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攤牌
人潮退盡後,酒店重新歸于寂靜。
因晏璟安和朋友小聚,霍雲祁他們幾乎是最後一撥人離開的。
回到豫景園,轎車駛進豪華的雕花大門,霍雲祁開了指紋鎖讓母親先進屋,一只身形龐大的金毛聞聲迅速跑過來,湊在晏璟安腿邊蹭了蹭。
晏璟安把金毛抱起來摸了兩下,“哎喲,起起來迎媽媽啦,真是媽媽的好大兒。”
霍雲祁睨了一眼和他平起平坐稱兄道弟的大金毛,對方吐着舌頭沖他汪了一聲。正在這時,一只白團子從眼前倏地閃過,接着幾個落腳點,一下跳到玄關旁的架子上,還碰掉了一包抽紙。
那正是萬管家口中摔斷一條腿的芸芸。
晏璟安騰不開手,向身旁的霍雲祁示意一眼,“把芸芸抱着。”
小貓黏人,被抱起來就往霍雲祁懷裏鑽。
霍雲祁心思不在周圍,漫無目的地跟着晏璟安走進客廳,就連萬管家什麽時候過來都不知道。
原本乖巧的小貓忽然在懷裏掙紮,霍雲祁低頭看去,聽到晏璟安喊:“雲祁?雲祁?”
把貓放下,霍雲祁:“嗯?”
“怎麽了?回來的路上就魂不守舍的,和你說話也沒反應。”
“在想事,”霍雲祁說,“剛才說什麽了?”
晏璟安坐到沙發上,拉起裙角方便翹起二郎腿,“你年底忙嗎?”
“有點,在準備新歌,還有綜藝要錄。”
“嚯,你居然去錄綜藝了?奇跡啊,”晏璟安叫道,“不管你忙什麽,三十一號那天晚上空出來,和你外公去個商業酒會,到時候好好拾掇拾掇,最好一去就讓全場小姑娘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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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璟安邊說,還要做一下手勢。
旁邊的萬管家笑道:“太太,咱們少爺随便随便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拾掇都免了。”
“那不行,人靠衣服馬靠鞍,這可不能馬虎。”
你一言我一句,嚷得霍雲祁腦仁疼。
他沒加入争論戰場,只扔下一句知道回了卧室。
今晚陪着晏璟安他全程沒看手機,現在才發現有不少消息。
應季同通過微信給他留言說了接下來的時間安排;蔣良還讓他放寬心;梁丘珞也發來了一條,問他是不是回來了。
霍雲祁點進聊天框,手指幾次想要觸到輸入框,蔣良那些話霎時如潮水般湧進大腦。
——這些事相信只要你去查,會查得比我更細致。
——而且,在此前她還和周榭有過一段。
——從和周榭結束到認識你,才多長一段時間,真沒點其他心思,你信嗎?
最後,他冷笑一聲,把手機扔到了地毯上。
唱響時代綜藝開始錄制過去半個月,學員們的舞臺淘汰賽也逐漸提上了日程。
再過一周,淘汰賽即将開始,大家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淘汰賽第一戰。
霍雲祁第二天下午就去了片場。
梁丘珞正給學員們指導完基礎聲樂,聽見有人喊“祁神”,她一擡頭,看到霍雲祁英挺的身姿。
他面色如常,清冷蕭疏,面對學員們的熱情回應也是淡淡的。
三兩句問了大家的情況,霍雲祁朝梁丘珞的方向看去,梁丘珞正彎起唇角,他便把目光撤離了。
梁丘珞稍愣,笑容霎時凝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感覺霍雲祁的眼睛裏帶着複雜的不虞和冷漠。
……明明之前還給她發過晚安呢。
因為霍雲祁的到來,他要針對接下來的演出給學員們做一次教學。
梁丘珞和喬懿軒作為輔助導師,旁聽的同時還補充一些知識。
霍雲祁在歌壇能站到頂峰,業務水平沒得說,幹貨也滿滿。
這一堂課一直上到晚上八點才結束。
學員們個個饑腸辘辘,卻不急着吃飯,都還沉浸在課堂裏。霍雲祁知道每個人消化能力有限,所以讓他們接下來自由活動。
在片場用了晚餐,霍雲祁叫梁丘珞和喬懿軒來會議室。
比賽沒幾天,要給學員選歌,還要了解這幾日大家的情況。
商讨了近兩個小時,時間不早,喬懿軒先和助理回去。會議室只剩下了梁丘珞和霍雲祁,梁丘珞把自己定出來的方案給霍雲祁看,“這些是我考慮之後的,你可以到時候結合小喬的做做參考。”
“嗯。”霍雲祁看都沒看,拿過來放到手邊。
梁丘珞觑着他,拉凳子往他身邊挪了挪,“怎麽了?不太開心嗎?”
霍雲祁這才舍得看她一眼。
梁丘珞單手支着下巴,眼睛彎起來,“不開心了就給我說說,我幫你分擔分擔,難過分給我一半興許心情就好了。”
“難過?”霍雲祁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轉念一想,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笑話。
從剛聽到蔣良的話到現在,盡管外表表現得很鎮定,實際各樣的情緒早已在他心裏泛濫。
有被欺騙的憤怒,有對梁丘珞的失望,甚至還有對自己識人不清的嘲弄。
他以為,前路是柳暗花明,他花了六年時間終于找到心心念念的人,可誰知,那只是對方用謊話編制的一個網。
“我的确是有些話要對你說。”
梁丘珞隐隐有些不好地預感,“什麽?”
霍雲祁靠在椅背上,雙手疊在身前,“你和周榭,是什麽關系?”
“……怎、怎麽突然問這個?”
“回答。”
“沒、沒什麽關系啊。”這也倒是實話,兩人就是不上不下,處在都有所圖的暧昧階段,然後她腦子一熱給周榭花了點錢而已。
霍雲祁像是并不意外,又繼續:“以前駐唱的酒吧,叫什麽?”
“mysterious。”
“你的英文名。”
“……Lori。”
“你大學什麽時候畢的業?”
“我沒畢業,讀了一年退學了。”
霍雲祁笑了。
都說騙子是真話假話摻雜着說,今日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你到底是叫梁丘珞還是,”霍雲祁擡眼,“裴珞。”
梁丘珞的身子顫了顫。
這個名字,她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聽到,好像自從父親離開家裏,這個名字只存在于官方的文件上。
對外,大家都叫她Lori,偶爾有人問她中文名是什麽,回答的都是梁丘珞。
回國後改了姓,裴珞于她完全就是過去式了。
“我以前的确是叫裴珞,但……”
“好了。”霍雲祁擡手打斷。
幾秒後,他又笑出來,“最後一問,你今天說的,又有幾分是真的?”
“你、你以為我說的都是假話?”
霍雲祁垂眸理了理袖口,“一個會在臺上假唱的歌手,既然能亵渎舞臺和歌曲,那我為什麽不能懷疑你說話的真實性。”
梁丘珞深呼一口氣。
她該說什麽?說我只是想逗你開心,但是在人前唱不出來只能假唱?
不提霍雲祁信不信,她都開不了這個口。
霍雲祁在樂壇封神這些年,零緋聞零黑料,不接綜藝只埋頭搞音樂,梁丘珞不止一次羨慕他的純粹。
正是這種純粹,所以他無法接受那些亵渎舞臺與歌曲的人。
更何況,只是為了情愛這種理由。
換做是她,她也會對假唱的人,抱有一種負面印象。
會議室裏的靜不知道持續了有多久,凳子劃拉地面的聲響刺得她耳膜疼,焦距回到眼中,坐在旁邊的霍雲祁已經拿着東西起身離開了。
他拉開門,走出去的瞬間,梁丘珞看着他的背影道:“對不起。”
“嘭——”的一聲,門将裏外分為兩個世界。
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霍雲祁一路帶着一股低氣壓出了片場。
應季同把車開過來,霍雲祁坐到副駕駛上,車內的氣氛瞬間涼了幾個百分點。
即便不在現場,應季同也猜到發生了什麽。
喬懿軒走後,小會議室裏只有霍雲祁和梁丘珞。能讓這位爺冷着一張臉可以冰凍方圓十裏的人,目前他也只能想出一個梁丘珞。
應季同問:“雲祁,要去桐林灣還……”
一記眼刀掃過來,應季同早已學會從霍雲祁的各種微表情裏察覺他的意圖。
立馬改口:“我知道了。”
霍雲祁靠在座椅上閉上雙眼,感覺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他認為,自己本該是生氣、憤怒占據上風,他一向厭惡別人欺騙自己,可到了梁丘珞身上,心裏卻是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橫亘在中間。
他在不斷地想,雖然梁丘珞的情況是和以前他知道的有些出入,但為何又有那麽多能契合上?
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誰嗎?
還有,她以前明明能唱歌,為什麽一定要假唱來騙他?
沒有解答的疑惑充盈在大腦裏,幾乎把神經擠壓得頭疼,霍雲祁忽然說:“應哥,梁丘珞在那次演唱會後沒再上過舞臺嗎?”
Sunness的情況應季同去查過,“對,自那次以後,她不但沒上過舞臺,也沒再發行過新歌。”
“理由?”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問過她身邊的助理,說是那次演唱會車禍對她打擊太大。”
霍雲祁蹙了蹙眉。
直接告訴他不僅于此。
應季同往旁邊瞥了兩眼,“那……我再去叫人查一查?”
“不必了。”
“……哦。”說着,車駛進豫景園大門。
應季同解安全帶的時候,把什麽東西碰掉了。從座位下撿起來,發現是個黑色絨面的首飾盒。
拿在手裏看了兩眼,他問:“這放哪的?”
霍雲祁望來,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是他昨天拍賣到的那根項鏈。
當時晏璟安說這根項鏈适合濃顏長相,他就多看了兩眼,然後想起了梁丘珞。
梁丘珞五官大氣,适合搭配這種紅色的寶石首飾。她平時的模樣看着頹,但卻能壓得住紅色,一點也不俗氣,反而相得映彰。
所以,昨天他和蔣良叫板,把項鏈拍到了手。
誰知,東西還沒送出去,自己倒收了一個大禮包。
好一個造化弄人。
手扶上車門開關,他打開車門往外走,滿不在乎地對應季同說:“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