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顏三這麽一問,衆人這才想起來,都只顧着這四個人的屍體上,但卻忘記了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岑熙。

只有他是完全不同的死因,他身上沒有那樣的傷,而是魂魄沒了。

衆人再沒有了其它的結論,萬老二提議道,「累了一天了,還是早些去休息,秦兄弟和老三還都受了傷,現在至少事情快要有眉目了,但是在這裏幹想也不是什麽辦法。」

秦燦回到了自己房裏,有人送了熱飯菜來,但是提起筷子,腦海中便浮出阿義、阿良那腐敗了的殘缺不堪的屍體,頓時胃口全無,扒了幾口白飯就往榻上一倒。

睡意朦胧的時候,秦燦發現自己面前有一片很亮很亮的白光,然後他看見了岑熙,緩緩地往那片白光的地方走去。

他喚了他的名字,但任憑自己怎麽呼喚,岑熙就像是沒有聽到,行屍走肉一樣,走到白光最深處,白光裏面伸出無數的藤蔓,纏着他,将他整個人吞了進去……

秦燦猛然驚醒,發現外面天已經大亮,坐在床上回憶這個夢,卻不知道代表了什麽。

聽到外面有「唰唰唰」的聲音,秦燦起身開門,适應了一下直照下來的光線,發現那聲音是顏三在練刀法的聲音。

經過幾日的磨合,顏三似乎已經完全适應了岑熙的身體,功力也在漸漸增加,那柄青犢刀在他手裏就像有了生命一樣。

他白皙的肌膚上鍍了一層水光,日光下熠熠閃閃的,手臂上的那個刺青被汗水一浸,墨色鮮亮,栩栩如生,上面的每一片蛇鱗都似乎能辨清。

秦燦看了兩眼,退回房裏,昨天累得直接倒在床上睡死,都忘了自己去過樹林受了傷,還摸過屍體。

現在聞聞,感覺自己身上有一股腐爛掉了的味道,于是趕緊叫人打來水洗了澡,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這才感覺身上清爽了些。

秦燦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看到屋裏坐着的人,腳下一滑,差點摔在地上。

「岑、岑、岑……」

坐在桌邊的青年,一身素衣淡如清漪,面貌俊秀而清冷,門口照進來的光勾勒出他細致的輪廓,纖長的眼睫在微風裏輕輕顫動,頭發用根木簪子绾在腦後,過長的幾縷自額角垂落下來,順過臉頰,末梢正好落在他微微上揚的唇角上……

秦燦穩住身子,正了正神色,走到桌邊,「你打扮成這樣做什麽?」

乍一眼,秦燦确實以為坐在那裏的是岑熙,但是再仔細一看就認了出來,也不知顏三這又唱的哪出戲。

顏三露出幾分驚訝,「你怎麽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難道一點都不像?」

秦燦在心裏道,終于知道什麽叫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當然他沒有說的這麽直接,而是委婉了一點。

「你是用慣了刀劍的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一身的戾氣;岑熙飽讀詩書,谙熟儒家經典,他有滿腹文采和一身的書卷氣,兩者能一樣嗎?就像賣花的和賣豬肉的……」

秦燦後面的話被迫吞回了肚子裏,因為顏三擱在桌上的手蜷了起來,「咯啦啦啦」地在捏拳頭。

「那要像到什麽程度才能騙過烏巍?」

「哎?」秦燦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哥已經讓人去通知烏巍來領回阿義和阿良的屍體,我想如果烏巍也來的話,就正好試一試他。」

難怪他打扮成這樣。秦燦明白了。

當時阿義擒着岑熙走的,現在阿義被殺,之後跟去的顏三也受了傷,但是岑熙身上卻沒有傷。

也許是那個人找到阿義他們的時候,岑熙不知道什麽原因已經沒氣了,所以他就沒有對岑熙再下殺手。黑雲九龍寨的人都知道,現在這個人是移魂過去的顏三而不是岑熙,但是烏西山那邊的人不知道。

如果那個人混在烏西山裏,對于岑熙還活着,不會沒有反應。

「如果是烏西山那邊的人的話,你不說話的話大概能瞞得住。」

「怎麽可能不開口?」

「那就盡量少開口。」

「這樣能像幾成?」

秦燦哆哆嗦嗦地擡起手比了個三,然後被顏三滿屋子追着打。

就在秦燦躲在床底下,死死抓着床腳不讓顏三把他拖出去的時候,顏三的手下在門口道,「三當家,烏巍帶着人來領阿義和阿良的屍體,大當家和二當家讓我跟你還有秦大人說一聲。」

感覺顏三抓着他腳踝的手的力氣松了松,秦燦以為自己總算得救了,但是下一刻,那只手猛地一用力,秦燦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從床底下給拖了出去,被顏三騎在身下壓得死死的。

眼見顏三的拳頭就要落下來,秦燦連忙将手交叉擋在自己面前。

「停——停停停停!」

顏三的拳頭在他面門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你還有什麽遺言想說?」

秦燦從手的縫隙間瞄了瞄,然後将擋在臉上的手拿了下來,順便用手指将顏三的拳頭撇開,「我說假話你要打,說實話你還要打,你是打我打上瘾了嗎?你的眼神、走路的姿勢,還有身上的氣勢,沒有一點和岑熙一樣。」

「是嗎?」

「當然!」

秦燦心裏怒道,老子和岑熙穿一條褲子長大,他什麽樣子我不比你清楚?

「這樣子……」顏三收起拳頭,手摸着下巴開始認真思考。

靜了片刻,秦燦對着還岔開腳坐在自己身上的顏三道,「你準備坐到什麽時候?」

顏三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把秦燦當墊子坐在身下,于是起身。

壓在身上的重物挪開,秦燦這才得以将胸腔裏那口氣長長地吐了出來,心裏腹诽,又不是小孩子打打鬧鬧,這麽大個的人坐在自己身上,還不把自己給壓死?

從地上起來,看到顏三站在那裏,便道,「算了算了,這樣子還過得去,你不要開口就行了。」說完就朝門外走去。

顏三看向他,一臉的不甘願,見秦燦擡腳要跨過門坎,走過去長腳一伸,秦燦「哎喲」一聲面朝下直接摔出去。

這一下,顏三臉上的表情才看起來舒爽了一些,從秦燦身上踩過,大步流星、虎虎生風地走了出去。

秦燦趴在地上,看着顏三走遠的背影,磨着牙捏起拳頭,恨恨地捶了一下地面。

烏巍原來就是黑雲九龍寨的人,這次和人來領屍,進來山寨之後,臉色看起來就有些複雜,似包含了好幾種的情緒,其間竟然還有幾分留戀,見到虞老大和萬老二的時候态度也很謙和,好像還當自己是他們的手下一樣。

秦燦看在眼裏,覺得烏巍臉上流露的這些情緒看起來并不像是在演戲,不過也難說,也許烏巍是個表面工夫很好,而本質隐藏得很深的人。

虞老大和萬老二還有秦燦,帶着烏巍下到冰窖中。

在給烏巍看那兩人的屍體前,秦燦對他道,「阿義、阿良、雲娘,還有顏三當家身上都有奇怪的傷口,我猜測這四人身上的傷都是同一人所為。而雲娘身上其它的刀傷其實是為了掩飾這個傷口,同時用以嫁禍給阿良。不知烏老大對于這個傷口,有什麽看法。」

說着一一将幾具屍體上的白布撩了起來。

烏巍看向這四具屍體,眼神很平靜,表情有點認真地研究了起來。

就在秦燦觀察烏巍的反應的時候,視線掃到門口,一片素色的衣角在門口晃了一下之後,顏三別別扭扭地走了進來。

秦燦看着他那走路的樣子很想笑,看起來就好像吃壞了肚子一樣。

顏三還沒走幾步,因為不習慣穿這樣的衣服,就被長衫的衣襬絆了一下。于是秦燦「噗哧」一下沒忍住,然後裝作喉嚨不适,立刻撇開臉去輕咳了兩聲,幸而烏巍全神貫注在這幾具屍體上,才沒有被他發現。

「這個傷口很特別,若是有人用這樣的利器傷人,應該很容易辨認出來的,但我并不知道這裏周圍有什麽人是用這樣的利器。」烏巍擡起頭說道。

這時顏三恰好已經走到了他的旁邊,烏巍擡頭時正巧看到他,秦燦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烏巍的臉,就見烏巍臉上有一劃而過的驚訝,然後擡頭向顏三拱手作了一禮,「烏某教導手下無方,那日讓這位兄弟受驚了。」

這下倒是輪到顏三驚愣了,他呆了一呆,正要開口,不想秦燦一腳踏在他腳背上,硬把要脫出口的話給憋成了幾截,氣勢也蔫了幾分。

「不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然後顏三皺着眉頭狠狠瞪秦燦,同時朝着他的腳背上毫不客氣地踩了下去,還用力蹍了蹍。

烏巍臉上略做幾分擔心,「刀劍無眼,不知這位兄弟身上可有損傷?」

顏三一邊用力踩秦燦,一邊面上淡然以對,「多謝烏老大關心,在下毫發無損,只是昏了過去,只可惜了顏三當家還有其它人……」

烏巍嘆了口氣,「不知是誰這麽殘忍,又為的什麽目的……?」

秦燦倒抽幾口冷氣,忍下腳上的痛,沉下面色,「本官身為隆臺縣的知縣,會将這件事徹查下去的,還請烏老大放心。」

接着烏老大的手下就将阿義和阿良的屍體擡了出去,秦燦和顏三站在那裏最後走,等到人全都出去了,秦燦才猛地抱住自己被踩的那只腳原地跳了兩下。

「你踩我做什麽?」

顏三反問,「這話該我問你吧,你幹什麽踩我?」

秦燦放下自己的腳,但五官還是因為腳上疼痛而扭曲着,「我不踩你一腳,你能注意說話的語氣嗎?」說着就看到顏三臉色不對,連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聽到後面的腳步聲突然上來,秦燦也不管腳痛,撒開腳丫子就跑了起來。

烏巍和他的手下們已經從前面的路走了,顏三再沒所顧忌,從地窖裏出來,衣襬往腰帶上一塞,沒東西絆倒他,要追個秦燦還不是小事?

秦燦一路奔逃,小酒釀他們突然從前面跑過來,和他撞在一起,小酒釀身上有什麽「嘩啦啦」的落了一地,秦燦腳踩在上面,圓不溜丢的,又滑了個四腳朝天,回神的時候,頂着岑熙那張清秀漂亮的臉的顏三擋住了眼前的天空。

秦燦眨眨眼睛,心裏疑惑,明明是岑熙的臉,為什麽能在他臉上看到獨屬于顏三的那種好整以暇的表情?

知道求饒是沒有用的,但好歹能被少打兩下也是好的,「小酒釀他們都在,你不要這麽暴力行不行?」

「可以……先記着!」

沒想到顏三欣然同意,臉挪了開來,然後聽見小酒釀他們和顏三的對話。

「三當家現在是熙熙了?」

「才不是呢,三當家就是三當家!」

「你們跑來跑去在玩什麽?」

「沒有玩什麽,原來我們是在外面玩的,看到烏西山的老大走出去,大當家說馬上會有死人擡出去,讓我們都回到後面來。」

秦燦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讓自己滑倒的就是之前那些翡翠珠子,他留着也沒用,就還給小酒釀他們玩去了,早知道就沒收不還了。

見顏三陪着小孩子們玩,秦燦趁機逃回自己房間,坐定了之後,開始回憶剛才和烏巍對話間他的神情變化,但并看不出什麽可疑的地方……

難道,自己這邊果然是猜錯了嗎?

烏巍和自己還有顏三,一樣是真的失去了記憶……

那麽,殺害雲娘他們的人到底是誰?

難道真的是雲龍山的山神?

是夜,秦燦看書看得累了,正要睡,聽到外面傳來「啊啊」的哭聲。

開門一看,就見小酒釀一邊哭着一邊正朝這裏走過來,一見自己開門,小跑着過來撲住自己的腿,哭得更兇。

秦燦蹲下來,給他抹抹臉,「怎麽啦?」

「嗚……我要上茅房,糯米他們都不肯陪我去……」

一聽這理由,秦燦笑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連茅房也不敢去?」

小酒釀眼裏還噙着淚花,嘟着嘴巴道,「我不當大丈夫,我只想上茅房。」

秦燦摸摸他的腦袋,「好,上茅房,我帶你去。」

帶着小酒釀去了茅房,他自己在外面等着,擡頭望着天上的月亮發愣,過了一會兒,回頭對着身後問道,「好了沒?」

「還沒有……」

又等了一會兒,秦燦聽到身後有點動靜,就又回頭,「這下好了沒?」

沒有等到小酒釀的回答,秦燦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湧起一絲不安,忙推開茅廁的門,就見月華之下,一道寒芒閃過。

「小心!」

秦燦想也沒想就撲在小酒釀身上,利刃割破皮肉激起一陣刺痛,也不待搞清楚什麽情況,秦燦一把将小酒釀抱了起來向外跑去。

茅房的位置比較偏僻,路上又暗,秦燦抱着小酒釀拼了命地往主屋那裏跑,但是身後的殺氣卻越來越近。

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

「嗚……嗚……」小酒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害怕的一個勁地哭。

秦燦不停哄他,「別哭,不要怕,有菜菜在,不怕!」

什麽「咻」的一聲破開空氣,接着秦燦膝蓋一彎,抱着小酒釀直接摔在地上,回身,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襲擊他們的人。

對方身材壯碩,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右手手背上有三根帶彎的鋼刺,像是勾起的鷹爪一樣,秦燦一見那鋼刺就想到了那幾人身上的傷。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殺那些人?為什麽連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那三根鋼刺上劃過一道寒芒,對方低沉着聲音道,「這些……你可以去問閻王!」擡手就要劃下來。

秦燦側身将小酒釀護在身下,緊緊閉上眼睛,但卻聽見「铿!」的一聲,睜開眼睛,側首,就見一柄雕着花紋、泛着銀光的長刀擋下對方揮來的鋼刺。

對方見到來人愣了一愣,顏三抓着秦燦的胳膊把他拎起來,青犢刀一橫将他們擋在自己身後,回頭囑咐他,「快走!」

小酒釀吓壞了,哭得抽抽噎噎,「三當家……嗚……他要殺菜菜……」

秦燦撫着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不怕,不怕,三當家幫我們教訓他。」

主屋那裏亮起很多火把,秦燦趕忙走過去将小酒釀交給那些手下,「多帶幾個人去守着孩子們!」

「是!」

那邊的黑衣人一看情勢不利自己,轉身要逃,卻見萬老二扛着雷公錘擋了去路,回身,顏三手裏的青犢刀散着冷冽的殺氣。

「二哥,你別插手,這個人的帳我自己和他算!」

「好!」虞老大出現在另一邊,說話聲裏底氣十足,「不愧是老三,你自己小心。」然後示意手下們都退開,把地方空出來給他們兩人。

顏三手腕一掄,青犢刀劃出一道銀亮的弧線。

對方眼中本就含着驚異,這一下更是怔愣,沉着嗓子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他們叫你三當家和老三?」

顏三冷冷一笑,「自然是顏三!」嘴角笑意盡斂,執刀躍起砍向黑衣人,一道炫目的銀光如驚虹掣電一般。

當當!

長刀和鋼刺互擊蹦出一串火星,沒想到對方力氣也不小,左手支在右手下,硬生生接下顏三這一擊,腳在沙石上滑了一段距離後停住,而後一聲低吼腳一蹬地,将擋住的長刀推了回去。

顏三後仰空翻,剛落下又緊接一個反身,長刀揮過去,還是被對方擋下,騰空一躍躲過對方掃來的鋼刺,兵刃相擊,铿锵不絕,火星四濺,照出各自眼底的殺意。

「這人是烏巍……」虞老大輕聲喃道。

站在一旁的秦燦聽見,不無疑惑,「大當家為什麽這麽肯定?」

「老三的武功是我還有老二,以及烏巍三人輪番教的,你看此人對老三的招式了如指掌。」

那邊顏三因為岑熙體力的不濟漸落下風,眼看黑衣人尋得空隙,鋼刺勾破顏三胸前的衣服,接着轉身,沒想到「嘩」的一聲,顏三另只手不知從哪裏抖開一根飛星索,镖頭纏上黑衣人的手臂。

顏三緊緊拉着鎖煉不讓他脫纏,兩人一同騰挪、翻轉,結果還是被對方得逞,顏三将飛星索收回來之前手一抖,鎖煉如水波一樣,镖頭轉了方向,将黑衣人蒙臉的黑布扯了下來。

「烏巍……果然是你!」

烏巍站在那裏倒也鎮定,「你們不是早就懷疑我了?不然白日裏為何要試探于我?」

萬老二将手裏的銅錘一揚,「你明知我們是試探,你還自投羅網?」

烏巍笑道,「跟在縣太爺身邊的那個人,當日我是确定他已經斷了氣的,我看到冰窖裏只有四具屍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要耍手段……不過這易容術還真不賴,真把我給騙了,看來那天我對顏老三你下手還太輕。」

火把跳躍的光亮落在顏三的眼底,就像是他眸眼中有什麽在灼灼燃燒一樣,他緊握着手裏的長刀,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乍現,火光下,右臂上的刺青宛如就要化龍而去。

顏三看着面前的烏巍,聲音冷如寒冰。

「不,顏三是死了,岑熙也死了,可惜閻王不肯收顏三,所以顏三又借着岑熙的身子活過來和你算這筆帳!」

刀光雪亮如電,顏三身輕似燕,攜刀而躍,淩空一揮,其勢可劈山!

烏巍倒退一步,左手背到身後,然後一揚。

顏三就見三道亮光朝自己飛來,半空之中橫刀一擋,就聽「叮、叮」兩聲,兩枚暗镖落在地上,同時他淩空翻轉,輕盈落地,頭上束發的繩子松了開來,一頭青絲張揚飛舞,他側過臉來,還有一枚暗镖正叼在嘴中。

但是烏巍趁着顏三接暗器的時候,躍身上了房頂,然後跳了下去。顏三正要追過去,被秦燦拉住。

「那裏是後山的方向,不要追,他對那裏比我們熟,跟着進去說不定就着了他的道。」

聽到他這麽說,顏三才算放棄。

虞老大将手一揮,「留幾個人守着通往後山的出口,其它人都先回去。」

「他為什麽要對小酒釀下手?」顏三問道。

幸好他留了一個心思,想着萬一那個人知道岑熙沒死,會準備趁着夜色動手,結果看到秦燦房間的房門大開,但是裏面沒有人,以為已經出事了,聽到茅房那邊有聲響,急忙跑過來,總算是趕得及。

「我也不知道,對一個孩子下手,太殘忍了……」

秦燦這樣回他,伸手按着自己的手臂,低頭看到地上有什麽綠瑩瑩、亮晶晶的,低下腰去撿起來對着光線看去,發現就是小酒釀他們拿的那種翡翠珠子。

「你們跑來跑去在玩什麽?」

「沒有玩什麽,原來我們是在外面玩的,看到烏西山的老大走出去,大當家說馬上會有死人擡出去,讓我們都回到後面來。」

「……」秦燦将那粒珠子一捏,「我知道了。」

果然烏巍是怕人知道了生辰綱的下落,才對那些人下殺手的,但是烏巍不是失憶了嗎?這樣他自己也不知道生辰綱在哪裏,又為什麽這麽肯定那些人一定找到了呢?這其中的矛盾要怎麽解釋呢?

秦燦沉了口氣,看來只有抓住了烏巍嚴刑逼供,才能知道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了。

沙啦沙啦!

低矮的樹叢被劈開,一道人影在樹林裏慌不擇路地跑着。

周圍很暗,形态各異扭曲着的樹幹,像是一個個沉默伫立着的人,無聲地注視着闖進這裏打破平靜的人。瑩瑩光點在樹叢間飛舞,人一靠近就慢悠悠地四散分開。

烏巍停下來,靠着一棵大樹大口喘着氣,耳邊掠過陣陣淅瀝淅瀝的聲響,他靠着樹歇了一會兒,循着那個聲音走過去。

月色下的山溪,溪水晶瑩、波光粼粼,彷若洩自天庭,遙遙地映着星漢與蒼穹。

烏巍走到溪水中間,捧起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冰冷的水讓混沌的頭腦總算得以冷靜下來,但是閉上眼,眼前還有人擎着手中的火把,閃耀着點點火光在那裏晃動。

心裏想着,既然已經暴露了,那烏西山是鐵定不能回的,而接下來,自己要到哪裏去?

正要往岸邊走去,腳下突然踢到什麽,他探身下去在水裏一陣摸索,摸到一個像是石雕一樣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觀音像。

上好的和阗白玉玉質瑩潤,觀音慈眉善目,面容豐滿,跣足而立,衣着寬松,雙手持蓮,整個雕像發絲、衣紋、佩飾皆纖入毫厘,絲絲入扣,尤以自然翻飛的绶帶最為精致,栩栩如生。

烏巍看着手裏這個觀音玉像,驀然覺得熟悉非常,腦中似乎有什麽一閃一閃、呼之欲出的感覺。

他擡起頭來,看向山溪的上游,冥冥之中似有種力量,驅使着他朝那裏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沉在山溪裏的寶物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當遮蔽圓月的雲層挪開,豁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幅令人為之心憾的畫面。

清澈的溪水中,沉了好幾個烏木箱子,其中幾個箱子已經破損,裏面的金錠銀錠玉器珍珠都散落在水中,粼粼微波之下,折射出柔和迷人的光華。

烏巍看得傻眼,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觀音像,又看向那些被沉在水裏的金銀玉器,只覺得腦中有很多畫面浮現起來,似曾相識,但又完全沒有印象,像是一直被埋葬在了哪裏,然後因為眼前這些東西又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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