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星遠從未體會過這種痛感,其遠超他的接受能力。像是有上千萬只怪物撕咬着他的全身。

星遠壓抑不住痛哭,眼淚從眼角滾落。

可比這更痛苦的,是他感受到自己渾身冰涼,意識在逐漸渙散。

身體似乎沒那麽痛了,可死亡的氣息卻滲入了他的全身,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将他拉入深不見底的泥潭。

星遠從未這麽恐懼過,他甚至渴求痛感再次來臨,可他始終看不見生的希望。

黑暗将他掩埋,在昏天黑日裏,他僅留下最後的念頭——

他還沒有等長大後在這個世界闖蕩,他還沒有見過這世界的繁華,他還沒有成為将軍讓所有人記住他……

等重新有了意識後,星遠眼眸猛地睜開,他起身看着窺星儀的環境,大片記憶湧來,他大笑,重重呼吸着空氣。

只是一次體驗……而已。

活着真的太好了。

令人絕望的死亡恐懼與讓人崩潰的巨痛感使星遠有餘悸,他不敢再次進入窺星儀。

索性就剩下一天,星遠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星遠神色恍惚地扶着牆一步一步離開窺星儀,他知道越熙在外面候着他。

他內心很空,他迫切想要有人安慰他。

就在這想法剛冒出來的時候,過往的記憶突然浮現,那時他并不大。

荷花池古色古香,他脖子上挂着長命鎖在石橋上奔跑,腳上紅繩穿着鈴铛鈴鈴作響。

瞧見周圍無人,他鑽入了荷花池,取下了很多蓮子捏在白嫩的手心裏,他笑得很開心。

他的衣領突然被一只玉白色的手捏住,整個人被從池裏提了上來,身上的水還被甩了甩。

小星遠鹿眼疑惑,待仰起頭後笑彎了眼睛。

“爺爺,剝。”,兩只小手将蓮子雙手奉上。

一只大手将其盡數攬住,滿滿兩只小手的蓮子卻連人家的手掌心都沒填滿。

爺爺拎着他走到了椅子邊坐下,并将他提到腿上,修長的手指撥動蓮子。

其聲音淡淡,卻能聽出來是在哄孩子,“盡是胡鬧,就不怕生病了。”

小星遠歪了歪腦袋,“不怕。”

爺爺垂下眼睑笑了,“不要留下病根兒就好。不過人啊,不能總是躲在屋檐下,該闖還是要闖的。”

蓮子剝好被喂到星遠嘴裏,星遠惬意地靠在爺爺懷裏。

爺爺摸着他的腦袋,聲音若有若無,“人固要經歷風雨,但總得收獲點什麽。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記住,以後你真經歷了什麽,不要傻傻告訴別人,你得給自己留張底牌……”

星遠扶着牆的手攥了攥,他的眼眸一瞬劃過無數情緒,等眼皮再次合上又擡起時,湛藍色的眼眸重歸清澈。

他笑着将身體站直,仿佛他還是曾經那個天真的少年。

——

上次徐默勸星遠打消念頭,後面張信便找了過來,表示無論星遠做什麽他都會陪着對方。

星遠聞言擡眸看了張信幾眼,之後欣喜地點頭。

星遠和徐默兩個人的性子是天差地別,一個激進一個保守。可當張信加入後,因為他與星遠理念相同,兩人的商讨時間越來越多。

張信也是聰明人,他知道在星遠心裏徐默比他重要,所以他絕不在徐默在的時候主動找星遠。

兩人經常用智腦相互往來,張信事事順着他,星遠想要在外面做什麽張信也都會陪着他,星遠從不知道和朋友在一起可以這麽快樂。

這段時間,張信花時間和星遠一起分析了數據,逐漸地他們還真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為了将事情調查清楚,兩人動身前往了華氏。

張信頭一次進入與他身份不符的地方,周圍人的熱切讓他很不适,随便一個工作人員一件配飾的價格比他全身加起來都昂貴。

他恨不得将自己藏起來。

衆人招呼着星遠,有人甚至親切地叫星遠“小太子”。

星遠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後,便立即拉着張信上了頂樓。

星遠爸爸的秘書給二人倒了飲料,歉意道:“小少爺,真的很不巧,董事長去了很遠的星球談生意,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不過您要是有什麽事,我可以代勞。”

星遠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牆上的屏幕滾動着今日星際要聞。

就在這時,一條鮮紅的新聞臨時插播進來。

[新2542年6月11日9點28分,奈瑟星宣布脫離聯邦帝國。自此,聯邦帝國僅剩一顆帝都星與七顆附屬星球……]

整個走廊寂靜了許多,秘書伫立不動,他看了許久,待回過神後嘆了口氣,臉上多了疲憊。

星遠也在看着,一瞬間他想到了那個世界。

艾斯利的國家遭受着危機,山河破碎,人們流離失所。殘酷的戰争剝奪了人們的生命,也讓無數活着的人麻木。

那個世界讓星遠感到惶恐。

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國家是否也在衰敗?星遠感受到了不屬于他這個年齡與身份的壓力。

他手指顫了顫,神色從迷茫到堅定。

事後,他們開始翻查各類資料,忙忙碌碌一下午,張信指着一行數據突然道:“你快看這兒,這裏對不上!”

星遠擡眼,SS的精神力足夠他一秒算出答案。

果然,這個數據不對。

星遠湊了過去,他開始找那一欄審批的姓名,最後看到了三個字。

簡世毅。

這人是他爸爸派來幫他接管生意的人。

星遠頓住看着那個名字不說話,張信卻聯想到了徐默那天的話。

“接管人真有什麽不好的心思,你父親會是第一個察覺的。”

然而呢?

張信唇角開合,睫毛落下陰影的眼底多了不為人察覺的欣喜。

徐默得知他們的推測後,并沒有張信所想的那般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哦”了一聲,在翻書之前他雙眸漆黑看了張信一眼,随後不鹹不淡繼續學習。

星遠像一只被放了氣的氣球,他瞥了眼徐默,恹恹地從包裏又拿出了一瓶奶放到對方桌子上。

張信咬牙冷笑。

轉眼又到了周五,星遠對上次的戰争仍心有餘悸,但同時他也關心着戰争的結局。

希望這次那人可以好好的,不要再受傷了。

他背着背包氣喘籲籲走了很久,等到了目的地,天還不是很黑。

意外地,整個軍隊被籠罩在低壓中,往日的歡聲笑語再也不見。

他聽幾個士兵壓低聲音竊竊私語後,他才知道。

原來,是艾斯利大人不笑了。

誰都知道,大人雖不幹人事,但性格很随和,誰都可以開玩笑調侃他。

往日衆人雖對他怨念重重,但沒有幾人是真往心裏去的。

只是現在,大人變得嚴肅,也不再喜歡開玩笑。

在他的統治下,再也沒有讨價還價的說法。

士兵們被訓練得趴在地上起不來,這次可沒有人會體恤他們。

大人鐵血手腕,說一不二,“通融”二字變得遙不可及。

他少了憐憫,眼神銳利态度強硬。各類軍規被嚴格執行,誰都不能觸碰。

星遠聽聞後膽戰心驚,像他這種在合格線徘徊的人,以後不得被練死?

艾斯利午睡又做噩夢了。

他夢到那個鮮活的少年躺在血泊裏喊着疼,他心如刀割不顧一切沖了過去将其擁在懷裏。

兩只手無論怎樣都堵不住渾身的血口,生命力在他指尖流逝,少年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

湛藍色的鹿眸蓄着淚,白皙的手掌抓着他的胳膊,少年哭着喊道。

“艾斯利……我疼……我身上好疼……”

他拼命捂住血口,鮮血還是漫出,少年逐漸沒了生息,身體變得冰涼。

他将其緊緊摟在懷裏,試圖暖熱,然而他手臂一松,少年成了星星點點消散……

艾斯利猛地睜開眼睛,他原以為自己做了噩夢,卻突然想起少年早就在幾天前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夢是其實美夢,好歹,他碰到了他。

艾斯利揉着太陽穴,頭痛欲裂。

他想,他為什麽當初不告訴少年自己能看見他?

如果他将少年攔住,是不是就不會有最後的結局?

如果、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布滿血絲的眼眸不再幹澀,他的視野變得模糊。

忽然,門簾晃動,艾斯利擡眼望去。

只見一少年蹑手蹑腳地背着背包走了進來,眼神時不時向後張望,其手拍胸口喃喃。

“艾斯利大人太恐怖了,以後訓練可怎麽得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