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宴會
霍雲祁出道至今, 粉圈對他的印象一直都是:疏離、禁欲、不染塵世的谪仙。
就連微博也秉持了這一貫的風格。
白底的背景,上面有一滴水墨形成的“Q”, 至于頭像……是只高貴冷豔的絕美布偶。
正是曾經在萬管家口中摔斷腿的芸芸。
布偶一詞也成了霍雲祁的粉絲名。
而作為內娛的頂流人物,霍雲祁微博的更新屏蔽簡直令人發指。
除了發新歌營業,就是轉發合作方的微博,個人生活沒幾條,偶爾有一張自拍,粉絲能尖叫到把微博輪上熱搜。
久而久之,布偶們逐漸佛系,對偶像的要求只有一條——
活着就行,大家可以靠以前的作品度日。
不過在今晚, 注定是廣大布偶們的不眠之夜。
也是應季同的不眠之夜。
還在外面出差的應季同接到消息, 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霍雲祁:“祖宗啊, 你平時不是從來不上微博嗎?怎麽今天一言不合來個核炸彈?”
接電話時, 霍雲祁正在開車。
應季同哀嚎的聲音從車載音響裏傳出,把車內搞得鬼氣森森的。
霍雲祁:“轉個微博而已, 至于嗎?”
“怎麽不至于!你微博那幾千萬的粉絲不是擺設啊哥!”應季同激動到胡言亂語,“你就算要發, 也提前給我們講一聲, 我們好歹還有個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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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大驚小怪, 把話題往唱響時代導師組上引,壓掉梁丘珞的黑熱搜。”
“這是幫你公關,還是幫她呢?”
“照做。”
應季同在那邊重重地嘆了口氣。
霍雲祁有專門的公關團隊,因為霍雲祁低調, 從不鬧緋聞,遇到造謠的情況,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出得體公關, 今天突然這一遭,看來大家得集體加班了。
挂了電話,霍雲祁把車駛進豫景園大門。
到門口,他看見前方停着一輛車,晏璟安從上面走下來,到駕駛座外,俯身吻了吻從車窗探出頭的男人。
沒兩分鐘,這輛車開走了。
晏璟安頻繁地換男朋友這種事見怪不怪,霍雲祁也不覺得稀罕。
他走下車,晏璟安注意到他,一手拎着包,側過身來,歲月沉澱在身上的氣息使得她一颦一蹙都風情萬種。
“喲,回來了?”
霍雲祁上前,“嗯。”
“沒工作?之前不是說年底都挺忙的嗎?”
“只是回來住一晚,”推開大門進屋,霍雲祁看晏璟安風塵仆仆的樣子,身上還帶着奔波後的氣息,疑道,“去旅游了?”
晏璟安擺擺手,“別說了,白跑一趟。”
換上拖鞋,見有人能聽自己吐槽,晏璟安把肚子裏的那股憋屈悉數倒出來,“我聽說霧城有人賣席一曼的紀念唱片,特地過去了一趟,價格都談好了,結果居然是假貨。是假的就算了,還罵我污蔑他?哼,我污蔑?瞧他那一聽我出高價就兩眼放光的樣子,是真唱片我也不便宜他了!”
顯然是被這事氣了,晏璟安吐槽完,還罵罵咧咧地把那人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
乍一聽,對方簡直是個上帝見了都要喊偶買噶的存在。
霍雲祁安撫道:“下次遇到這種事先派人去打聽好,免得自己白跑一趟。”
“那可不行,席一曼的紀念唱片!當年是限量銷售的,現在全部落到那些收藏家手裏,但凡有點消息都是遺珠!遺珠你知道嗎!”
晏璟安四十多歲的年紀,在“追星”方面活得跟一個小姑娘似的。
她極喜歡席一曼。席一曼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國內著名的女歌手,在那個信息傳播緩慢的世代,她在世界範圍內都小有名氣,也算是當年的巨星了。
只可惜,席一曼去得早。她離世前發行了一款紀念唱片,晏璟安“入坑晚”,所有唱片中就差這張沒收集,可不得心癢難耐。
這種追星的心情,霍雲祁理解不了。
同時,樓梯上走下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看見霍雲祁,老人掀了掀眼簾,雙眸依舊銳利,帶着矍铄的神采,“回來了。”
霍雲祁禮貌道:“外公。”
晏承呷了一口茶,點點頭,對他說:“周四那天有時間吧?”
周四是二十九號,上回晏璟安只讓他把三十號空出來,周四實在沒空。
霍雲祁說:“空不出來。”
“盡量把事情推了,實在不行中午回來吃個飯,誠宜食品的段家要過來。”
“誠宜?”霍雲祁略有耳聞,“段家不是不在榕城嗎?”
“嗯,我以前和段老頭有些交情,這次的酒會段家來榕城,我作為東道主總要歡迎歡迎。”
一旁的晏璟安突然插話:“我記得他家段亦珊和雲祁同年的吧?上次在朋友圈看到照片,小姑娘長得還水靈靈的。”
正好說到這個,晏承順着晏璟安的話:“正好,到時候還可以陪陪段亦珊,出席酒會的時候就不用再找其他女伴。”
霍雲祁怎麽可能聽不懂這弦外之音。
上次晏璟安讓他好好捯饬,理由是在這兒呢。
他臉色沉了沉,可面對的又是長輩,态度也不能放肆,“陪人就算了,我抽不出時間。還有女伴的問題您不用擔心,我自己有女伴。”
“讓你回來陪你就回來陪,”晏承神态沉靜,語調卻重了一些,“雲祁,這事上所有事并不是由着你來的。你的晏家的子孫,事業和婚姻,總要為了晏家犧牲一樣。”
霍雲祁面不改色,心中也未曾因為這句半帶威脅的話有任何動容。
“外公,您應該知道我之所以還留在晏家,是因為你,因為我媽,因為你們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二的親人,但親情不是牽絆我的東西。”
晏承端着茶杯的手微抖,他本有很多話去訓斥霍雲祁,可那些措辭到嘴邊,終究無法開口。
輕哼了一聲,他只好輕飄飄地瞪了晏璟安一眼,草草扔下一句“看你教的好兒子”。
晏璟安根本不痛不癢,在晏承走後,還對霍雲祁豎起拇指,“好兒子,媽媽支持你!”
話頭又一轉,“不過段亦珊你确定不接觸接觸?那小姑娘多好看啊。”
霍雲祁不鹹不淡:“您要是不着急,我給您找個更好看的兒媳婦。”
過了兩日,唱響時代最新一期更新,網上關于霍雲祁和梁丘珞的話題終于消停。
這幾日,梁丘珞的微博私信不止收到周榭粉絲的辱罵,還有布偶姐姐們各種角度的關心。
——和你祁神什麽關系?
——不要蹭祁神熱度好嗎?
——姐姐你什麽時候和祁神再有合作呀。
天神果然是天神,梁丘珞自五年前那場演唱會後,從來沒感受過這種熱度。
就是有點無福消受。
周三晚上,梁丘珞去鄭璞那裏簽了《我的客棧》的合同,和丁蘊一起回桐林灣包餃子吃。
包到一半,霍雲祁來找她拿放在她這裏的睡衣。
梁丘珞手上沾了面粉,不方便拿東西,讓霍雲祁自己進屋來拿。
睡衣就放在沙發上沒動過,霍雲祁拿了個袋子把衣服裝進去,對她說:“周五把時間空出來,吃完午飯我來接你。”
梁丘珞一怔。
那天是三十號,她打算去鎮上陪梁丘冉跨年的。
“有急事?”
霍雲祁:“嗯。”
“能推嗎?玩一天或者提前一天可不可以?”
“不行,只能是那天。”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先前是她說的無條件答應霍雲祁做五件事,感情把這份人情還完趕緊結束吧。
推脫的話化成一陣嘆息,她道:“我知道了,下午到晚上的時間都空出來嗎?”
“對,一直到淩晨。”
“我知道了。”
送走霍雲祁,梁丘珞回到餐桌邊繼續包餃子,對上丁蘊呆滞、震驚、詫異、以及難以置信的雙眸。
她有些好笑,“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丁蘊的聲音發抖,“珞、珞姐,那個是霍、霍雲祁吧?”
“是啊,難不成你還認識誰長得和他一樣?”
“你……你……”丁蘊一開始想說你們什麽關系,過去的一段記憶在腦海中閃過,她改了口,“你不是說對他下不了手嗎?”
在跨年夜把她的時間預定到淩晨,怎麽也不像是“下不了手”的模樣。
尤其前幾日還發生了霍雲祁在微博下場挺梁丘珞的事,丁蘊覺得自己無法用天真的目光去看他們了。
梁丘珞嘆了口氣,解釋:“他之前幫過我,我還人情呢。”
為了轉移注意力,梁丘珞還說了和李舟淮發生的事。
果不其然,接下來丁蘊的世界裏只剩下了“李舟淮垃圾”五個字。
十二月三十日當天。
午飯後,霍雲祁接梁丘珞去做晚會的妝造。
把梁丘珞交給造型師,他先去換了自己的造型。
男人在這方面總比女人要方便,結束時,梁丘珞還在化妝。
等了約莫一個小時,霍雲祁已經有些不耐煩。耐心到臨界點之際,造型師終于從屋裏出來。
霍雲祁在沙發上懶懶地擡眸,梁丘珞剛好踩着高跟鞋走出化妝間。
換下寬大的休閑裝,一身黑色的拖尾高定禮服描繪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膚白勝雪,與黑色的布料形成鮮明的色彩碰撞,優越的天鵝頸直角肩勾勒出肌膚上的線條。
禮服的裙裾從大腿的地方有開叉,走路時一雙纖細柔滑的長腿若隐若現,性感之中又更添幾分搖曳多姿。
走到霍雲祁面前,梁丘珞看了看身上的禮服。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生物,穿上好看的服裝,總要忍不住去問問別人的看法,“我穿着有沒有哪裏奇怪?”
霍雲祁起身,拉着梁丘珞的手臂,看看她的身後,露出的後腰中間,一顆黑色小痣隐在腰窩裏,俏皮又可愛。
他勾了勾唇,“走吧。”
切,連誇一句好看都不肯!
梁丘珞在他背後吐了吐舌頭。
車在路上駛了一個小時,到達會場的時候差點誤了進場時間。
梁丘珞沒問今天是什麽晚會,反正她跟着霍雲祁就行,反正霍雲祁不會讓她吃虧。
跟着侍應生走進大廳,舒緩的輕音樂帶着交談的嘈雜聲一起進入耳中。
富麗堂皇的吸頂吊燈下,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梁丘珞環視一圈,暫且沒看到什麽熟悉的面孔。
梁丘珞壓低聲音和霍雲祁說話:“今晚來這幹什麽啊?”
青年睨了她一眼,“有話就說,不用搞得這麽偷偷摸摸的。”
“哦。”
“今晚沒什麽事,你要麽跟着我,要麽餓了去吃東西,不過不要脫離我的視線範圍。一會舞會開場,別有其他男人邀請就答應,你今天只是我的舞伴,懂?”
梁丘珞頓了頓,“……我不想跳舞。”
“又不是讓你一個人跳。”
“非跳不可?”
“非跳不可。”
這個人完全就是不講道理,一點也不會為人着想。
梁丘珞想了想,都在舞池裏,和站在舞臺上的情況應該不同,還是能應付過去的。
長長地吐一口氣,“我知道了,那這算我答應你的第四件事。”
霍雲祁被她這波操作氣笑了。
“斤斤計較。”
為了給一會跳舞保存一些體力,梁丘珞打算去吃點東西。
确保自己在霍雲祁的視線範圍內,她到桌邊拿了一份甜點,東西還沒送進嘴裏,聽到身後有人提了霍雲祁的名字。
大廳裏的桌子都是橫成長長一排放置,說話的幾人在桌子另一邊,梁丘珞背對她們,不過不妨礙聽清楚對話內容。
“不是說晏家和段家會聯姻嗎?怎麽我看霍雲祁的女伴不是段亦珊。”
“段家不是只要上門女婿嗎,晏氏哪肯把這個寶貝外孫送去。”
“居然還是要上門女婿?這從哪聽說的?”
“還用聽?這不是段家絕活嗎。”
然後梁丘珞聽了一段這個誠宜食品的上門女婿救誠宜于水火之中,從而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本意是以為能聽見關于霍雲祁的八卦,這話題都不知道歪到哪邊山去,梁丘珞沒了興趣。
在桌上找了杯果汁,她回到霍雲祁身邊,笑得眉眼彎彎,狡黠的光在眸中閃爍,“你要當上門女婿了?”
“?”
霍雲祁眉峰蹙起,下颚微收,臉上明顯表現出了不爽,“瞎說什麽?”
“哦,不是啊?我還以為你要做上門女婿抱得美人歸了。”
她說話時唇角要揚不揚,像在憋笑,努力藏住那股竊喜。
霍雲祁眉尾一挑,以為她是在為自己無法做上門女婿高興,心情稍微暢快了那麽一點,“聽你這語氣,很慶幸啊?”
“有嗎?你能不能做上門女婿和我有什麽關系啊。”她只想八卦。
霍雲祁權當她是在嘴硬。
剛才外放出的不悅稍稍收了點,“行,跟我過來。”
“幹嘛?”
“帶你去看美人。”
梁丘珞:“?”
什麽人啊這是,她并不在乎他會抱得什麽美人歸好不好?
心裏說着不要,梁丘珞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跟着霍雲祁穿過大半個會場,到晏承身邊的時候,霍雲祁叫了一聲外公。
梁丘珞的目光跟着落到晏承身上,對方卻完全不在意霍雲祁身邊跟了人,只顧着介紹:“雲祁,這是你段爺爺。”
霍雲祁恭敬又疏離地問好。
視線轉移,梁丘珞看向晏承面對的那幾人,初初擡眸,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猛然湧上大腦。
霎時間,宴廳裏的所有聲響快速從她的世界中撤離,或近或遠的說話聲都被隔了一層屏障,男人驚異的神情在眼中不斷擴大,倏地把她拉回那段絕望的童年。
記憶中模糊的容顏和那人的完美重合,梁丘冉曾經的歇斯底裏翻滾出來,變成無盡的恐懼與夢魇,完全将她支配。
梁丘珞倒吸了一口涼氣,隐隐約約聽到晏承說:“這是段敏阿姨和裴成文叔叔。”
熟悉又陌生的三個字,瞬間把她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