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晚膳時,秦燦對着桌上那鍋雞湯嘆氣,忽地一個聲音從房梁上傳來。

「好香啊,我大老遠地就聞到雞湯的味道。」

語音落下,一道人影站在桌邊,雲中雁不請自來,已經将手伸向那只雞,被顏璟「啪」的用筷子夾住他的手腕。

因為打不過顏璟,雲中雁只能将手收了回去,不過還是很厚臉皮地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拿過桌上那壺酒,還有秦燦面前沒有用過的杯子,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

秦燦倒也沒有趕他走,還讓小元給他也盛了一碗飯,「你是黃皮子變的?大老遠的就能聞到?」

雲中雁抹抹鼻子,接過小元遞給他的飯,拿起筷子從雞湯裏夾了一塊雞肉,也不顧還冒着熱煙就直接往嘴裏塞。

「啊呼!啊呼!」雲中雁被燙得一個勁用手在嘴前煽,然後嘴裏鼓鼓的就開口,「我才不是黃皮子變的,不過前陣子晚上回來,撞上個正在偷雞的黃皮子,還被它的抓子劃了一下。」

秦燦和顏璟都停下筷子,看向雲中雁。

雲中雁以為他們不相信,放下筷子将左手的衣袖捋了起來。「你們看,印子還在。」

就見三道細細紅紅的印子留在他的胳膊上,傷口還挺深,看起來确實像被什麽給抓傷的。

「你确定自己遇到了黃皮子?」秦燦問他,按理說黃皮子遇見人一般都會直接逃了,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雲中雁想了想,卻是不太确定,「那東西還不到我腰的高度,但當時天色很黑,突然撞上來又馬上逃了,我也沒有看清楚,因為我聽到了雞炸窩的聲音,所以就想大概是黃皮子。」

秦燦思索了一下他說的這番話,然後問道:「你大半夜的在外面幹嘛?」

雲中雁眼神閃爍了一下,接着岔開了話,「啊,吃飯吃飯,菜都涼了!」說着伸手要去拿那壺酒。

就聽見「啪!」、「啪!」兩下,有兩根筷子分別穿過雲中雁伸出去的手的指縫,插在桌子上。

雲中雁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将手給收回來,然後張開五指仔細看,就差一分,自己這幹活的手就給廢了。

擡頭看過去,坐在那裏的顏璟神色冷淡,擡了下手,小元立刻意會重新遞了副筷子到他手裏。

「縣太爺問你話呢……」

顏璟側首視線一掃,雲中雁不由一哆嗦,秦燦是有些驚嘆地微微挑了下一邊的眉毛。

平時總和自己搗亂,這會兒倒記得幫自己……還不錯、還不錯,孺子可教。

雲中雁是不知道秦燦心裏在想的什麽,不過懾于顏璟的威脅,将手收到桌子底下,然後老實交代,「我是去……偷雞的。」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接着猛地爆出秦燦的怒吼,聲音穿過窗戶直貫雲霄,以及「咚」、「啪」什麽東西碰倒了和摔碎的聲響。

「雲中雁,你在我的地盤上竟還敢偷雞摸狗?!」

雲中雁被阿大帶走前,還在努力向秦燦解釋,他只是去偷雞但沒有摸狗,要摸狗的話直接摸狗官就行了,結果他剛說完,一只茶杯擦着他的後腦勺飛了出去,秦燦龇着牙露出要把他咬死撕碎的表情。

一頓飯就在吵吵鬧鬧裏結束。

顏璟回到自己房裏,剛關上門,神情略變,像是察覺到什麽異樣,就着這個姿勢站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身走到桌邊去把蠟燭給點上。

房裏有股淡淡的香味,顏璟四下看了一圈,透過珠簾發現裏間窗邊那個以前一直空着的花瓶裏今天插上了一束花,顏璟神情疑惑了一下,緊接着釋然,猜想這大概是小元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放的。

自從小元來了之後,縣衙的後面就被收拾得井井有條,荒廢的苗圃也重新栽上了花草,甫一走進來,确實有些煥然一新的感覺。

那花顏璟叫不出名字來,花瓣很大,前緣細細尖尖,白得很純澈,顏璟帶着好奇走了過去,從花瓶裏掂了一枝出來細細打量,又湊近到鼻端聞了一下,只覺芳香清雅,一絲一絲透進心脾,令人心神舒暢。

「爺,熱水已經好了。」小元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

「好的。」

顏璟應了一聲,将手裏的花放了下來,轉身走到屏風後面寬衣解帶。

走到浴桶邊上正要跨腳進去,顏璟的動作頓了一頓,冒着熱煙的水面上隐隐映出他的面容。

顏璟似陷入沉思,無意識伸出手去撩動水面,于是,映在水面上的人影被扭曲打散。

他想什麽,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然後回過神來,看着晃蕩的水面,手指一彈,幾滴水珠被彈出來打在浴桶木壁上,發出「啪啪」的輕響。

「下次再犯渾,就直接打醒!」

顏璟說罷點點頭,「嘩嘩」的水聲,月華自窗棂疏格透酒進來,插在花瓶裏的那幾朵潔白的花,花瓣微顫,似乎有了藍色如螢火般那樣的微光飄逸出來,轉瞬便沒入黑暗之中。

顏璟記得自己應該是躺在床上的,但是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屋外。

腳下是沾了夜露的濕漉漉的野草,有膝蓋這麽高,周圍很暗,看起來像是在雲龍山的後山樹林裏。

高大茂密的樹冠在頭頂上交錯成一張厚重的網,奇形怪狀的枝杈遠看就像被拉長變形的人影,陰風陣陣,穿越枝叢發出「嗚嗚」的凄厲聲響,不時有尖銳的鳥叫徒然拔起,刺激人的鼓膜,恐怖而陰森。

顏璟站在原地不敢随便亂動,他還在思索着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有沙沙的聲響,且越來越近。

「誰?」顏璟出聲問道。

身後那個聲音停了下來,但是沒過一會兒又響起來。顏璟皺了下眉,「笨猴子,是不是你?」

身後的聲音再次停下來。

顏璟皺緊的眉頭沒有舒展開,嘴角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緊,他直覺上認為身後傳來的氣息并不是秦燦的,于是帶着疑惑轉身。

沒有看到秦燦,只看到不遠處立着的大樹,黝黑的樹身上有個半人高的樹洞。

顏璟的視線順着那個樹洞往下挪,一個沒有頭的身軀躍進眼簾。

他被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哪怕自己見多見慣了鮮血和殘缺的肢體,這樣一個沒有頭的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離他胸口不過半個手臂的距離,那個皮肉外翻的切口,爛糊糊的血肉,就在他鼻子底下,也實在是件恐怖的事情。

顏璟退了兩步,開始打量眼前這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秦燦查案看多了,故而自己也不知不覺有了這樣的習慣。

眼前的這個「人」,身材嬌小,穿着女裝,應該是個女的,衣服有些破爛,染了大團大團黑色的污痕。

難道剛才的腳步就是她?但是這個人明顯已經是死人了。

顏璟這樣想着,不由擡手去摸自己的胸口,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心口跳得厲害。

無惡不作的山賊顏三,面對一具女人的屍體,居然會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是的,恐懼。

極少體會到這種感覺,故而一時沒有覺察出來,但是現在他很清楚地感受到這種感覺,第一次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樣子時在心底泛起的感覺,抑或者像是聽到秦燦沖着自己叫「岑熙」時,萦繞了全身的冰寒刺骨。

手微微發着抖,背脊的衣服被冷汗浸濕,呼吸也變得急促,顏璟并不害怕眼前這具屍體,但是自己的身體卻做出了恐懼的反應,甚至要不是他在竭力控制,恐怕這會兒已經轉身跑開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疑惑的時候,面前的女屍突然動了起來,仿佛有生命一樣撲了上來,雙手狠狠卡着顏璟的脖子,力氣大得驚人。

顏璟運力翻掌要将女屍打開,一掌拍在女屍身上時才發現……這不是他的手!

嫣紅的蔻丹,手指纖纖,這根本就是一雙女人的手!

顏璟愣了愣,卡在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用力,指甲幾乎刺進了皮肉下,他感覺呼吸困難,但根本使不出力氣,于是便側首想尋找有什麽可以借用的東西,但不想,驀然對上一個面目全非的斷頭。

那是一個女人的腦袋,立在草地上,雲髻淩亂,珠釵橫斜,臉上滿是被鈍器割開的猙獰傷痕,眼皮被撕開,一邊的眼球完全暴露在外,另一邊眼窩的地方則是一個黑黝黝的洞。

看見自己朝着她看了過去,那顆斷頭的嘴咧了開來,露出一個極其猙獰又詭異的笑。

顏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表情驚恐,大口喘着氣,過了良久才緩過氣來,發現自己仍舊是在自己房裏的床上,而外頭已經天亮。

顏璟擡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裏依稀還殘留着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人用尖銳的指甲刺進肉下一樣,喉嚨也是幹澀得像是要冒煙。

顏璟下了床榻,腳步踉跄地走到桌邊拿過茶杯,也不管是前一晚的涼茶,就這麽灌了下去,一部分茶水從嘴角溢出來,順着下巴淌下來,濕了衣襟。

直喝得杯中一滴都不剩,顏璟才把杯子放回桌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視線不經意的瞥到銅鏡裏自己的身影。

顏璟轉過去面向銅鏡,微微仰起頭,從銅鏡裏看到自己脖子上什麽痕跡也沒有,伸手上去摸了摸,沒什麽異樣,但就是覺得不太舒服……

明明只是一個夢,為什麽感覺會這麽真實?

這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一直萦繞在顏璟心頭,連帶着早起必定要練刀法這件事也草草耍了兩下就收起刀來。

用早膳的時候,坐在桌子對面的秦燦只看了一眼,便道:「就說了要是喜歡就讓廚房買了現宰現炖,不過是一只雞,本縣太爺還不到養不起你的程度。那雞連死因都沒弄清楚就拿回來炖湯,又一個人吃個精光,現在好了,瞧瞧你那臉色,不舒服了吧?

「回頭讓大夫給你瞧瞧,別鬧出個什麽事來,不然你大哥二哥非得追着砍死我。」

秦燦一邊說,一邊呼嚕呼嚕的喝着粥,言語間很是漫不經心,但顏璟卻是心存了疑惑,不自覺地又擡手摸了摸脖子那裏。

秦燦怎麽一眼就看出來自己臉色不好的?雖然和那只雞沒有關系,只是做了個噩夢沒有睡好而已。

早膳之後正在喝茶的功夫,小元過來就說大夫已經到了。顏璟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大礙,但還是被秦燦給硬逼着看了一回大夫。

大夫也說沒什麽事,連方子都沒開就走了,但秦燦似乎還是不放心,接下來幾日都讓廚房準備清淡的食物給顏璟清清腸胃。

結果顏璟幾天不碰葷腥、嘴裏淡出鳥來,連帶脾氣也上來了,終于在某個晚上把正要去茅房的秦燦拖到角落打了一頓之後,第二天面對滿滿一桌的大魚大肉,顏璟的臉色才好轉過來。

但這個時候,鎮上又發生了禽類莫名死去的事情。

這次出事的這戶人家離上次那戶不遠,情況同上次一樣,籠門栓的好好的,但是籠子破了個洞,裏面的雞被拖了出來,脖子上留下咬傷和地上一點血跡之後就被丢在那裏。

地上散落了不少雞掙紮時掉落的雞毛,除了雞的腳印,就再也沒有留下其它的線索了。

秦燦看了看出事的雞籠後,略帶怒氣的回頭對阿大道:「去把雲中雁給我找來。」

阿大低下身,小聲地對着秦燦道:「大人,這幾天晚上阿雁他都一直在屋裏沒有出去。」

秦燦挑了眉,「是嗎?誰能證明?你?」

阿大抿了抿嘴,然後點點頭,「屬下整晚都和他……在一起。」

秦燦愣了片刻,接着似乎有道驚雷在自己頭頂劈下、驚濤駭浪在自己背後翻湧,和他此刻心裏的呼嘯正相呼應。

難怪這幾天白日裏都見不到雲中雁,還以為是他收斂太平了,結果敢情是你們關上門來夜夜笙歌,鬧得他白天都下不了床……啧!

秦大老爺在心裏表達了萬分的不屑,想當年自己在京城,可是風流倜傥、才華卓絕又樣貌英挺,惹盡多少女子芳心的瑞小王爺……

罷了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秦燦把過去那些浮雲從心頭掃開,将注意力回到眼前這件事情上。

既然雲中雁晚上都不能出門,那就不會是他了,而且,想想雲中雁也不會像這樣狗啃一樣的啃完人家脖子就扔着不管了。

秦燦研究完地上那些雞後,直起腰,眼角餘光一掃,掃到顏璟正眼睛直直地看着地上這些雞,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便用着戲谑的口吻道:「怎樣?這幾只雞看起來也不錯,顏師爺要不要這次也帶回去炖個湯什麽的?」

候在外面的其他幾個衙役,突然聽見裏頭傳來他們大人「啊」的一聲慘叫,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紛紛提着刀沖進去,緊跟着被臉上多了一塊淤青的秦燦給攆出來。「去去去!這麽多人一起湧進來做什麽?看戲啊?!都給本官到外頭候着去!」

衙役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既然縣太爺都這麽發話了,就只能再退回到外頭等着。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秦燦摸了摸自己被打倒的地方,疼的「嘶嘶」吸涼氣。

顏璟面上不表現,但心裏其實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他知道秦燦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結果自己一拳上去忘記留幾分力道,不過誰叫他正好在自己走神的時候靠過來。

只因為看到地上那幾只死雞脖子上的傷口,驀然讓他憶起了那個晚上做的噩夢,那具無頭女屍用力卡着自己脖子帶來的窒息感,以及指甲掐進皮肉下帶來的刺痛,又清晰的浮現上來。

偏偏這個時候秦燦還好死不死地湊過來開自己玩笑,心裏正煩躁着,于是想也沒多想就直接一拳上去了。

但要讓顏璟道歉,恐怕是比登天還難的事,就算他也知道錯的是自己。于是顏師爺岔開了話題:「還有什麽發現?」

秦燦搖搖頭,一手抱臂撐着另一只手肘,那只手摸着下巴。

「怎麽看都不像是人幹的,但要是黃皮子或者山上下來的野狼,就不會只是咬開脖子喝了血這麽簡單……」秦燦回頭向阿大那邊,「阿大,你怎麽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抓住這個兇手?」

阿大垂眸凝思想了想,然後道:「我們可以試着做個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到他。」

秦燦覺得這個法子可行。

本來對于秦燦來說,只是死了幾只雞又沒有人受傷,可以不用這麽大動幹戈,但是轉念一想,隆臺縣裏的百姓都不富裕,幾只雞對于平民百姓也是很重要的,有些人家還要靠着這些雞啊鴨的籌錢看大夫買藥過日子。

所以就算對方是只黃皮子、是只迷了路竄到鎮上來的野狼,他也要緝拿歸案,還鎮上百姓一個太平。

正當秦燦秦大人的決心熊熊燃燒,眼看就要星火燎原出現一片光明前景的時候,一旁傳來一個潑他冷水的聲音。

「笨猴子,你踩到狗屎了。」

嘩啦!

顏師爺總是适時地在秦燦秦大人雄心壯志的時候潑他冷水。

被毫不留情的打回原形,光明前景退回到一片荒蕪,秦燦有些洩氣的垂下肩膀。

顏璟在前面走了兩步,大約是發現身旁的秦燦突然沒聲了,故而停下來轉身,見到秦燦站在那裏露出被打擊到的表情,不由輕笑起來。

他覺得秦燦就是這點有趣,沒什麽大本事,像根野草似的,東風吹來往西牆倒,踩上一腳就耷拉了下去,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現他又倔強地站在那裏,随風搖擺,看起來沒多大立場,卻始終倔強的杵在那裏。

秦燦臉上被自己打出來的淤青還沒有褪下去,再配上那個像吃了黃連一樣的表情,于是看起來更加好笑,顏璟心裏暗暗發笑之餘,總算有那麽點良知地感覺到了一點愧疚。

本來秦燦這個縣太爺就沒什麽威儀,現在還頂着這樣一張有點可笑的臉,就更加沒什麽威儀可言了,應該早點回去讓小元煮兩個雞蛋敷一敷,到了明天大約就看不出來了。

顏璟想到這兒,便開口叫他:「笨猴子!」

秦燦聽到顏璟喚自己的聲音,擡頭,然後愣了一下。

就見青年面容清隽如畫,側身而立。嘴角勾着淡笑,一襲素色長衫衣袖與衣擺在風裏翩跹。

過去顏璟身上那些張揚與傲慢被收束起來,卻又不盡全然,剩餘那些綻放得恰到好處,使得他身上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慢慢相融,宛如綻放在惡夜裏的清荷,又像是湮散在一片白如雪裏的墨痕,那樣地顯眼,一下就落進心裏,掃也掃不去。

秦燦心口再次湧起那種自己無法解釋的忐忑,胸膛裏面咚咚地擂動着,怎樣都控制不住。

大概是見秦燦依然杵在那裏沒有反應,顏璟露出一絲不耐煩,「愣在那裏做什麽?還走不走了?」

秦燦一下回神,「走……走!」踩了狗屎的那只腳在地上蹭蹭,然後趕緊追了上去。

之後,秦燦讓阿大他們去查了下之前家裏有雞鴨莫名死去的人家,得來的結果都和他們看到那兩次相同,除了脖子被咬開血流盡的家禽,案犯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查出他身份的蛛絲馬跡。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這樣的事并不是每一天都發生,而要月圓前後才出現,現在正好接近七月十五。

雲中雁是唯一一個和兇犯有過接觸的人,從他的描述來看,兇犯的個頭并不大,似乎還有點怕人,被雲中雁撞見之後只是抓傷了他就逃走,而沒有攻擊。

于是秦燦讓衙役去通知鎮上的各家各戶,這段時日晚上都把家禽鎖到屋子裏。

而他們則在鎮外山腳下那個雲中雁之前藏身的破祠堂旁做了個簡單的陷阱,就是在地上挖了好幾個大坑,坑裏放着捕獸夾,上面用稻草鋪平,然後放了幾只雞在那裏,秦燦他們則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守着。

第一、第二天晚上,幾人輪流盯着陷阱那裏,結果一整夜過去都沒有收獲。

到了第三天,衆人就沒有先前這麽熱情高漲了,阿斌阿丁坐在地上玩起了骰子,顏璟在一旁玩着他的青犢刀。

因為穿着和身份的關系,顏璟現在已經不随身帶這把刀了,用到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故而此刻把玩着刀時,眼底可以隐藏下去的鋒芒又泛了起來,像是就等着對方出現然後大幹一場。

秦燦則由于前兩晚都沒怎麽睡,這會兒是再也熬不住了,手撐着腦袋,卻沒辦法阻止眼皮耷拉下來,身子也一晃一晃的,最後往旁邊一斜倒在了顏璟胳膊上。

顏璟看也不看,用手将秦燦的腦袋往相反方向一推,但是沒過多久又倒了回來,如此幾次,在顏璟伸手又要把他推開來,秦燦閉着眼鏡咕哝。

「靠一下……就靠一下……」

「找別人靠去!」

「你老是動不動就打我,讓我靠一下虧不了你的……」

顏璟伸出去要推開他的手停在半途,側過頭去,就看到自己胳膊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不由想起之前秦燦和岑熙還在山寨時的情形,好幾次無意中看到兩人大鬧拌嘴,關系好的像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顏璟發現自己并不讨厭秦燦這樣的親近,反而覺得笨猴子平時嘴硬老喜歡和自己擡杠,到了這種時候不也還要問自己借胳膊一用?

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嘴角也不由翹了起來,那只本來要去推開秦燦的手,依然伸過去,不過是在秦燦的腦袋上彈了一下。

秦燦擡手揮了一下,然後就沒動靜了。

但是下一刻,陷阱那裏發出很大的聲響,「轟」的一下,漫起一陣煙塵。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