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寂左臉頰紅腫不堪,他回到家時,拿校服擋了下臉,不敢讓父母看見,謊稱頭暈躲進了房,連晚飯都沒敢出來吃,熬到了淩晨,等父母都睡下,才輕手輕腳泡了杯泡面當晚餐。

冰塊敷在臉上緩解了火辣辣的痛感,但烙在心裏的那股憤怒卻越燒越旺。

他知道易鳴旭并非善類,恐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凡事都要講個道理,這件事他并沒有做錯,明日他就把事件上報給學校,他不求易鳴旭道歉,只想要繼續安安穩穩地讀書。

李寂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午後的事情,躺下來腦子卻亂糟糟的,翻來覆去許久才睡着。

次日一到校,他立即去找了年紀主任。

主任是個有點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姓劉,平時總是板着張臉,罰起人來毫不手軟,因此金華的大部分學生都挺怕他的。

李寂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劉主任向來提早到校,此刻已經在裏頭了,見是李寂,示意他可以進來。

辦公室裏其它兩張桌子的老師還沒有到,李寂徑直走到劉主任面前,開門見山道,“劉老師,我要舉報十二班的易鳴旭霸淩同學。”

劉主任本來還在看電腦屏幕,一聽他的話,擡起了頭,表情微變,“你把事情交代清楚。”

于是李寂将這兩日的事情如實相告,末了,為了驗證自己話裏的真實性,特地轉了下臉,讓劉主任看他還沒有完全消腫的左臉頰。

劉主任沉默片刻,擺手道,“我知道了,校方會處理的,你先回去上課吧。”

李寂因劉主任敷衍的話術皺眉,追問道,“怎麽處理?”

劉主任不滿,“這個校方自有安排,你不用過問。”

李寂還想辯駁,劉主任已經起身,走到書櫃裏翻找資料,見劉主任如此,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寄希望于校方真的會重視這件事。

一日過得都有些惴惴不安,幸而直到放學都沒出什麽事,但李寂懸着的心沒敢放松。

他今沒敢走小路,怕在路上又被攔下來,而是随着大部分學生往正門走。

正門人多,他不信易鳴旭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他做什麽。

事實證明,李寂還是小看了易鳴旭。

遠遠就在校門口見到易鳴旭和幾個跟班,易鳴旭站在馬路邊,修長的指娴熟地轉着手機,李寂腳步頓住,隔着人群看他。

校服口袋裏的手機振動個不停。

李寂沒有多想,接通了,果然就聽到了易鳴旭的聲音,“你跟劉老頭打小報告了?”

即使到處都是過往學生的談話聲,但易鳴旭說的每一個字還是準确抵達他的耳朵裏,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外殼,盡量平靜問,“劉老師找過你了?”

易鳴旭踢掉腳邊一顆小石子,“是啊,警告我別再動你呢。”

李寂得知校方有在做事,悄悄松了一口氣,但還沒等他把那口氣吐出去,又聽見易鳴旭帶着笑意的輕快語調,“不過我不想聽他的。”

帶着惡意的目光透過人群精準地射在李寂身上,有如實質,李寂回應這目光,唇抿得極緊,看來易鳴旭沒打算就此了事。

“那我們沒什麽好聊的。”他果斷挂了電話,轉頭就往學校裏走。

前門出不了,他就走後門。

為了趕在易鳴旭之前抵達,他幾乎是大步跑過去的,等到了後門,沒見到易鳴旭的身影,他才敢出去。

卻沒想到走不出十步,突然有棍棒從拐角處揮過來,他條件反射一躲,那棍棒還是擦過他的腹部,疼得他彎下了腰。

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李寂措手不及,痛感還沒緩過去,又是一腳踹了過來,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李寂知道對方是想打得他沒有反擊之力,很想站起來,但剛撐了下身子,又是一棍子砸在背上,他頓覺一悶,恨不得吐出一口血。

“老實點。”

兩人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李寂痛得眼冒金星,在模糊中看見易鳴旭慢悠悠地走來,依舊在悠閑地轉着手機。

他似乎特別喜歡在手上轉東西,上次是彈跳球,這次是手機,李寂苦中作樂地想,至少這回易鳴旭總不會拿手機砸他了吧。

“這次要從哪個門走呢?”易鳴旭站定在李寂面前,用一種惋惜的語氣說,“學校好像就這兩個門,乖乖牌學生都像你這樣,腦子不會轉彎嗎,你要是爬牆,我估計就逮不住你了。”

李寂向來循規蹈矩,又是紀檢,一時間壓根就沒往違反校規的地方想,聽了易鳴旭的話,不禁懊惱。

“去體育室吧。”易鳴旭說。

李寂掙紮起來,急道,“易鳴旭,你聽我說。”

易鳴旭一臉我聽你說的認真表情。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李寂深吸一口氣,把所有不滿和憤怒壓下,“前天是我多管閑事,你昨晚已經讨回來了,我們兩個打平,我向你保證,以後再遇到你,就當不認識,絕不會插手你的事。”

易鳴旭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聽到了,然後擺手讓人把李寂往校園裏拖。

後門的保安本來聽見動靜都出來了,見是易鳴旭,又關閉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回了保安室,任憑李寂如何叫喚都沒回頭。

李寂早知道易鳴旭和保安是一丘之貉,事至如此,唯有自保,李寂奮力反抗起來,架着他的兩個人有點壓不住,嘴裏罵着髒話,等到李寂快掙脫時,一道極大的力度猛地踹上他的腹部,這一踹跟方才的不同,他幾乎是痛得瞬間就沒有辦法動彈,眼前都是黑的,整個人不住發着抖。

易鳴旭收回長腿,已然有些不耐煩,他極少自己動手,但李寂是他遇到的難得與之前那些人不同的樂子——會反抗的玩兒起來才帶感。

他把這看做一場征服的游戲,全然不管另一方是否想與他玩樂。

體育室沒有開燈,唯有窗外照進自然光,李寂被推到最中央,痛感還未消失,他踉跄着才站穩腳跟。

環顧四周,七八個人,有幾個手上惦着球棒,而易鳴旭就站在籃球框旁邊,光影交錯中,只露出精致的薄唇和下巴。

直到此刻,李寂才後知後覺害怕起來。

他十七年的歲月,接受的都是正面的教育,唯一一次見義勇為,卻為自己惹來無妄之災,教科書教給他的,沒能讓他在絕對的力量壓制面前脫身。

“你們……”

李寂只說了兩個字,已經有幾個人沖上來對他拳打腳踢,他毫無招架之力,本能地進行躲避,退無可退,被逼到角落,拳腳如同雨點一般往他身上招呼。

他抱着頭,無處可逃。

李寂渾身都在疼,他忍無可忍,目光盯準一雙腿,在密布的拳腳中猛地撲了上去,狠狠将不知道是誰騎在身下,發了瘋似的揮拳。

從前倒是聽說,在圍毆中要抓住一人往死裏打,其餘人就會被震懾到不敢再動手,可當李寂真正實施起來這個辦法,才發現一點用都沒有,因為不過十幾秒,他就已經被拉開,等待他的是更殘暴的踢踹。

“操你媽的還敢還手。”

“踢他肚子,今天讓他知道爺爺的厲害。”

李寂耳朵嗡嗡地響,除了緊緊抱着頭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招架之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像快抹布一樣被扔在易鳴旭面前,渾身都疼,肚子尤其疼,他吐出一點酸水,如同爛泥一般趴在地上,動動手指都費勁。

易鳴旭全程冷眼旁觀,他本人不崇尚暴力,只是單純喜歡看被施暴之人絕望無助時的神态。

把漂亮的東西摧毀,是易鳴旭一慣的特殊癖好。

他站在李寂面前,居高臨下輕蔑地瞧着。

有點意思,竟然一句求饒都沒有。

球鞋踩到李寂的腦袋上,微微用了點力,是極其侮辱人的動作,李寂的手緊握成拳,睜開通紅的眼怒視上方的易鳴旭。

“真可憐,”易鳴旭假惺惺地嘆息,“不想再挨打的話,就跪下來喊一聲旭哥,我可以考慮今天放了你。”

李寂漠然地與他對視,怒火有燎原之勢,半晌,吐出一口帶着血絲的口水,咬牙切齒道,“做夢。”

易鳴旭眼裏一亮,徹底被點燃征服欲,不禁露齒而笑,他長得過分精致,這麽一笑竟然顯出點天真的神态,尤其瘆人。

“再練練手吧,”易鳴旭收回腳,往後退了兩步,吩咐,“別打臉,也別下死手,還有得玩。”

李寂咬緊了牙,恨不得上去把易鳴旭撕碎。

窗外的光漸漸暗下來。

夜晚就要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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