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燦!」

岑熙一路小跑着回來,推開房門,秦燦正趴在桌邊研究那些綠色珠子。

沒等岑熙走到桌邊,秦燦就皺着眉頭回頭,「岑熙,你能不能進來之前先用醋熏一下下,一身的味道……」

岑熙将手裏一截枯草葉子一樣的東西,往秦燦面前的桌上一拍,「我累死累活幫你找線索,你就這種态度?」

秦燦一見自己說話得罪了岑熙,連忙給好臉色谄媚逢迎,「岑熙——是我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生氣了啊,來來來,這裏坐,我給你端茶倒水捶肩揉腳……」

岑熙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讓秦燦看桌上那個東西。

秦燦将桌上那片枯草葉子捏起來看看,剛湊近一點就擰着眉頭轉開頭去,「這什麽東西?」

岑熙正大口喝茶,放下茶杯,用手背擦去嘴邊的水漬,「我在雲娘胃裏發現的。」

「雲娘……胃裏?」秦燦臉色驟變,把那草葉子一扔,「你怎麽……你怎麽……?」說着又一副要吐了的表情。

岑熙笑道,「如果我不說那個是哪裏來的,你不照樣拿在手裏拿得好好的?」

秦燦看看那截東西再不敢去碰,「這東西有什麽特別?」

岑熙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剛才……」秦燦指指門,又指指桌上,大概是疑惑他不知道還那麽興奮的樣子。

「就是因為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才興奮,說不定是什麽有用的線索……」

岑熙說着,注意到桌上被秦燦擱在食盤裏的那些綠色珠子,「這又是什麽?」手指夾了一粒起來,對着光打量了一陣,接着發出一聲贊嘆。

「哇……這麽好水頭的翡翠,你在哪弄到的?我很久沒見過這麽好的翡翠了,之前以為太皇太後戒指上的那粒已經是世中極品,沒想到還有不遜于那粒的。」

對于岑熙的反應,秦燦很平靜,也許早猜到了,「小鬼頭們拿着在玩,我去問過他們,他們說是在山後的小河裏摸魚玩時摸到的。」

岑熙又看了看食盤裏的其它幾粒,大多是和念珠差不多的大小,也有幾粒和葡萄那樣大的。

「這明顯是人為打磨過的,你看這裏還有穿孔呢。」岑熙将珠子上那個筆直的孔洞對着秦燦給他看,「我覺得這原來應該是串翡翠圓珠鏈子……但怎麽會在河裏?」

秦燦道:「我向虞老大打聽過了,這條小河其實只是一條很淺的溪澗,從雲龍山深處流出來的,河水急一點的時候,是會沖些值錢的東西下來,甚至是帶着官印的銀兩,虞老大覺得這應該是那批丢失的生辰綱裏的。

「他也曾帶着人沿着溪澗往上游尋找過,但走了很久也沒到頭,再裏面鑒于雲龍山山神的傳說,他們不敢貿貿然進去。」

兩人靜了一靜,就見秦燦表情痛苦的捏着鼻子扭開頭去,「岑熙,你先去洗洗吧……」

岑熙顯出些無奈,「秦燦,要是沒我幫你,你真撐得過這三年?」

秦燦一愣,想嘴硬反駁兩句的,但岑熙已經起身出門去洗身上的屍臭了。

秦燦回頭,便看見桌上那截從雲娘胃裏找到的枯草葉子。

雖說來這當知縣的是自己,顏三也是讓自己來調查這件事,但忙前忙後做事最多的卻是岑熙,而他會在這裏也是自己硬拖着的關系……現在把事情都丢給岑熙,自己是不是太有點爛泥扶不上牆?

但愧疚感和心虛還沒起來,秦燦轉念又給自己尋了臺階下來,岑熙他爹是大理寺卿嘛,岑熙也從小就喜歡研究草藥、驗屍的方法,以及各州各府遞交上來的案卷,破案這種事當然是他比較有經驗……

不過,剛才岑熙真的生氣了的樣子……

秦燦嘆了口氣,從椅子上挪起身,看看外頭天色還早,想不如自己也去轉轉,說不定誤打誤撞又能發現什麽。

黑雲九龍寨的房子是依山勢錯落而建的,幾個當家和小孩子們都住在後院,其它人則都住在山寨大門一進來的那幾排矮房裏。山下青花鎮上也有不少黑雲九龍寨的人,不過這些人并不以劫掠為生,只是依附黑雲九龍寨的勢力謀個太平。

雲娘是在廚房裏燒飯的黃啞巴的女兒,平時在廚房裏幫忙做些活,偶爾會拿着自己紡的布,到青花鎮上換些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大約就是這樣和阿良相識的。

秦燦晃到雲娘生前住的那間房間門口,門虛掩着并沒有鎖上,他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樸,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若不是窗下那張顯得有些破舊的梳妝臺,和房間另一邊放着的織機,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

秦燦走到梳妝臺那裏,将櫃子的小抽屜一一打開,抽屜裏放着幾件樣式很素雅的發簪,讓秦燦想起京城裏那些姑娘小姐戴的精致華麗的珠花和步搖,估計這樣的發簪根本入不了她們的眼。

還有用剩下的胭脂香粉,秦燦有些好奇地拿起一盒胭脂打開看看,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淡淡的桃花香清雅沁人、恰到好處,沒有過于膩人,看起來像是自己收集了花瓣自己做的。

沒想到雲娘還挺手巧的……

秦燦心裏嘆了一下,将胭脂盒放回原處,轉身,接着「哇」地一聲大叫出來,後退一步直接撞上雲娘的梳妝臺。

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走了進來,一聲不響地站在他身後,秦燦轉過身來的時候,正對上一張幹枯老朽、滿臉皺紋褶子的臉,把他吓得心肝一顫。

站在那裏的是個年紀挺大的老頭子,頭髪花白有點亂糟糟的,眼袋垂下來,眼睛直直地盯着秦燦。

秦燦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那老頭身後的地上有影子,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然後他又看到老漢手裏還拿着鍋鏟,腦中靈光一閃,想這人應該是雲娘的爹,便連說帶比劃道:

「我是隆臺縣新來的知縣,被你們那個三當家給扣在這裏,解決你們和烏西山的矛盾,我到你女兒的房間來,是想看一下還有沒有什麽可解釋她死後發生的那些離奇事情……」

也不知道這老漢聽懂沒聽懂,但秦燦發現老漢在聽到自己這麽說之後,眼神明顯黯了下來,接着「呃呃呃」的發出聲音,看他的手勢,似乎是讓秦燦把動過的東西放回原位,不然他女兒會生氣的。

秦燦連連點頭,黃啞巴見他答應就沒再理他,徑直出了房間。

秦燦看着老人有點顫巍巍的腳,覺得他挺可憐的,女兒沒了,每天看着這些東西,想想都難過……

秦燦收回視線,看到一旁還有個櫃子,便走過去打了開來,裏面堆了些還沒有拿去賣掉的布匹,和一些日常的衣物。

秦燦伸手進去翻了翻,突然有什麽落在地上、彈跳了兩下骨碌碌地滾遠,秦燦連忙去追那掉在地上的東西。

那是一粒綠色的圓珠子,滾到床腳那裏時,被床腳擋住停了下來,于是秦燦撿了起來,捏在指間打量。

盈盈綠色,水潤飽滿,中間還有個穿孔……

「怎麽好像就是小鬼頭們拿來玩的那些翡翠珠子?」

秦燦蹲到地上,視線一瞥,在床榻底下看到一個紙團。

他撿起來打開,發現這像是從什麽書上撕下來的一頁紙,上面寫的應該是一個藥方子。

不過他看不懂,于是小心收進懷裏,準備拿回去給岑熙研究一下,連那粒綠翡翠珠子也一并收了起來,想帶回去看看和小鬼頭們在後山小溪裏撿到的那些珠子是不是同一串翡翠鏈子上的。

正要起身,秦燦的動作僵停在那裏,然後伸出手去在前面探了探,接着騰地站起來,四下張望找尋着什麽,最後視線落在擱在桌上的油燈上。

秦燦幾步過去将油燈點燃了,端着底座回到剛才他蹲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用手護着火苗,靠近剛才手探過的地方。

果然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豆大的火苗搖曳跳動,從雲娘的床榻那裏,有一絲絲的風吹過來,将那點火苗往着門邊的方向吹。

秦燦趴在地上,舉着油燈去試那風從哪裏來的,最後整個人都鑽到了床榻下面。他放下油燈,用手指叩擊地上的石磚,發現其中一塊發出「叩叩」的聲音,試着去挪那塊磚,沒想到真被他給搬了開來。

秦燦拿過油燈照了照,底下是一個僅能容一人的洞,黑不隆咚的,有風透出來。猶豫了一下,秦燦還是決定先下去看看,雖然這個洞對于他來說稍微有點窄小。

手肘撐在地上,只能用胳膊和膝蓋一點點挪動,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背脊就會蹭到洞壁。

雖然有風,但這個通道裏面還是悶得很,秦燦一只手還要端着油燈,爬了沒多久就出了一身汗,呼吸也急促起來,但是又不方便退回去,只能硬着頭皮往前爬,通道不遠的前方有點光亮,一點點地接近。

秦燦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因為氣息不暢,導致腦袋都暈乎乎的,秦燦看那點光亮已經近在咫尺,拼了最後一點力氣爬出去,緊接着整個人趴倒在洞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如果慢一點,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憋死在裏面。

秦燦趴了很久才緩過氣來,此時日頭挪到了西邊,他将纏在自己腦袋和身上的藤蔓七手八腳地扯下來,轉身四下望了一圈,發現身處在一片樹林裏,耳邊傳來一陣馬蹄和車毂辘的聲音,同時頭頂上面傳來了很熟悉的聲音。

「三當家,獵物似乎來了……」

「好!大家準備動手。」

秦燦心裏一驚,連忙貼着爬出來的那個洞旁的山壁站着,然後擡頭,就見上面的山崖上影影綽綽有幾道人影,站在山崖邊,踩得腳下的碎石窸窸窣窣地滾落下來,他們手裏的長刀晃來晃去,反射出來的日光很是刺目。

秦燦回頭看另一邊,這才認出了自己是在哪裏。

原來這條通道從雲龍山上一直通到山路這裏,此刻他腳下面的就是之前自己和岑熙走過,然後碰到顏三、被押上山的那條道。遠處正有人駕着馬,拉着放滿貨物的板車緩緩行過來。

好啊,顏三,敢在本縣太爺眼皮底下攔路搶劫!我今天偏就不讓你們得逞!

秦燦心裏這樣想着,身子緊貼着山壁,慢慢挪出顏三他們可能看見的地方,然後悄悄跑到山崖旁抱着棵樹,沖着不遠處行來的馬車出聲。

「喂!喂!」一邊發聲音讓對方注意,一邊還不停地揮手,見對方注意到自己,秦燦将手擱在嘴邊小聲喊道,「快停下,前面有山賊!別過來……」

但對方似乎聽不見他說什麽,秦燦「啧」了一下,手抱着樹又将身子探了一點出去。

「停下!停下!快點停……啊啊啊!」秦燦腳下一滑,整個人從高坡上滾了下去,臉直接着地。

馬兒嘶鳴了一聲,在秦燦被踩到前給勒停了,馬車上傳來說話聲。

「怎麽了?」

「有個人突然從路邊山坡上滾出來,擋在我們的路前……」

「是、是黑雲九龍寨的人吧?」

「啊啊?黑雲九龍寨?!不要殺我們,我們把東西留下,不要殺我們!」

馬車上的人丢下東西就跑了。

秦燦忍着疼痛,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揮着雙臂叫他們回來。

「哎!站住!我不是山賊!你們看清楚了,我不是山賊!快給我回來!」

但是那些人早跑沒了蹤影。

秦燦有點喪氣地放下手臂,這時才覺得自己剛才從山坡上栽下來摔的這一下,把他的腰都要整斷了。

「喲,這不是縣太爺嗎?我還在想是誰膽子這麽大,敢搶我顏三看上的貨。」

秦燦轉過身,就見顏三帶着人也下到山路上。

顏三穿着天青色對襟無袖短褂,那柄刻着花紋的青犢刀扛在肩上,右手臂上的刺青蛇頭,在衣袖和敞開的領口間若隐若現,顯得有些神秘,又讓人看着不禁心裏發毛,長褲、薄底靴子,帶着霞色的金色陽光落在他身上,将那份俊朗軒昂勾勒得更為深刻和張揚。

顏三的手下越過秦燦,走到那馬車邊,有人跳上車,用刀撬開車上的木箱子。

「三當家,這是一車綢緞。」

這是一車江寧來的織錦,顏色富麗職工精細,那幾個人拿着布匹在身上比了比,華麗的布料和他們粗莽的外型形成鮮明的反差,看起來很好笑,他們自己也都互相取笑起來。

顏三對這車布料沒什麽興趣,道,「拉回去分給有姐妹婆娘的兄弟們,讓她們也高興高興。」說完轉身就走在了前頭。

秦燦在原地站了站,然後追了上去。

「顏三,這樣的人你都劫?你沒看到那兩人衣着簡樸,不像是什麽富商,說不定家當都在這批貨上了,你這樣不是把人逼到絕路?」

顏三轉過來,眼神輕蔑,冷冷一哼,「你見我動手了嗎?誰讓你連滾帶爬沖到別人面前把他們吓走的?看不出來縣太爺挺有當山賊的天賦。」說完,嘴角一翹,笑起來眉目俊秀,潇灑而俊朗。

「你……?!」秦燦氣得瞪大了眼睛。

顏三的手下們趕着馬車從秦燦旁邊走過去,有人笑道,「縣太爺要不就投到三當家下面算了,當縣太爺一年才多少俸祿,跟着咱三當家要啥沒有?你們說是不是?」

「哈哈哈!」

秦燦的臉憋得通紅,手捏成拳頭,肩膀不停地抖,看着那幫子嘻嘻哈哈走在前面的人的背影,似乎就要沖上去和他們搏個你死我活。半晌,還是一口氣洩了下來,肩膀一塌,秦燦邁開步子,有氣無力地跟在他們後面回山上去。

秦燦秦大老爺就這點出息,再多一點也不過就是在心裏安慰自己什麽當年越王勾踐忍辱負重、卧薪嘗膽,最後破吳而歸,只是他秦大老爺什麽時候能破這個爛山寨,就不得而知了。

秦燦回到山上時,岑熙正在找他,見到他灰頭土臉像是泥坑裏爬出來一樣,跟在顏三他們後面回來,露出一臉驚訝。

「秦燦,你怎麽跟他們在一起……還有你什麽時候下山的?門口的守衛說沒有看到你。」

秦燦擺擺手,回到房裏往桌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去雲娘房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結果在她的床下面發現一個地洞,我順着地洞爬到了外面,正好碰到顏三他們……」

「他們沒奇怪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岑熙問。

秦燦搖頭,用茶杯擋着自己臉上的心虛,一口氣灌了一大杯茶水,他才不要把在山路上發生的糗事說出來。

「那除了地道還有什麽發現?」

秦燦眼睛一亮,将茶杯放下,然後把在雲娘房裏發現的紙團和翡翠珠子都掏了出來。

岑熙看看桌上這兩樣東西,伸手将那張紙拿起來,看了一眼便立時蹙眉,「奇怪了,這是什麽方子?上面有幾味草藥我都沒有聽說過……」

秦燦湊了過去,「你不是在雲娘胃裏找到了半截草葉子嗎,說不定是雲娘生了什麽病,然後這個是能治病的偏方,更何況你也不是大夫,不知道一些民間偏方什麽的很正常。」

但岑熙否定了他這個說法,「剛才找你的時候,我順便問過山寨裏最後和雲娘接觸過的人,并沒有人提起雲娘有痼疾,或者死前正生病服藥的事情……」

「會不會是打胎藥?雲娘和阿良暗結珠胎,但山寨裏的人又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又不想孩子生下來,就讓雲娘吃了能把孩子打下來的藥,但又顧及名聲,所以不敢對外宣揚。」

岑熙抿了下嘴角,「你想的我也想到了,但發現雲娘還是完璧。」

秦燦有些喪氣地垂下肩膀,岑熙又把目光落在那個翡翠珠子上。

「哎?這粒東西不是和那些小孩子們在玩的珠子是一樣的嗎?」岑熙說着起身去把那個放了翡翠珠子的食盤給端了過來,拿着手裏那粒,和盤子裏的那些比對了一下,然後嘀咕,「雲娘怎麽也會有這個的?」

「估計也是在後山河裏撿的。」

岑熙點點頭。

雖然現在查是查到了一些有疑點的地方,但依然沒辦法讓雲娘死亡後面深藏的東西明朗起來。

岑熙提議既然雲娘這邊再查不出什麽,就應該到阿良那邊去看一下,只不過鑒于黑雲九龍寨和烏西山間的恩怨,他們兩人貿貿然去烏西山,說不定就被當成是黑雲九龍寨的人,然後直接被剁碎了扔山裏喂野獸。

但是這件事情不解決,顏三也不會放他們下山……

「既然在雲娘房裏有地道,我們兩個不如鑽地道出去。」

岑熙聽秦燦這麽說,睨眼看他,「現在他們也沒限制你從山寨大門進出,但是要是逃了,你覺得顏三會放過我們嗎?」

「說的沒錯,至少我肯定會把那只笨猴子抓回來。」

房裏兩人一聽聲音,雙雙回頭看過去,就見顏三抱着青犢刀靠在門邊,手裏拿着一顆梨子在啃。

秦燦一拍桌子跳了起來,「你怎麽偷聽人說話?」

「你們自己開着門說話,再說了,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不能讓我聽到?」顏三如箭羽一樣斜插入鬓的俊眉,微微一挑,「還是……在打黑雲九龍寨的什麽鬼主意?」

秦燦噎了一下,然後心裏暗道,是啊是啊,我就在打怎麽破你們山寨的主意!只是這口氣只能憋着,于是就像只擱淺的魚那樣鼓着腮幫子睜着眼睛瞪顏三,顏三則好整以暇地勾着嘴角,「喀嚓、喀嚓」大口咬着汁水很足的梨子。

「三當家!」

小鬼頭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張紙,一窩蜂地湧過來,圍在顏三身旁,争先恐後地要讓顏三看。

「三當家,你看我寫的。」

「不,看我的!」

秦燦伸長了脖子去看,發現那紙上都跟鬼畫符似的。發現秦燦在看,小酒釀拿着他的紙跑了過來,「菜菜,你看我寫的。」

秦燦蹲下身來,接過他的那張紙,很認真地橫看豎看之後,問,「這上面寫的什麽?不是在畫畫嗎?」

小酒釀用力搖搖頭,「是三當家叫我們照着寫的……這個是叫……是叫……」小酒釀抓抓腦袋,圓圓的小臉皺了起來。

「是三字經。」顏三替他答了。

「哦,是嗎?那小酒釀來背一句。」秦燦摸摸他的腦袋道。

但是小酒釀撅着嘴搖了搖頭,秦燦奇怪了,「不是三當家叫你們練的嗎?怎麽不會念呢?」

小酒釀轉身從別人那裏拿來一本破破爛爛的冊子,交到秦燦手裏,「三當家就叫我們照着這上面寫,但是沒有人教過怎麽念。」

秦燦一看這冊子,愣了愣,這不是古蘭經嗎?怎麽成了三字經?雖然都是「經」,但也差太遠了吧?

「這……」

擡頭正要開口,就見顏三微微瞇起眼,惡狠狠的視線掃向這裏,于是秦燦馬上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顏三不識字!

秦燦在心裏樂呵起來,不識字啊……難怪上次搶自己身上的東西時沒拿那張銀票,原來是京城錢莊開的銀票放到他這裏就看不懂了。

哈哈哈,本小王爺可是三歲就識字,五歲就能背論語了,山野莽夫就是山野莽夫,武功好了不起,有本事咱們比吟詩作賦。

秦燦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這裏了,小酒釀看看他,有些怕怕地從他手中掙脫開來,跑回顏三那裏,抱着顏三的腿躲在他身後,「三當家,菜菜笑得好恐怖。」

秦燦回神見小酒釀跑了,就走了過去,「三字經嘛,『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你們三當家不會念,不如我教你們……唔!」

顏三手一揚,用咬剩的半顆梨把秦燦的嘴塞得嚴嚴實實,然後趕着小孩子們往外走,「別理這只笨猴子,糯米去拿藤球來,三當家陪你們玩。」

「好!」

「嗚嗚!」

秦燦嘴張得老大,被那顆梨子卡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吞又吞不下去,取又取不出來,幸而岑熙找來把小刀,幫他把嘴裏那半顆梨子切掉了一點,才得以取出來。

秦燦用手托着下巴動了動下颚,剛才感覺自己下巴好像要掉下來一樣,「不識字就不識字嘛,用得着這樣嗎?」

岑熙卻沒站在他那邊幫他說話,「你活該,明知道顏三是只虎,你還總喜歡踩他尾巴。」

秦燦切了一聲,但看到顏三就在外面和孩子們玩藤球,再不敢亂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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