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燦摸着肚子起身,想去找點什麽來墊墊肚子,但山寨裏面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會兒,秦燦發現了一件可悲的事……他找不到自己和岑熙住的那間房了,不僅找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

四下空曠寧寂,隐隐似乎有什麽聲響從前面傳過來,秦燦循着聲音走過去,發現是有人在井邊沖涼。

那人裸着上半身,披散着頭發,從井裏吊起水桶,就這麽将水兜頭澆下來。

月華皎潔如銀輝,落在他的右手臂上,照出一圈沿着手臂纏繞而上的深青色花紋。

秦燦一見這刺青就認了出來那是誰,此刻顏三偏轉身來,正好讓秦燦将那個刺青看了個清楚。

原來顏三手臂上刺的,是一條生着九個頭的蛇,蛇尾始于手腕,蛇身繞着手臂盤踞而上,九只蛇頭遍布在他肩頭,昂首吐信,看着有幾分恐怖。

秦燦身體哆嗦了一下,小聲自言自語,「人這麽兇,連身上的刺青也這麽恐怖……啧啧啧,少惹為妙、少惹為妙。」

轉身要走,卻聽到身後有冷厲的聲音傳來,「誰?」

秦燦決定當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接着身後響起腳步聲。

「你給我站住!」

秦燦停下來,手掌擱在耳邊,作出費力去聽的樣子。

「咦?好像有什麽聲音?」然後突然領悟過來那樣,他食指指着天上,「啊啊,一定是風。」

想繼續走,但是後領被人「啪」一下抓住,接着又被提了起來,兩只腳離了地。

秦燦心想,果然吃那麽多不是白吃的,力氣倒是不小,就是動不動就把人提起來這樣不太好。

「叫你站住你沒聽見?!裝聾子?!」

顏三的聲音聽來有明顯的不悅在裏面。

秦燦仍舊裝傻,兩只腳雖然離了地,卻還是繼續着往前走的動作,一邊「走」還一邊疑惑,「哎?怎麽走了半天還在這裏,莫不是遇到了鬼打牆?」就是不去看顏三,好像根本沒看到這個人一樣。

秦燦感覺到顏三那裏的怒氣一陣陣的,擋也擋不住,表面上還表情認真地在努力往前走,不過他心裏卻是噗哧笑出來,嘿嘿,我看你拿我怎麽辦?

但顏三顯然不給秦燦再多樂呵一會兒的機會,手一甩,秦燦便像張烙餅那樣「啪」地摔在地上,胸口撞在地上,疼得他一口氣憋悶在胸腹,着實自作自受。

秦燦剛「哎喲」、「哎喲」叫喚了兩聲,就被顏三一腳踏在背上。

「裝呀,怎麽不裝了?」

秦燦被踩得只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要吐了出來,想虞老大和萬老二雖然樣貌粗犷,比顏三看來更像山賊,但為人性爽,哪裏像他又兇又殘暴的,仗着功夫好力氣大,逮着人就欺負。

自己一定要快點離開這裏,然後給他安個罪名押回縣衙,打他個幾十大棍!不,幾十大棍便宜他了,少說得幾百!

「看你求不求饒……」

一不留神把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那踩在背上的腳用力蹍了蹍。

「你在嘀咕什麽?」

秦燦連忙緊緊閉上嘴,搖頭。

顏三眉頭一皺将腳挪開,接着蹲下身來,秦燦以為他踩得不過瘾,改要動拳頭了,忙将臉藏進手臂間,誰知等了半天沒動靜,偷偷擡眼,看見顏三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塊玉佩,正凝眸打量。

哎?這塊玉怎麽這麽眼熟?

秦燦表情一怔,一骨碌坐了起來,手在自己胸口一陣摸,難怪這麽眼熟,原來就是自己的,大概剛才摔地上的時候落了出來被他看到。

雖然也不是值錢的東西,但秦燦又不甘心東西落在顏三手裏,便伸爪子過去搶,「還給我!」

顏三手一勾,讓秦燦撲了個空,挑眉,「誰說是你的?」

秦燦撇撇嘴,哼,給你就給你,老子有的是好東西,只怕你這生在山裏的土鼈看到了也不識貨!

秦燦從地上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邁步要走,腳剛跨出去就被絆倒,臉朝下地跌了個狗啃泥。

「你幹嘛?」秦燦捂着嘴和鼻子坐起來,感覺有熱熱的、黏乎乎的液體從鼻子裏流出來,「玉佩不是給你了,你還要怎樣?這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但顏三顯然不相信,沖着他的臉攤開一只手心,「其它的?」

秦燦撇頭,「沒有了!」

「咯啦啦」捏拳頭的聲音。

不待顏三問第二遍,秦燦立馬迅速把身上值錢的都掏出來擺在身前地上,連藏在鞋底的銀票都倒了出來。

其實,這次和岑熙出來,本就沒帶多少值錢的東西,因為秦燦是藏着自己小王爺的身分到這裏來的,故而一路上都打扮成普通的書生,盤纏兩人身上分別藏了些,主要是防着路上遇到劫匪什麽的,結果到頭來還是孝敬了混蛋山賊。

除了那張從鞋底裏掏出來的銀票,其它東西都被顏三給拿走了。

有了這些,顏三臉上的怒意似乎去了不少,嘴角微微勾起,也沒管秦燦,掉頭走了。

秦燦将銀票重新塞回靴子裏面,穿上,對着顏三的背影道,「諒你也不敢拿,拿了也熏死你。」剛說完,肚子「咕嚕嚕」一陣響。

結果折騰了半天,吃的東西沒找到,反而身上值錢的全去了。秦燦想,明天一早就去虞老大和萬老二面前說些好話,讓他們放自己下山,然後再帶着縣衙裏的人來殺一個回馬槍,頭一個就拿顏三開刀!

次日清早,在用早膳的時候,秦燦使出渾身解數,一邊往自己嘴裏塞包子塞饅頭,一邊滔滔不絕地游說虞老大、萬老二帶着全體山寨手下接受招安,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一旦到了青花鎮正式上任,就給黑雲九龍寨的兄弟安排正正經經的營生。

「兩位老大,你們覺得本官說的方法是否可行?既能填飽肚子,又不用出生入死被人記恨,說不定幾年之後,這方圓百裏又有錢又被人稱頌的大善人員外老爺就是您兩位呢……」

秦燦說着倒了兩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遞到虞老大跟前,「要不我們就以茶代酒,就此說定……」

手裏的杯子被人搶了走,顏三将手一甩,把那杯子裏的茶水給潑地上了。

「定什麽定……笨猴子!」顏三在虞老大身旁坐了下來,「大哥別聽他亂謅。」

秦燦睜大了眼睛愣了一愣,接着扭開頭,吐掉塞了一嘴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饅頭,指着顏三道,「你說誰猴子?」

顏三看了秦燦一眼,滿臉的不屑,給自己重新滿上一杯茶水,掂了個饅頭在手裏,「我說的是誰,那個人自己心裏有數……」

秦燦就覺得一股怒氣在胸腔裏撞來撞去,要不是因為太子那個賭,自己堂堂的小王爺衆人讨好都來不及,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受他這股鳥氣?

現在招安你們是給你們後路,不然一旦上報朝廷,到時候派兵鎮壓,看你們誰還有好果子吃。

顏三咬着饅頭,微微皺眉,大概是秦燦臉上變來變去的表情看起來很可疑,便解下懸在腰上的刀,往桌上一放,「匡」的一聲,把秦燦給震回了神,眼睛看着他,眨啊眨的。

但顏三沒說什麽,繼續吃着他的饅頭。

秦燦瞅瞅虞老大和萬老二,又瞅瞅桌上那把明晃晃的長刀,退回到岑熙旁邊,「你怎麽都不幫我?」

岑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又打不過他們,你又這麽沒出息,這種情況下,智者都會選擇自保。」

秦燦聽了,整張臉都氣皺了,「岑熙,我們兄弟這麽多年,直到今日我才發現原來你是這麽沒有義氣的人!」

岑熙放下茶杯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這都是和你學的,秦大人。」

「哎哎?你這話怎麽說?岑熙!別走啊!」

秦燦跟在岑熙後頭,和他喋喋不休地理論,直到進了兩人暫住的那間房間。

進了房間之後,岑熙撈過桌上一個包裹往秦燦懷裏一抛。

「虞老大和萬老二沒有不放我們走,這是昨晚你出去找東西吃後,虞老大派人送到我這裏的東西。」

那個包袱沉甸甸的,秦燦雙手抱住時竟往下一沉,帶着狐疑打開來,發現包袱裏面都是銀兩,不禁驚訝地嚷嚷起來。

「他們居然賄賂朝廷命官!」

秦燦将包袱往桌上一放,「我不要,我這麽清正廉明,怎會貪圖好處,和山賊勾結在一起?」

岑熙歪頭,嘴角一抹狡黠,「那你那只手在幹什麽?」

秦燦停下将銀兩往懷裏裝的動作,「昨晚去找東西吃,結果東西沒找到,我身上值錢的還都被那個混蛋顏三給搶走了,我不過是拿一些,填補我自己的損失。」

岑熙抓了一個銀錠捏在手裏玩,「要不要留下,我是管不着,虞老大說了,這些呢,都是之前幾任縣太爺孝敬他們的,他們落草為寇是逼不得已,官府不為難他們的話,他們自然也不想和官府作對。

「但是前幾任縣太爺不僅不顧民生,還貪贓枉法,他們知道這些都是縣太爺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他們是不會拿的。還說看我們一身寒酸,和前幾任縣太爺不太一樣,希望你是個好官,所以把這些給了我們,說如果你也像前幾個縣太爺一樣的話,那麽就……」

秦燦臉上的表情嚴肅了一些,看向這一包袱的金銀財物,「明明就是山賊,還講什麽江湖道義?」

「既然虞老大他們不為難我們,我們就趁早離開這裏吧。」岑熙道。

秦燦點點頭,他是巴不得早早離開,一天也不願在這裏多待,他要去青花鎮上任,越快越好,然後回來教訓顏三,狠狠地教訓!

兩人打包好物品,正要開門離開,外頭傳來那群小孩子吵吵鬧鬧的聲音。

「烏西山的人又來了。」

「我們要去給大當家、二當家和三當家助威!」

「好!我、我也去。」

秦燦開門出來,看見那群小鬼頭拿着鍋碗瓢盆往外跑,最小的那個小酒釀也舉着鍋鏟搖搖晃晃地跟在他們後面。

秦燦手一抓,拎住小酒釀提了起來,「你們去哪裏?」

小酒釀「嗚嗚嗯嗯」圓滾滾的身子在他手下左扭右扭,「嗚,放我下來。」

那群小鬼頭聽到聲音都停了下來。

叫糯米的男孩子回答道,「是烏西山的人又來咱們山寨找麻煩了。」

「烏西山?」

小酒釀被提着和秦燦面對面,肉鼓鼓的小臉,眼睛大大的,像只小貓一樣可愛,他點點頭。

「其實也是咱雲龍山的地,那是他們占了那個小山頭後自己取的名字,他們最近老是來找我們山寨的麻煩,打了山寨裏好多人,我們要去給大當家助威。」

秦燦把小酒釀放了下來,他腳剛一沾地就又要跑,被秦燦再次拎住,「小孩子湊什麽熱鬧?」

「不是湊熱鬧,我們是要去幫大當家……」

秦燦擺出厲色,「都給我乖乖回去,不然……」

秦燦掃了一眼他們,突然做出張牙舞爪猙獰恐怖的樣子,「我就讓今晚的月亮變成大妖怪鑽進你們的被窩裏!」

小鬼頭們「哇」的四散逃開。

秦燦起身拍拍手,岑熙在他旁邊笑言,「你對付小孩子還挺有一套嘛。」

「那是!」秦燦很是得意。

這時從前面忠義堂那裏傳來刀劍铿锵的聲音,秦燦朝那個方向看看,露出滿臉興趣的樣子,「我們待會兒走,先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秦燦偷偷摸摸蹭到忠義堂門口,就見山寨門口那裏打成了一片。

虞老大一身的怪力,單手将山寨門口的寨旗旗杆從地裏拔了起來,橫過來擋下十來個人,粗壯的手臂上青筋根根突起,接着一聲如獅咆一樣的低吼,将那十幾個人統統推了出去。

萬老二耍着一對手柄柄頭是鲲獸吞口、錘頭八棱、每個棱上鑲有青龍的雷公錘,幾十公斤的東西掄起來呼呼生風。

最叫人注目的是顏三,他本就樣貌俊朗、身形矯健,此刻一把長刀在他手裏舞得利索,那柄三尺多長的刀,刀身上有凸起的紋樣,銀光飒飒,刀風裏似浸了極北的寒,所過之處鮮紅如灑,讓人寒意凜然。

據岑熙講,這把長刀叫「青犢刀」,是前朝的骁勇大将軍使過的兵器。

此刀所用的精鐵來自一塊從天而落的石頭,鍛造時的爐火火種,來源于昆侖山某個道觀內保存了千年不滅的天火,幾十個工匠花費了數年才打造成這柄長刀,刀鋒銳利,削鐵如泥,吹發即斷,是世間難得的神兵利器,只是後來不知所蹤。

沒想到曾經為一介忠良效國的刀器,如今卻落在一個山賊手裏。

秦燦到這個時候才認清楚,之前顏三對自己不過是小打小鬧、貓逗老鼠一樣,而現在才是他們的本性,嗜血、殘忍,且根本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對方帶的人雖多,卻遠遠敵不過黑雲九龍寨這裏三個當家的功夫。

虞老大将手裏的寨旗旗杆往原處一插,「砰」的一聲,震起不少塵土。

虞老大拍拍手,對着面前幾個被打傷在地、站都站不起來的人道:「留着你們的性命,回去給我告訴你們當家的,我老虞不找他麻煩,是因為我看不上他那塊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等到我滅到他頭上了才知道後悔!」

那幾個人裏有個模樣看起來還挺老實的,怒紅着雙眼,舉着刀又沖出來,「你們快把我二哥交出來!」

但是還沒近身就被顏三拿核桃打中他的膝彎,那人腳一屈便摔在了地上。

他不甘心,爬了起來,這次被顏三打中另一條腿,于是他将手裏的刀往顏三那裏一擲,顏三旋身飛起一腳踢在刀柄上,那刀換了方向,直直插在秦燦躲在後頭的那條門框上,刀尖就離他的鼻尖半寸……

見顏三收起嘴角那抹逗弄的笑意回過頭去,秦燦暗地磨牙,你祖宗十八代的,聚衆鬧事,回去再加一百大板!

那人俯在地上哭了起來,他的同伴過來勸他,「阿義,算了,別這樣……」

哪知此人情緒更加激動,沖着同伴吼道,「怎麽能算了?!他們平時就欺人太甚,現在我二哥下落不明,肯定是他們幹的!」

但是這邊的三個當家顯然已經是看多了不想再看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受不了想要趕緊避開,三人不約而同地掉頭往裏走,行過秦燦這裏,顏三将那把插在門框上的刀拔了下來,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腳踩在門坎上,低下身。

「哎,知縣大人,你在這裏正好。」

聽到他這麽說,虞老大和萬老二都停下來看向秦燦,秦燦看着顏三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淺笑,心裏發怵,手臂上的寒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

估計沒好事!秦燦這樣想着轉身就逃。

「一點也不正好,我和岑熙要下山去青花鎮……哎呀!」秦燦和剛才那人一樣被顏三用核桃打中膝彎,腳一軟撲倒在了地上。

秦燦「呸呸呸」地吐出吃進嘴裏的塵土,那顆打中他的核桃骨碌碌地滾到他面前,接着被一只穿着皂靴的腳踩中,「喀嚓」一聲,讓秦燦有種自己的心髒也跟這顆粉碎的核桃一起四分五裂的錯覺。

秦燦微微擡頭,看見顏三抱着他的青犢刀,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兩人就這麽看着對方。

視線僵持了片刻,下一刻想用爬的從顏三「魔爪」裏逃脫的秦燦,便被顏三拽住一只腳往外拖,秦燦揮動兩條胳膊想抓住什麽,但地上光溜溜的,只能被拖着走。

「放開我!救命!岑熙!救我!」

顏三将他拖出忠義堂,往烏西山那些人的面前一扔,朝着地上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沒回過氣來的秦燦揚了下下巴,「這是隆臺縣新來的知縣。」

秦燦躺在地上,渾身骨頭發疼,瞪着天上飄着的一朵朵白雲發愣,回想起在京城裏的舒坦日子,美人巧笑兮,美酒醉人兮,哪知偏偏要和太子打這個賭,硬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就在他惆悵的時候,面前一個腦袋探過來擋住了光亮,這張臉就是剛才那個糾纏不休、說黑雲九龍寨害他二哥失蹤的阿義。他看着秦燦看了半晌,然後挪開,聲音落在他耳邊。

「顏三!你這算什麽意思?讓一個狗官來處理,是根本不把烏西山的人放在眼裏嗎?」

秦燦一聽,這下是真的炸毛了,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從脖子紅到耳根,「你說誰狗官?!」

阿義被他這一吼給吼怔住了,将秦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之後,撇開頭去笑,「呵,誰不知道你們這群狗官心裏想的?好不容易捐了個官位,說什麽也要将自己荷包塞滿才肯罷休,你說吧,黑雲九龍寨給了你多少好處?」

秦燦指着他「你、你、你」地,腦袋上面簡直要冒出煙來,「你祖宗十八代才是狗官!」說着便擡腳就要去踢他,被岑熙從後面給抱住,但仍然是不肯罷休的伸着腳要繼續去踹他。

「秦燦,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們先去青花鎮再說。」岑熙勸慰道。

沒想到秦燦一下掙脫開他,怒氣沖沖地指着烏西山的那個人,「好,你們就睜大眼睛瞧瞧,誰才是狗官?!」

于是秦燦秦大人去青花鎮上任,然後帶人殺回馬槍教訓顏三的計劃,因為這出意外而擱淺,不得不留在黑雲九龍寨裏,解決黑雲九龍寨和烏西山上那幫山賊間的矛盾。

明明應該讓他們鹬蚌相争自己漁翁得利,結果就為了争這一口氣,又把自己往火坑裏推了幾分。

「好吧,誰來和本官說一說,之前發生過什麽事?」

黑雲九龍寨的三個當家和幾個重要的手下,以及烏西山那一幫子被打得傷痕累累的人,破天荒地齊聚一塊,都坐在忠義堂裏,但是秦燦話問完,卻沒人應聲。

秦燦也有點不耐煩,「你們都不說,本官又不是神仙,沒個來龍去脈,要本官怎麽解決?」

「你不是自稱是來收拾我們的嗎?怎麽讓個人開口的本事都沒有?」一旁的顏三擦着自己的青犢刀,話中帶諷。

秦燦将拳頭捏得「咯吱吱」作響,但不似剛才那般跳起來,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将胸口隐隐要燒起來的火焰壓下去。

他現在多少明白,昨日在山路上自己那番剿匪的宣言,估計是不偏不倚正好戳到了顏三祖宗不爽的地方,故而才處處和自己作對。

切!自己又沒說錯,山賊就是山賊,哪怕你劫富濟貧、收養孤兒、收留無家可歸的乞丐,說到底還是一群山賊。

烏西山的阿義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打破了沉默,「這件事說來話長,還要追溯到四年之前……」

那個時候,雲龍山旁的小山頭還沒名字,烏西山的當家烏巍原來就是黑雲九龍寨的人。

那一年冀州大旱,赤地千裏,顆粒無收,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偏又逢上太皇太後六十大壽,朝廷要求各州進獻賀禮,百姓本就在生不如死的境地裏掙紮,這一道苛稅猶如火上澆油。

于是黑雲九龍寨的人就打起了冀州進獻的這批「生辰綱」(注)的主意,當時受命在山上伏擊押運隊伍的人就是烏巍。

據說那次劫綱,東西是搶下來了,但是黑雲九龍寨也損失了不少兄弟,且朝廷的援兵很快就趕了過來,萬不得已,烏巍帶着剩餘的兄弟和生辰綱躲進了雲龍山的深處。

雲龍山的山林很深,不知道到底有多遠,因為沒有人進去過,據傳聞,那裏的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落葉,厚得能把人埋進去,有些地方落葉蓋住池沼,人一旦踏進去,就再也爬不出來。

深處還有個名叫玄螭谷的地方,據說就是雲龍山下這條山溪的源頭,沒有人敢進去,因為進去過那裏的人不是再也沒有出來,就是勉強走出來後,也變得神智不清。

而這些人沒過多久,身上的皮膚就開始潰爛,一塊塊地往下掉,無藥可醫,整個人都痛苦不堪,身上的皮都爛光了之後就開始吐黑水,吐出來的黑水腥臭難聞,夾雜着腐爛的內髒,不小心碰到穢物的人,也會出現同樣的症狀。

村民們無奈,只能把這些人都丢回雲龍山裏讓他們自生自滅,很長一段時間的夜裏都能聽到凄厲的慘叫,和手指在樹上用力摳撕樹皮的「沙沙」聲在山裏回蕩,那聲音聽起來痛苦異常,宛如噩夢一般。

從那個時候起,雲龍山在村民的談論間總是籠罩着一股恐怖的氣氛,而深處的玄螭谷,更是成了談之色變的地方。

注:生辰綱,「綱」為唐、宋時成批運輸的貨物的組織。「生辰綱」指成批運送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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