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次日,秦燦把自己和岑熙需要去烏西山那裏調查的事情和虞老大萬老二說了之後,兩人同意帶他們上烏西山,同行的還有顏三和幾個手下。
烏西山的人一看黑雲九龍寨來了這麽一大幫人,都抄上家夥堵在門口,個個嚴陣以待。
不過在聽了他們的來意之後,烏西山的人倒也沒有太多為難,不過不肯放黑雲九龍寨的其它人進來,說烏巍只讓秦燦和岑熙兩個人進山寨。
對此大當家倒也爽氣,讓人都在山寨門口等他們,但是顏三就不太講理了,非要跟進去。
眼看兩邊為此又要打了起來,秦燦自認倒黴,擋在兩邊亮晃晃的刀子面前,讓大家都讓了一步,最後烏西山這邊才同意顏三跟着他們一起來。
「這裏就是我二哥的房間。」
阿義将秦燦、岑熙和顏三帶到阿良失蹤前住的地方。
「當日雲娘的屍體就倒在房門這裏,我們發現的時候她身上就全是傷,但我二哥并不在房裏,我們都以為二哥是去青花鎮上了,但是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我二哥。」
秦燦點點頭,「你二哥失蹤之後,他房裏的東西都沒有被人動過嗎?」
「沒有。」
秦燦和岑熙先後走進阿良的房裏,然後示意阿義不要留在這裏,阿義猶豫了下,退到了門外,顏三也沒有進來,抱着刀靠在門口看着他們。
阿良房裏的擺設也極為簡單,一張土炕、幾個櫃子,乍一看就一覽無遺了,不過兩人還是覺得應該仔細找找,是否有什麽和雲娘的死以及他的失蹤有關系的東西。
「岑熙,你來看。」秦燦從土炕下面掏出一包東西來。
那是一個包袱,混雜在一起被掏出來的煤炭木柴的灰燼之間,還有一本燒了一半的書籍。
岑熙注意到這本書籍,拿起來翻看,翻到某一頁的時候,眉頭一皺,把書放在炕上,然後從袖袋裏掏出那張秦燦在雲娘房裏找到的、寫了奇怪藥方的紙,将有撕扯痕跡的那一邊,對着書籍裏某一張殘頁拼了上去。
雖然書燒了一點,但是裏面留下的撕口和那張紙上的撕口卻恰恰好可以重合。
「這本書上寫了什麽?」秦燦問道。
岑熙沒有回答他,細細地看着沒有燒到的剩下的地方,然後指着其中一頁畫的一株草給秦燦看,「你看,這草的葉子像不像我在雲娘胃裏發現的那半截葉子。」
秦燦摸着下巴看了看,不是非常确定。
「這本書應該是民間流傳的什麽手抄本,這上面寫了很多沒有聽說過的方子,這其中一個,說是可以讓人在一段時間內呈現血液停止、心髒也不跳動的死亡狀态,但是藥效過了之後,人會自己醒過來……」岑熙向他解釋了被撕下這一頁的前後幾頁上的內容。
「假死?」
秦燦的視線落在那個包袱,包袱沒有被燒過的痕跡,想來應該是故意藏在那裏的,秦燦七手八腳将包袱解開,甫一打開,就愣了一下。
靠在門口的顏三和阿義,看到他們打開的包袱裏面露出來的東西之後也都是一驚。
那包袱裏面全是金錠和銀錠,每個足有十兩,亮澄澄的非常晃眼。
「是官銀!」岑熙拿過一個翻倒過來,底下有官家的烙印。
他們于是想起虞老大說起的事情,那批生辰綱裏就有不少的官銀,他們在後山那條小溪裏也曾經撿到過順着溪水沖下來的銀錠,但大多時候撿到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對象。
「岑熙,你怎麽看?」
「我?」岑熙抿了抿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向手裏那本殘本。
「我知道這個草!」
阿義有點激動地沖進來,一把抓住岑熙拿着殘本的手,另一只手點着殘本上畫的那株草。
「我、我有見過,當時我二哥拿在手裏,我問過他,他說是在雲龍山裏采的,要給雲娘的。我不懂這東西,就以為是雲娘生了什麽病,我二哥擔心她,于是幫她采草藥去了。」
聽阿義這麽說,岑熙和秦燦彼此看着,然後岑熙問他,「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阿義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就是我哥失蹤前不久的時候。」
岑熙聽聞,起身,一手捏着那本殘本,一手背在身後,一邊思忖一邊緩緩在房裏轉圈,衆人都看着他,不敢出聲。
半晌,岑熙突然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回身。
「我知道怎麽回事了!」
岑熙讓阿義把烏巍和虞老大等人都叫到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片刻,兩幫人都聚在山寨的議事堂裏,就和那天在黑雲九龍寨裏一樣,兩幫人分兩邊而坐,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四周圍一片殺氣騰騰。
待到人都到齊了,岑熙便開口道,「雲娘走屍一事,我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下面黑雲九龍寨有人大聲道,「是不是烏西山這幫狗崽子幹的?」
「你放屁!」
烏西山的人就要跳将起來,烏巍和虞老大同時一拍身旁的茶幾,「砰」、「啪」兩聲,兩個茶幾變成兩堆廢木頭。
虞老大擡手向烏巍一拱,「我當這是黑雲九龍寨了,回頭我讓人送一個還你。」
烏巍朗聲大笑,「哈哈哈!虞老大的脾氣更勝當年。」然後将手一擺,「不礙事!不就個茶幾嘛!都給我安靜了,聽縣太爺怎麽說。」
岑熙見他們都太平下來,秦燦向他點了下頭,便繼續往下說道,「黑雲九龍寨不少人都看着雲娘下葬,但是隔日雲娘又出現在烏西山,這是為何?難道真的是雲娘死後牽挂着阿良,故身死而屍不僵,并走屍到這來?」
下面那些人彼此看看,皆不敢肯定。
岑熙淡然一笑,從袖袋裏掏出一個布袋,從中取出一截像是枯草的葉子,出示給在座的衆人看,「關鍵是這個。」
他又拿過在阿良房裏的那本殘本,揚了揚,「我們一開始也都毫無頭緒,但在阿良房內的土抗裏發現這半本燒剩下的書後,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岑熙翻到那頁,将手裏這截草葉和書上畫的放在一起比對,草葉邊緣的鋸齒紋樣和書上畫的一模一樣。
「這本手抄本上寫了一個方子,服用後可以讓人假死。我想應該是阿良在哪裏發現了這本書,看到書上寫的這個藥方,和雲娘一起想出了用假死瞞過衆人,然後一起遠走他鄉的方法。」
下面一片嘩然。
「我們在雲娘的房裏發現一條地道,一直通到雲龍山下的山路那裏,又在阿良房裏發現這個裝滿金銀的包袱,顯然他們已經計劃好了的,但是……中間發生了變故。」
「那到底是什麽變故?」
岑熙将包袱裏一個銀錠取出來,将底部對着下面衆人,在看到銀錠底部的印戳之後,下面又是一片嘩然,烏巍輕喃了三個字……
「生辰……綱?」
聲音很低,淹沒在其它人吵吵嚷嚷的讨論聲下幾不可聞,但落在了離他較近的顏三耳裏,顏三側首朝烏巍這裏瞥了一眼。
岑熙等到衆人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才繼續把自己根據這些線索而推想出來的結論說下去。
「殘本上記載,雲娘胃裏發現的這種草是假死藥的關鍵,它名叫『沉憂』,性喜陰暗、潮濕之地,大多生長在山澗溪流旁。
「阿良無意中看到這本手抄本,覺得可以讓雲娘試一試這個藥方,待到衆人都以為雲娘死後并下葬了,阿良再把雲娘挖出來,兩個人遠走高飛。
「雲龍山裏物藏豐富,兩人沿着山澗尋找,沒想到真的被他們找到這種草,之後就是大家所知的,雲娘被軟禁起來,但是她在房裏挖了一條地道,之後某日清早突然斷氣,黑雲九龍寨的人以為她是傷心過度故而心神耗盡而亡,便将她落了葬。
「之後阿良通過那條地道來到黑雲九龍寨,去了後山,把雲娘從墳裏挖出來。本該兩人一起離開的,但是最後為什麽是雲娘渾身刀傷的出現在烏西山,而阿良卻失去下落?」
岑熙将手一抖,那些金錠銀錠紛紛滾落地上,他把包着這些東西的布匹抽了出來。
「雲娘平時會紡一些布,做一些刺繡拿去青花鎮上賣,而這塊布其實是雲娘平時用的絹帕。」
抖開,上面繡着鴛鴦戲水的紋樣,左下角有個「雲」字。
「雖然有人時常在雲龍山下那條小溪裏撿到珠子、碎玉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銀錠和金錠,絕非潺潺溪流就能推動。我想,應該是雲娘在找尋『沉憂』的時候,無意中找到了當年丢失的那批生辰綱。」
「雲娘并不貪,或許她也知道這東西會惹禍上身,她一心只想離開這裏,故而就只拿了一點,是為了和阿良出走之後在外過日子所用。但是阿良知道後,起了貪欲,要雲娘說出生辰綱的所在,兩人起了争執,然後阿良就……」
「胡言亂語!」阿義暴跳起來,手指顫抖的指着岑熙,臉色怒紅,「你、你……你就憑這些東西怎麽能斷論我二哥貪財殺人?」激動的樣子似乎就要沖上去和岑熙拼命,幸而一旁幾人把他給拖住。
「我現在是不能斷論,只是推測,然而事情是否如此,還須找到你二哥和他當面對質。」
岑熙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神情淡然、語氣鎮定地道,「也許你二哥的失蹤只是個幌子,你其實知道你二哥殺了雲娘,害怕黑雲九龍寨的人知道之後報複于他,因而落荒而逃。你則留在這裏混淆衆人的耳目,讓人以為雲娘情深之至,死後不肯瞑目,走屍帶走了你二哥。」
「我沒有!我二哥是真的失蹤了!」阿義大聲辯解道。
岑熙不容他辯駁,「你們把他看管起來,下一步就是要把阿良給找出來!」
「放開我!」
阿義一聲大吼,忽生一股蠻力将押着他的那幾人甩開,然後奪下旁邊一人手裏的刀,趁着岑熙還沒反應過來,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手裏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岑熙!」
一見秦燦要上前,阿義将手裏的刀往岑熙脖子上緊了幾分,他情緒激動,耳根脖子漲得通紅,額角青筋也凸起來了。
「不要過來,不然我就取了他的人頭!」
然後他側首向岑熙,咬牙切齒,「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和黑雲九龍寨同流合污,根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你們到底收了他們多少好處,這樣陷害我二哥、陷害烏西山?」
阿義架着岑熙,一邊往後退,退出了議事的大堂,被衆人團團圍住。
「阿義,把刀放下!」烏巍将擋在他前面的那人往旁邊一撥,皺着眉,微有怒氣道,「就算不服他的推論,你也不該這樣!」
「大當家,這分明是黑雲九龍寨的人想出來的詭計,置我們于不義,然後趁機瓦解了我們烏西山。」
秦燦自然緊張岑熙的安危,奈何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在一旁幹著急,抓耳撓腮想着怎麽救岑熙。突然他看見顏三站在那裏,不動聲色地将手按在刀柄上,手腕一震,那柄長刀發出「喀噠」輕響。
秦燦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敢呼吸,緊接着就見眼前白光一晃,顏三已經一個縱躍出去,青犢刀揮向阿義。阿義側身避開,但沒有松開岑熙,反将岑熙推到身前,用他來擋顏三的刀。
顏三被他一刀給逼退了回來,秦燦忙上去抓住他胳膊,「不要傷到岑熙。」
顏三冷眼瞥瞥他,「閉嘴,笨猴子!」
他掙開秦燦抓着他的手,又和阿義打了起來。
而其它人也都亂成一團,兩邊人都不知道是應該動手還是幫忙擒人,阿義眼看打不過,拉着岑熙就往後山跑。
顏三追過去,在一片幽暗看不到底的樹林前面,停了一停,然後還是追了進去。
秦燦一見其它人都杵在那裏不動,一股急火冒上來,「你們都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點去救人?聽到沒有?!我叫你們去救人!」
「那條路是往雲龍山深處去的……」人群裏不知誰這麽說了一句。
秦燦愣了一下,接着沖虞老大他們吼道,「為什麽一動不動的?還不快去救人?!我叫你們去救人,聽到沒有?!」講到最後聲嘶力竭,紅着眼睛幾乎發狂了一樣。
虞老大嘆了口氣,在秦燦肩上拍了一下。
「至少有老三跟着……秦兄弟,你放心,人我們不會不救的,但是這山裏頭邪乎得很,不能這麽貿貿然地進去。」
秦燦聽到他說人是一定要救的時候,驀地兩眼生光像是見到了希望,但一聽後面的話,眼神又馬上黯然了下來。
虞老大轉身對着身後的人道,「回去準備一下,我們進山尋人。」
「我們這邊也要去。」烏巍在旁說道。
虞老大看向他的表情帶着驚訝,烏巍卻很爽氣的回笑,「這幾年,一直心心念念着那時候的事,當年在山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想,也許真的要回到那裏,才能找回來。」
虞老大看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別在這耽擱了,快點回去拿上家夥進山找人。」
「是!」
黑雲九龍寨的人跟着虞老大和萬老二往回走,烏西山的其它人也去準備繩索、火把等東西。
秦燦正要跟着虞老大他們走,但又不放心似地回頭看向那片山林,見烏巍也呆站在那裏,便問他,「烏老大,當年的事情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烏巍回頭笑笑,粗犷的臉上寫滿了落寞,「你也不相信吧,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怎麽就什麽都不記得了……」說完低頭看向自己擡起的右手,像是無意識地将手抓握了兩下。
秦燦沒再多言,看到虞老大他們已走遠,連忙追上去。
「三當家!」
「岑公子!」
秦燦站在山寨後頭通往雲龍山深處的地方,焦急地看着山林的方向。
天很快黑了下來,樹林間陸續升起一個個光點,緩緩移動着,遠處幾乎和天上的星辰連了起來,讓人一時無法分辨哪裏是無垠的蒼穹、哪裏是無底的深淵。
喊着兩人名字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夾雜着山風的呼嘯,聽來有些凄厲。
「菜菜,什麽時候才能找到熙熙和三當家?」小酒釀拽了拽秦燦的袖子,仰起小臉問他。
秦燦彎腰将他抱了起來,「很快就能找到的。」
「三當家和熙熙要早點回來才行,雲龍山裏面會吃人,去年的時候,杏仁和糯米比誰膽子大,杏仁一個人跑進山裏……再也沒出來……」小酒釀癟了癟嘴,豆大的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掉。
秦燦摸摸他的腦袋安慰他,但此刻他心裏卻非常不安,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萦繞着,揮也揮不去,只能暗暗祈禱,希望岑熙和顏三不要有事……
虞老大讓秦燦回山寨裏面等着,小酒釀他們都跟着他,在隊伍裏反而添亂。
秦燦雖然不甘願,但還是帶着小酒釀他們回到山寨裏,只不過一晚上都在房裏走來走去,絲毫沒有睡意,及至清晨才因為擔憂焦急了一夜,坐在桌邊手撐着腦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濮垣……」
秦燦睡得很淺,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看見岑熙就坐在對面桌邊。
見他安然無恙,秦燦激動地跳了起來。
「岑熙,你可回來了,吓死我了……」
秦燦伸出手去要給他個擁抱,卻沒想到直接穿過岑熙的身體,腳步踉跄了兩下,才勉強沒有摔倒在地上。
秦燦不敢置信地回頭,就見岑熙依然還是那個姿勢坐在那裏,也沒有回過頭來看自己。
「岑熙,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秦燦再次走過去,伸出手想碰他的肩膀,但下一刻,方才那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度發生——
他的手穿了過去,只看得到岑熙,卻沒有辦法碰觸到他。
「濮垣,我一直在想,其實我不應該陪你到這裏來。」
「岑熙,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岑熙只是自顧自往下說,「希望我不在了之後,你能多少收斂一下自己的吊兒郎當……就算不為了迎合太子殿下的賭,也為了隆臺縣的百姓。」
秦燦搖了搖頭,「岑熙,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岑熙?」
坐在那裏的岑熙在說完那幾句話之後,就驀地憑空消失不見了,秦燦揉揉自己的眼睛,方才岑熙坐過的地方,确實沒有人在……
「岑熙?……岑熙!」
秦燦猛地驚醒,從窗格透進來的日光很是耀眼,他伸手擋在眼前,片刻才适應下來,然後騰地站了起來。
秦燦看向桌子對面,但是那裏空空如也,而房門也關得好好的,根本不像有人進來過的樣子。
「岑熙……」
秦燦只覺心裏那股不安越來越重,這個夢太不吉利了,說不定他已經出事了……
不!不會的!岑熙不能出事!
秦燦突然清醒過來,跌跌撞撞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
山寨裏不像平時那麽吵鬧,秦燦抓住迎面而來的人的肩膀,問道:「岑熙回來了沒有?」
那人搖頭,「岑公子還沒找到,連三當家也沒有音訊。」
秦燦松開他,向後山飛奔而去。
「哎,秦大人!你不能去那裏!」
「讓我去!我要去找岑熙!」
不顧人阻攔,秦燦一頭鑽進了後山的林子。
「岑熙!」
「岑熙!你在那裏?」
地上鋪了厚厚的落葉,踩上去喀嚓喀嚓作響,一腳高一腳低,非常難走。
山裏的樹木都長了幾十甚至幾百年,高大茂密、枝幹縱橫,開闊的樹冠枝葉茂盛,
像是一張鳥蓬一般,将上面照下來的陽光都給遮了去,只有點點光屑穿過枝葉的空隙落下來,瑩瑩閃閃的,像是螢火一樣。
縱然外面陽光明亮,樹林裏卻是幽暗陰涼、冷風森森。
秦燦一邊跑着一邊叫着岑熙的名字,還未散去的晨露落了他一身,地上生着的矮荊勾破了衣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再走不動了才停了下來。
秦燦背靠上一棵大樹大口喘着粗氣,緩了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回頭,一路走來的路被灌木叢複又擋上,四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木,彷佛從來都沒有人來過一樣,不知名的鳥在頭頂樹上發出凄厲的叫聲,偶爾還有一兩聲拖長了尾音的、像是野獸的叫喚,而樹木深處的幽暗下,像是藏了什麽,正虎視眈眈地看着這裏。
秦燦這才有些害怕起來,大白天就這麽黑漆漆的,周圍的樹也都長得差不多的樣子,連路也找不到,難怪毫無準備之下進來,就容易迷失在裏面,再也走不出來。
但是他記得山下那條小溪是從雲龍山裏面出來的,自己只要找到水源,然後順着水流的方向走,這樣總能出去,現在關鍵就是要找到岑熙。
秦燦四下看了一圈,剛才一個勁地跑沒有注意到,現在也不知該往哪裏走,這時他身旁不遠處的矮樹叢搖了搖。
「岑熙?」
秦燦走過去,撥開枝葉,發現下面是一只野兔子,有點洩氣地正要轉身,他突然一怔,再次看過去,發現那只兔子的一只前腿上纏着一條像是從衣衫上撕下來的布條。但還沒看清楚,那只兔子就一蹦一蹦地跑了。
「哎!回來!噓!到這裏來!」
但是兔子怎麽聽得懂人話,自顧自地往前跳,于是秦燦就跟在牠後頭追,但畢竟不如牠在底下不受矮樹叢的阻擋,追了半天,那只野兔子蹲在那裏啃起了草根。
眼看手一勾就能抓到,但沒想到這裏下面是個斜坡,那些經年累月鋪在那裏的樹葉遮擋了秦燦的視線,但卻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秦燦一腳下去,地上猛地一陷,那只兔子被聲響驚動,耳朵抖抖咻地一下竄走,但是秦燦就沒這麽靈活了,他腳下踏空,直接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