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華燈初上,夜雪潇潇。
偌大的廳堂豪華得似中世紀的貴族古堡,随處可見皆是價值百萬的收藏品,廳堂裏聚集了圈裏的權貴,大多數是往上幾代數都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其中幾大家族勢力相當,世代利益糾葛,沿襲至今。
北方坐大除了陳家、易家,便是許家,今日這場晚宴是許家做東,聚集了各大家族的翹楚,連南方首屈一指的魏家也千裏迢迢給面子來赴宴。
易鳴旭和陳謹自然也在這場宴會上。
他們皆是家族的繼承人,在外怎麽胡來,對裏依舊是矜貴模樣,小小年紀就得學會虛與委蛇,此刻正和其餘家族的子弟湊在一起聊天。
易鳴旭有點心不在焉地應付打探他父親消息的年輕男人,晚宴開始前,他給李寂發了信息,半個小時過去,依舊沒收到回信。
他不由惱怒李寂對他的怠慢,恨不得現在就回A城把人狠狠教訓一頓,可面上卻不能顯現出來,只是略顯不耐地回答問話,“我爸公司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你親自去問他吧。”
圈裏人都知道易鳴旭脾氣不好,聽他這麽講,也不敢多問,倒是陳謹持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溫文爾雅跟人講話,看着很好接近。
陳謹習慣僞裝,在校是人人豔羨的乖學生,對外是矜持高貴的世家公子,與人交往從不留把柄,說話滴水不漏,跟易鳴旭一樣意思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便入耳許多。
“許是瞧我火候不夠,父母在家少與我談論工作之事,等他們空閑下來,我把你的話帶給他們,如果得了答案,再告知你。”
易鳴旭聞言擡眼看了看陳謹。
腦海裏忽然閃過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李寂拿他跟陳謹作比較的場景,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和陳謹打小認識,自然知曉陳謹看着好相處,卻是最難以摸透心思的人。
易鳴旭家族和諧,父母琴瑟和鳴,他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自幼任性妄為,做事沒有顧忌,他泡在蜜糖裏,當然不需要他去接觸世間的陰暗與肮髒面。
而陳謹不同,他這副樣子,看着倒與他不顯山露水的父親很是相似。
好不容易等到聚集在身旁的人離去,陳謹一直挂着的笑才漸漸消散,他借着喝飲料隐去眸裏的一絲冷意,再放下手,又是笑臉盈盈。
易鳴旭見得了閑,低聲道,“你跟我過來,我有事和你說。”
陳謹跟他到廳堂的角落處,靠在牆面,優雅而慵懶,不等易鳴旭開口,便猜到他的心思,“李寂的事?”
易鳴旭嗯了聲。
他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傷了兩人的和氣,但陳謹向來對很多事都不上心,只是一個李寂,沒有必要和他起争執。
想着,易鳴旭開門見山道,“陳謹,以後你別再找李寂了。”
陳謹面色不改,“給我個理由。”
理由?易鳴旭怔住,他竟一時找不出來。
李寂不過無足輕重的人,他多次向陳謹讨要已是出奇,如今陳謹要他給個理由,他忽的迷茫了。
陳謹注視着他,收了笑,說,“我不同意呢?”
易鳴旭脫口而出,“為什麽?”
陳謹的理由倒是給得很快,也很直白,“他操起來很爽,”頓了頓,“也跟別人不太一樣,我喜歡養不熟的狗。”
太溫順的寵物對陳謹來說過于無趣,偏生李寂一身傲骨,最是勾起人內心深處的征服欲。
易鳴旭眉心狠狠一皺,他不愛聽陳謹的話,可是他和陳謹又有什麽區別,他一開始,也是想要李寂做他腳邊一條狗的。
“我不管,”易鳴旭沉沉道,“人是我先發現的,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現在我只是要回來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陳謹,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不想因為李寂跟你傷了和氣,那些照片和視頻都删了吧。”
陳謹眼角微微往下耷拉,這讓他看起來越發的純良,他沒有正面回答陳謹的話,只是笑了笑,找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十秒後,電話通了。
陳謹懶懶地把手機放到耳邊,喊了聲李寂。
易鳴旭僵在原地,他給李寂發的信息李寂不管不顧,可僅是十秒,李寂就接了陳謹的電話。
心裏忽的像有根針紮進去一樣,雖然只是一瞬,但也尖銳地疼。
“易鳴旭又管我要你,”陳謹把選擇權抛給李寂,“你怎麽想?”
那邊的李寂不知說了什麽,陳謹就把手機遞給易鳴旭。
明明知道李寂講的一定不是自己想聽的,但易鳴旭還是沒辦法放下自己的驕傲,冷着臉把手機接過。
李寂的音色很冷淡,像是無色無味的蒸餾水,生硬而沒有雜質,“易鳴旭。”
易鳴旭心髒又莫名其妙停頓了一瞬。
“能不能別做再無謂的事情,你聽着,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李寂平靜地說話,像是沒有情緒的傀儡,“我之前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你和陳謹,對我而言沒有半點區別,別再害我了。”
易鳴旭咬緊了牙,他的一番好心在李寂的言語中碎個稀巴爛,忍不住用惡言來維持自己最後一絲矜傲,“李寂,你怎麽這麽賤,好,以後我絕不會插手你一點事情,你是死是活跟我無關,你他媽就被男人操死得了。”
說到最後一句,易鳴旭胸膛劇烈起伏,怒不可遏,猛地摔了手機。
他們雖在角落,但這一聲響還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有賓客往他們這邊看。
陳謹擋住易鳴旭,笑吟吟地說,“不好意思,只是手機掉了。”
又低聲對易鳴旭耳語,“李寂既然不接受你的提議,你又何必費這番心?”
陳謹的話像是嘲笑,狠狠地扇在了易鳴旭臉上。
他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要離開,卻迎面撞上一個男人。
男人比他大四五歲的模樣,身量高挑,眉目俊逸,像是閑适的山水墨畫,一身黑西裝沒能壓得住他身上的溫潤氣質。
他往後退了一步,略顯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講話,只是方才在此處歇息而已,放心,我不會把你們的話轉告第三方。”
易鳴旭臉色難看至極。
眼前的人他認識,魏家獨子——魏再華,南方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他再是生氣,也不會落了魏再華的面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跟魏再華握手,“你好,易鳴旭。”
魏再華沒再說自己無意聽見談話之事,大方和易鳴旭握手。
經此一出,陳謹也懶得再戴上面具,自報家門,與魏再華握過手便離場。
魏再華注視二人的背影,薄薄的唇飲一口香槟,默默咀嚼李寂二字,但沒往心裏去。
為了一個小情鬧得這麽難看,果然是小孩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魏再華今年二十三歲,從美碩士畢業,年後就正式接管魏家,情情愛愛在他眼裏就像是過家家,玩玩可以,但若是把自己折進去,就得不償失。
他暗笑易鳴旭和陳謹的幼稚,只當宴會一段有趣的小插曲。
——
李寂挂了電話,久久不能回神。
他心裏亂糟糟的,易鳴旭的話刺在他心裏,但易鳴旭有什麽資格來指責他?
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不僅有易鳴旭推波助瀾,更有易鳴旭摻和一腳,如今易鳴旭又要扮演救他出水深火熱的救世主,要做鬼,也要做神,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笑至極。
今日他已經跟父母提出轉學之事,找盡理由,與同學交惡也好,跟不上進度也好,他甚至險些把易鳴旭和陳謹的事情說出來,但想到之前的威脅,李寂只紅着眼,打落血肉往肚子裏吞。
他一紅眼,父母便不忍心,盡管不解,還是應下。
再有五日便開學。
他不會再出現在金華。
也會拉黑陳謹和易鳴旭所有聯系方式,跟他們徹底斷絕來往。
李寂迫不及待想從地獄裏爬出來,回到明媚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