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到醫院檢查傷勢、去警局報案,花了李寂整一個上午的時間。
給李寂錄口供的是一個剛到崗的小警察,年紀很輕,聽過李寂的描述後義憤填膺,正氣凜然地讓李寂回去等他們出警,而坐在小警察身側的中年男人只是擺手讓李寂回去等消息。
臨走前,小警察給了他一張小紙條,攤開一看,寫着陳哲和一串手機號碼。
“要是再遇到他們找你麻煩,給我打電話。”
見到陳哲這個态度,李寂心裏燃起希望,連連道謝才離去。
卻沒能聽見身後中年警察的話,“別往自己身上攬活,他們這些孩子打打鬧鬧常有的事情,不用理會那麽多。”
“可是師傅,他的傷看起來……”
陳哲的反駁被中年警察一記淩厲的眼神打斷,只好撇撇嘴,沒再說下去。
——
在外胡亂吃了碗馄饨,李寂特地趕在中午回校的時間踏進校園,他現在有點兒怕落單給了易鳴旭那些人機會逮住他。
在走廊遇見了劉萌萌,她紮着高馬尾,左臂綁着紅色的值日生布條,見到李寂,擔憂地問,“聽說你病了,請了半天假,沒事吧,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李寂露出一個放心吧的淺笑,“沒事兒,就是有點感冒。”
劉萌萌附和道,“最近天氣變得好快,我們班好多人都感冒了呢,你多穿點衣服。”
李寂正想回應,餘光忽然瞥見走廊不遠處好整以暇盯着他的易鳴旭,食指猛地顫動了下,臉上都笑容挂不太住了,只好和劉萌萌匆忙結束談話。
要去七班的路需要經過易鳴旭的方向,李寂想了想,幹脆下了樓,從另外一條樓梯,本以為這樣就能躲得過易鳴旭,卻在七班門口見到了慵懶地靠在欄杆的身影。
陰魂不散。
李寂咬咬牙,轉身就要走,易鳴旭已經跟了上來,他腳步越來越快,下了三樓,直奔一樓,到後來幾乎是小跑起來。
還是被易鳴旭堵住去路。
“怎麽每次見到你都躲?”
易鳴旭的黑白校服外套大敞着,裏頭穿一件大紅色的套頭衛衣,張揚又不羁。
李寂一見到他,身上的傷又隐隐作痛,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低聲警告道,“校長和年級主任都在,你現在想要動手嗎?”
易鳴旭嗤笑道,“就算我真打你,他們也不會攔我的。”
理所當然和篤定的語氣讓李寂捏緊了拳。
“今晚放學,如果你還敢逃,我就讓他們把你的牙打落了。”易鳴旭挑挑眉,“門牙還是後槽牙,由你來選。”
李寂怒視着他,不說話。
易鳴旭似乎就是真的來告誡他,抛下這麽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寂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深深擔憂起來,他絲毫不懷疑易鳴旭話裏的真實性,昨晚那頓打已經讓他見時易鳴旭的肆無忌憚,打掉他一顆牙又算得了什麽?
十指越絞越緊,幾乎是感受到了痛感。
整個下午李寂都在惴惴不安地度過,學校的鈴聲像是催命一般,每打一次就意味着他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終于,在臨近放學的時候,李寂再也忍不住,舉手說自己要去洗手間,然後給陳哲播了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
李寂放輕聲音,像是大聲一點都會被人聽了去,“陳警官,我是早上去過警局的李寂。”
“我記得,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我……”李寂着實不是喜歡麻煩人的性格,但還是說道,“能不能請你到金華中學來一趟,他們,他們又威脅我了。”
陳哲似乎是站了起來,椅子發出咯吱一聲,他氣憤道,“小兔崽子,無法無天了,你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李寂感激道,“謝謝您陳警官。”
打完電話,李寂也像找到了靠山,緊繃的背微微耷拉下來。
只要警察來了,易鳴旭就不敢找他麻煩了吧,說不定陳哲還會把易鳴旭帶去警局教育,那樣的話,易鳴旭就再不敢動他了。
懷抱着這樣的希望,李寂在校度過了最後半小時。
陳哲說自己在金華大門口等他,他收拾好東西,直奔目的地,果真見到了陳哲,可他沒能高興起來,因為陳哲身邊站着的,是他昨晚遇見的陳謹。
二人看起來似乎很熟稔的模樣,有說有笑的,李寂忽生一股不詳的預感。
陳哲眼尖,先瞧見了他,沖他揮手。
陳謹也轉過頭,圓圓的眼寫滿了笑意,但無端讓李寂發了個寒顫。
他努力說服自己,陳謹并沒有對他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他不能先入為主地懷疑陳謹的為人,于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陳哲率先跟李寂打招呼,“沒事兒吧?”
李寂搖頭。
陳謹看看兩人,他特別喜歡笑,笑起來甜滋滋的,像是糖果罐裏的人工軟糖,驚訝道,“李寂,你跟我表哥認識呀?”
李寂被表哥兩個字砸得懵了一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陳哲很有職業操守,沒把李寂的隐私說出來,打馬虎眼,“早上李同學送了一個摔倒的老人去醫院,家屬委托我們來感謝。”
陳謹發出長長一聲哦,意味深長,“是這樣啊。”
“你跟李寂是同學?”
“是。”
“不是。”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說的卻是相反的答案,陳哲怔了一下,正想說點什麽,被陳謹搶先了,“哥,我最近跟李寂鬧了點小矛盾,你別聽他的。”
李寂皺眉,陳謹的語氣太過親密,就像他們之間好似真有的什麽。
陳哲大大咧咧,沒有懷疑,“這樣最好了,陳謹,你平時在學校多照顧着點李寂,同學之間應該互幫互助。”
陳謹不假思索,“那是當然。”
李寂看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浪費時間,生怕易鳴旭找過來,忍不住開了口,“陳警官,我們能走了嗎?”
陳謹好奇地問,“走去哪?”
陳哲的手機叮地響了下,他翻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凝重,對李寂說,“李同學,不好意思我臨時有個任務,很急,這樣,陳謹,你先送李同學回家吧。”
李寂根本沒時間反對,陳謹就快速回答,帶着絲絲愉悅,“好啊。”
陳哲又說了句抱歉,轉身要走,莫名的不安讓李寂抓住了陳哲的手臂。
陳哲疑惑,“怎麽了嗎?”
陳謹握住李寂的手腕,依舊是笑着的,“沒事,哥你走吧,一切交給我,李寂,大家同學一場,別信不過我啊。”
李寂有點動搖。
陳哲這麽正氣的一個人,作為陳哲表弟的陳謹應該也不會長歪到哪裏去,再說,陳謹風評不錯,他們也只見過兩面,他沒有得罪過陳謹,陳謹沒理由對他做什麽。
這麽想着,李寂本着不耽誤陳哲出任務的心态慢慢松開了手,“陳警官再見。”
陳哲真是很急的模樣,小跑着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寂忽感耳側有什麽東西靠近,偏了下腦袋,聽見陳謹惡意的聲音,“你膽子挺大,還敢報警,只可惜,陳哲那個下等人生出的傻逼,根本毫無用處。”
李寂震驚地去看陳謹,發現他說着惡言時臉上也是挂着迷惑人心的笑容,可陳謹明明在方才和陳哲談笑風生。
他驚覺跳入了深淵,條件反射想要遠離,手腕卻牢牢被陳謹攥在了手裏。
陳謹目光往後看,笑容愈發濃郁。
李寂心驚膽戰地轉頭,果不其然,見到了易鳴旭就站在不遠處,手上娴熟地轉着淡黃色的彈跳球。
他看清了易鳴旭的口語——你死定了,化作四條繩索向李寂襲來,禁锢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