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晉江獨家連載|小相公的算計(2)

餘照目送她離去之後揉了揉眉心,心中不得輕松。

這謝三小姐縱是內裏難過,卻懂顧人體面,怎能不為她生出憐惜。只是分寸人應當知曉點到即止的道理,既然無甚僭越想法,許不了她紅燭喜蓋,就不可辜負佳人,白白蹉跎她的可貴芳華。

思及至此,餘照眼風一刮,掃向身邊被誤會的“始作俑者”道,“這下可滿意了,任憑自己一意乖張,同時擾了三個人的清淨。”

阿顧聽他把自己陷在冤枉話裏,莫名其妙道,“餘公子舌燦蓮花,一張巧嘴把我卷進去算計,怎的反而怪到我的頭上來了,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

“若論起‘算計’二字,龍小姐三番四次與餘照‘偶遇’,難道盡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嗎?”餘照睨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前扮女公子,後裝女月老,紅線繃得這樣緊,你怎麽就不怕累折了腰呢?”

“我……”阿顧仰着一張由白轉紅的秀麗面孔,被他叨得滿腹委屈,“橫豎把這樁樁事情探究起來,必定與我脫不開關系,可餘公子這話也只說對了半句而已。這當中的天時地利是不假,可論及‘人和’,是為小女子的一人私心,從未生出替親朋牽紅線的心思來。”

“這倒稀奇,照于小姐而言,是有何等私心可為,但做側耳恭聽。”餘照似是而非地勾起唇角,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帶了三分灼意,似要把那滿面飛紅的玉人兒給穿透。

阿顧嘟着嘴低下了頭,再不說話了。餘照擺明了要揭她的難處,才故意從肚子裏颠出這許多激心話來。她接是不接,只怕都免不了要挨他一頓敲打,白白把個好氣氛給折損沒了。

“小姐不說話,可是心裏覺得委屈?”餘照微眯着一雙招搖的桃花眼,笑得顯山不露水。

“委屈,委屈的很。”阿顧眼巴巴地擡起頭,兩扇濃秀的睫毛撲閃似蝶翼。

然而,餘照面對這位楚楚可憐的小娘子并沒有心軟,甩了甩袖子上前一步道,“小姐曾言,‘天意看緣分,人意看情分’我饒你這般兩次三番的含糊其辭,心上也很作難啊。”

“那又如何。”阿顧別扭地側開自己的緋紅臉蛋,把手中的油紙傘擱到桌上,一縷青絲落在雪腮邊,“于我而言,念及公子是天意盡得,人意也盡得。公子要窺我的心,我倒要問問公子,若是熱乎乎地剖開來給你看了,可伸手在下面替我接住?”

說罷,腳步輕盈地踩着繡鞋欲要上前攥了餘照的手,逼得餘二公子抄起袖子後退兩步,堪堪避開了她的軟爪子。

“既是沒有膽量來接,那便是兩相扯平了,餘公子再不得為難我。”阿顧理不直氣也壯,憑着一張突破天際的厚臉皮,叫對面那人拿不住她的話柄。

餘照翕張眼角,恰從桃蕊末梢牽出來一條線,襯得那清皎目光蒙上了一層迷離的紗幔,叫阿顧看不通透。

“照,當真是惹不起小姐。”

Advertisement

餘照垂下眼簾叫她瞧不見眼底的倉皇,雪青色的袖子在他轉身的瞬間帶起了風,夾雜着下落的烏發梢在空氣中蕩出微揚的弧度。阿顧偷偷抱住自己滾燙的臉頰,盯着餘照翩然離去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她這前世小相公,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他是心如磐石好呢,還是榆木疙瘩好呢?

忽然,門外傳來“叮當”一聲響,阿顧驚了一跳,提起裙裾飛快地跑到外面查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叫人哭笑不得。

龍四郎跟水生借着一叢花木遮擋,光明正大地站在柱子後面聽壁角,被抓現行之後,齊愣了一雙兩雙眼睛四條腿跟阿顧面面相觑。

“四哥、小叔父,你們幾時躲在這裏偷聽的?”

阿顧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此刻被人撞見了心事,又冷不丁地添了一層羞意,兩頰的嬌豔顏色瞧着跟那園子裏的燦桃不差許多。

“算不上太久,也就是從‘三笑留情’那個時間開始聽的吧。”

龍四郎抄起袖子嘻嘻一笑,沖她擺了擺手道,“我可沒有特地過來聽壁角,只是臨時折回來一趟,恰巧看到小叔父蹲在這裏挖石子,這不怕他出來鬧人悄悄跟了過來,誰知就碰上你們說事了。”

話剛落地,蹲到地上撿起鵝卵石的水生,一臉懵然地擡起頭,沖着阿顧叫了一聲大姐姐,而後指着餘照離開的方向喃喃地念了一句,“哥哥走了。”

龍四郎不嫌事大,裝模作樣地“噢”了一聲,繼而意味深長道,“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小叔父這叫得也忒親熱了吧。”

随後,沒等她開腔又緊跟着補充道,“我說小六你怎麽近來多愁善感的,惹來那許多閑愁閨怨的,原是女兒家的心事藏不住了喲。”

阿顧今天臊了兩回紅臉子,此刻臉皮薄的不行,被他兩句話一調笑,立馬紅着臉跺腳道,“四哥!這渾話可是輕易說得的,叫旁人聽見了還要不要體面了呢。”

龍四郎晃着笑眼沖她攤了攤手,“怎麽辦呢,照理來說,因那餘家有個不是東西的老大,我是不願你跟他家老二扯上關系的。但餘二公子确實又是個不可多得的人中龍鳳,比我們家的男丁出色得多,竟叫我沒那底氣去編排他了。”

他這話說得太過周到,以至于叫阿顧難為情起來,低着頭恨不得綿軟的手指頭給絞成麻花。

站在旁邊的水生,歪着腦袋看看你又看看他,末了,半張着嘴巴往鵝卵石上“哈”了一口氣,是什麽也沒聽懂。

“四哥,你剛才聽到的事情可否代我保密?”半晌,阿顧垂下眼睫,定了定神,向龍四郎輕輕開口道。

龍四郎俯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柔聲問道,“怎麽,你是怕爹娘知道了這件事情會介意嗎?”

阿顧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站在他跟前心亂如麻道,“四哥,我們龍家跟餘池有過節,”

龍四郎聽了這話嘴邊噙出一抹笑,不以為意道,“橫豎你看上的是餘照,又不是那一肚子壞水的餘王八蛋。縱是以後談婚論嫁起來,咱們家給你在外面另置一套房子,叫那壞種礙不着你的眼就是。”

阿顧默嘆了一口氣,在心中暗道,哪有那麽容易呢,只怕遇上那壞種,是你不找他麻煩,他要來尋你的不是。

就算一時躲開又如何,她跟餘池的恩怨,是鐵打下來的不死不休,就算如今當中夾了個餘照的存在,也無法動搖她的半分決心。

她對餘家的愛跟對餘家的恨,在人不在事,這一點,阿顧向來都拎得很清楚。萬事難齊全,縱是哪天餘照會因此對她心生憤懑,她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龍四郎見她眉頭不展,心裏納悶得厲害,擡起手掌在阿顧的面前揮了揮,“小六,胡思亂想什麽呢?”

阿顧得他提醒,匆匆回過神來,藏住心事道,“沒呀四哥,我在想下次該怎麽找餘二公子搭讪哩。今個兒鬧了這麽一場大烏龍,他若是不惜得理睬我的話,那是全沒辦法的。”

龍四郎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方才他在外面知會這屋裏動靜的時候,聽得二位妹妹心系一人時,便暗道了一聲“餘二公子可憐。”末了,自家小六又近乎癡癫地把人家公子哥給赤果果地調戲了一番,這着實是有些叫人吃不消。

龍四郎認真細想了一番,對着阿顧發表了自己的高見,“小六,往後你見着那餘二公子,不可如今日這般任意妄為,還需對其溫柔款待些。我看他倒是個長情的人物,美色跟前焉有不動心的,若非心志堅定,也不會直截了當地把謝家妹子給回絕了。”

提到這茬,阿顧一拍腦袋,向他慌張問道,“四哥,阿蘭呢,你可曾看到她往哪裏去了,臉色好不好,瞧着可有大礙?”

“在前頭呢,當時我遠遠跟過去瞧了一眼,見到謝家妹子安安生生尋她爹去了。臉上雖是不大痛快,卻也未有哭啼模樣,且還行吧。”龍四郎思忖片刻,老老實實地把謝蘭漪的情形告訴了她。

阿顧聽他這般描述,自覺沒有底氣去見謝蘭漪,卻又心裏惶惶的,怪提不起勁兒來,兩只手攏在袖子底下絞着十根指頭,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龍四郎瞧見妹子愁,跟在後面也開始發愁。他擡手拍了拍阿顧的肩膀,對她悉心寬慰道,“任憑誰遇到這檔子事兒,心中都不會歡喜的起來。女兒家嘛,臉皮薄更得需要時間去緩緩。你且別緊着這時候繞上去牽扯,縱是謝家妹子嘴上說沒事,那也是顧着情面騙你的。再者,她是個通事理的明白姑娘,還有個大度的親爹在旁看管着,用不着你個丫頭片子跑過去操心。”

相處了這麽多天,謝家妹子的度量她是有數的,阿顧緊着她四哥這麽一勸,唬在心裏的那點子郁結倒也漸漸消退了不少。是時,院裏迎風飄來一陣花木細香,叫那眼前春光不由往下明媚了幾分,逢着這生長複蘇的好時節,哪有心事過不去的道理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