脆的碰撞讓梁丘珞如夢初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她故作鎮定地咳嗽一聲，對着霍雲祁笑笑。
霍雲祁也笑，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長，甚至能看出點譏諷。
感覺……玩大發了。
說好一步步來，這才剛開局就打出結尾時的操作，有些崩盤。
梁丘珞把耳邊的短發別到後面，低頭喝湯，冷不丁聽到霍雲祁問：“你姓梁丘？”
他一向話少，問話時也簡潔明了。
問題來得突然，梁丘珞遲疑了幾秒才回答：“嗯，複姓。”
“哪裏人？”
“老家霧城的。”
霍雲祁用調羹在碗裏攪了攪，黃澄澄的湯中間出現了一個小漩渦。
“你口音不像霧城的。”
一言一語間，梁丘珞話也變多起來，“嗯，我記事前父母就出國了，一直都是在美國長大的。”
霍雲祁好像起了點興趣，“哦？美國哪兒？”
“巴爾的摩。”
“你……是不是六年前回的國？”
梁丘珞沒多想，還以為是霍雲祁知道她的出道時間猜測的。
“對，是六年前，那個時候我在巴爾的摩的酒吧駐唱，然後遇到了璞姐，她問我願不願意做明星。恰好那會我缺錢、境況不好，想着既可以唱歌來錢又快，就和母親一起回國了。”
霍雲祁點到為止，沒有深究，倒是提起另一件事：“不過我記得，你很久沒有上舞臺了。”
要說過去有什麽事是梁丘珞想埋一輩子，永遠都不要再翻出來的，那必定是這件。
她苦笑一下，“個人原因。”
說完，怕霍雲祁繼續發問，趕緊夾了兩筷子菜進嘴裏。
這個樣子，是不打算說了。
霍雲祁便沒問下去。
那天之後，兩人再次見面，是在唱響時代錄制片場。
經過初次舞臺演出的篩選，共有二十名學員晉級，兩位領頭導師各指導十名學員，今天就是要選擇兩位輔助導師來協助自己。
忙活一天，分到各隊的輔助導師和學員們進行了第一輪的認識和摸底，就此收工。
梁丘珞從訓練室裏出來，碰上和她一樣剛出訓練室的燕暮。
燕暮面色不好，不知是不是學員們氣到她，抑或是……
猜測着，燕暮開口了：“梁丘，你們組有幾個挺好的苗子，到時候你要多費心，帶歪可就不好了。”
梁丘珞歪了歪頭，輕輕撇嘴，兩腮因此嘟起，有種說不出的明豔可愛感，“你不用擔心，我們還有祁神呢。”
先前選擇輔助導師的時候，在她和燕暮中間，霍雲祁選的是她。
梁丘珞先前還想好了，如果霍雲祁不選她，她就趁機去他家撒潑打滾裝可憐，一定要讓霍雲祁知道，他一念之差錯過的是怎樣的寶物。
不過還好，霍雲祁有眼光。
不過有人不這麽覺得。
燕暮走上來，“你都五年沒唱歌了，真的還能教人？”
梁丘珞不喜歡和人車轱辘這件事，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她并不熟悉的燕暮。
即便這些年離開舞臺多年，過得不好，她心氣還是一如以往。燕暮是靠模仿她出道的，現在又要處處在她面前證明自己比較強，梁丘珞不太瞧得上這種行為。
她雙手放在身前的衛衣兜裏，側着身，懶懶道了句。
“我要是你，我就會等到學生贏了再過來說這句話，省得到時候被打臉，多丢人啊。”
一句話出口，她壓根沒看燕暮的臉色，揮揮手走了。
霍雲祁可是選了她做輔助導師，她要趕緊去套近乎，想要泡到弟弟，必須要抓住每個時機。
片場的休息室不多，現在已經收工，在走廊上的人不多。
梁丘珞一間一間屋子找過去，在一道虛掩的門縫中看到了霍雲祁的身影。
她才擡起手，裏頭有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出來：“你怎麽突然來參加綜藝了？”
看來裏頭的人不止霍雲祁一人，梁丘珞對聲音敏感，也沒聽出這是誰的。
霍雲祁說：“想來。”
“奇怪啊，你從來不參加綜藝，應哥還說你突然怎麽說都要來，還把雜志拍攝都推了，難不成蔣良真幫你找到人了。”
霍雲祁冷笑一聲。
那人驚道：“卧槽！不是吧！你真找着你那白月光了？”
梁丘珞像被電擊了一般，大腦瞬間短路了。
但恢複後，迅速地開始運轉。
霍雲祁還有個白月光？！要是他和白月光死灰複燃，那她不就沒戲了？
她不喜歡搞第三者插足的。
可聽着聽着，又察覺些不對勁。
“雲祁，你怕是天選之子吧。這都他媽都過了六年，你連人名兒、面兒都不知道，居然也給找着了？快快快、快給我說說，你那梁小姐現在怎麽樣，還在巴爾的摩嗎？”
梁丘珞蹙起了眉頭。
梁小姐？巴爾的摩？
她忽然想起，上次霍雲祁和她的對話。
操！霍雲祁不會誤以為她就是那個失散多年的白月光吧？
這他媽……
這他媽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梁丘珞倚在牆邊，一手托肘，一手托腮。
從那個人的話來看，霍雲祁還不知道他那白月光的名字。這都白月光了，只知道人家姓梁，還被她這個姓梁丘的渾水摸魚，會不會是……網戀？
六年前，霍雲祁才多大？16歲！
才16歲！就把人給騙到美國去網戀，禽獸啊！
不行，作為好姐姐，她一定要把霍雲祁從這段不現實的戀愛中拯救出來。
他不知道還不知道白月光什麽樣嗎？長她這模樣這網戀可就賺大發了。
梁丘珞是不介意當白月光替身的。
後來，梁丘珞還是沒去找霍雲祁。
她回了桐林灣，路上時還給鄭璞說了自己的新發現。
鄭璞罵她：“你沒病吧？上趕着替人做替身，還打算誘導霍雲祁以為你是他白月光？泡個男人，怎麽聽你泡得這麽累？”
梁丘珞靠在車後座，像灘泥似的黏在座位上，好像這輩子都不打算挪窩了。
“這不是要對症下藥嗎，反正霍雲祁現在可能誤以為我可能是他要找的人，而我現在缺個弟弟，不正好嘛，而且……”梁丘珞一頓，“這事對我也沒壞處。”
鄭璞沒說話，打算聽聽她對那“好處”有什麽高見。
“以後萬一他要真找到他的白月光，直接踹了我不就完了。我也随時提醒自己就是個冒牌的，保持清醒，就不會為情所傷。”
“……”
鄭璞服了，這都是什麽歪理！
況且那感情來了，是你的理智可以控制的嗎？
她沉浸在自己的一套理論裏沾沾自喜，鄭璞突然想起個事，“阿珞，我勸你謹慎一點。霍雲祁這人的脾性，我聽說過一些。”
“他這個人，極度讨厭別人欺騙他，以前有個交情挺深的朋友騙過他一回，之後便老死不相往來。我看找人這件事在他眼裏挺重要的，你犯不着拿這事開刀，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事情總會有暴露那天。”
梁丘珞不以為意，“十五的事十五再說，我都這樣了，哪裏還在想什麽以後。”
有時候，梁丘珞和鄭璞聊自己的想法，并不是要什麽建議。
她就是想說，有鄭璞在，好歹讓她知道身邊還是有個人能聽自己說話的。要不然連個透底的親人朋友都沒有，活着也太難了。
助理把她送到桐林灣就離開了。
梁丘珞在車旁倚了一會，被寒天凍地的氣溫凍得手腳發涼。不過還好，沒白等，遠遠打來一束車燈，是霍雲祁的那輛法拉利。
她對着倒車鏡整理一下儀容，頭發沒亂，妝還帶着，眨眼時，頹然的神色裏露出幾分慵懶妖冶。
總之，很好。
擡起頭，霍雲祁正下了車，梁丘珞拎着包走過去，輕聲叫道：“祁神。”
霍雲祁望來。
她走到他身旁，“明天開始就要指導學員，我這邊有一些想法，不介意的話現在可以先和你交流交流，如果有什麽不對的我修整一下。”
聽到她這平平淡淡的口氣，霍雲祁眉目冷峻，“這麽晚了，你一個單身女人，去我那兒不好吧？”
梁丘珞眨眨眼，用着最純然的表情說出最讓人無端瞎想的話：“那……實在不行，你去我那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