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獨家|寵溺
“餘郎君,怎的不說話了呀?”阿顧眨巴眨巴兩顆大眼珠子,烏麗瞳仁清亮清亮的,這番嬌憨模樣叫人瞧了心中歡喜的很。
餘照欣然擡眉,觑了一眼她的官腔模樣,微眯起眼睛對阿顧說道,“縱是照有心來說,小姐就肯聽話了?”
“女兒家需得用哄的,可若遇上的那人是公子,便叫心甘情願也使得。”微風乍起,拂動阿顧的額發,只消薄薄一簾輕蹭眉尖,叫她心裏也酥酥麻麻地發癢。
“爹爹六胎得女,本着上天臨福顧念之意,替我起了龍臨顧這個名字。往日家中皆為稱我小六,這十八年來鮮少有人直呼本名。故此,你便喚我阿顧也無妨。”
說罷,阿顧赧然低頭,偏叫他尋不着她眼裏溫柔。
“阿顧……”餘照聽了這話怔在原地,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竟是有些眼眶泛紅。
“公子臉上表情怎的如此寥落,可是嫌我這名兒不中聽?”阿顧擡頭沖他清甜一笑,兩只圓圓梨渦兀自挂在嘴角打旋兒。
“不,好得很……”餘照的目光溫恬如水,恰似有優柔荇草在眸底漾動,在清淡的日光下熠熠生輝。他站在那裏仿佛要一眼望到她的靈魂深處,片刻之後喃喃補充道,“當真是好極了。”
“那我……”阿顧話未說完,人已被他擁入懷中,她能夠清晰感覺到餘照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浮上心頭,令她睜大了含笑的雙眼。繼而阿顧輕輕舒了一口氣,把手撫上他的肩頭,緩緩補充剛才未曾說完的話,“那我便放心了。”
念念托思,何妨于惑,念念不忘,何其有幸。餘照倏而心安,懷中這人是上天賜予他的福氣,是他早去的童養媳托生回來續緣了。
阿顧因恐吓了餘照,倒也未曾直接點破自己這一世是重生而來,只叫他深信此番姻緣皆憑天意而非人為。思及至此,阿顧遂不多言,趴在餘照肩頭嘻嘻一笑,對他開口打趣道,“餘公子手裏可緊些,莫叫我這掂着腳跟的人吃力。”
餘照低頭一掃,果見得懷中這人被自己帶得腳面離了地,一雙繡鞋尖兒堪堪立着,是個苦無支撐的模樣。他不好意思地把阿顧放了下來,擡起玉潤指尖輕輕蹭過她的鼻尖,凝神吩咐道,“今個兒出門被人盯了梢,來日不可單獨往外面亂跑,你若安然待在家中便叫我放心,到了閑時自會上門找你。”
“只這閑時是幾時呢,你若久久不來,我豈不是日日都需望着牆頭自憐。”阿顧捉住他的袖角,眼巴巴地纏在手上,不肯餘照許這空話。
餘照見她這番嬌憨模樣,擡手一戳她的雙平髻,嘴裏忍俊不禁道,“先時數日難遇一回,此時反倒急了起來,不日上門與你換了庚帖可好?”
阿顧聽了這話,小臉兒紅紅,滴溜着兩只大眼珠子替自己争辯道,“此時非彼時,怎可相提并論。”
餘照眉眼含笑,替她把落到腮邊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目光寵溺道,“不論便不論,照逢雙日致學單日自習,且掐了日子到你門前一候,若見得人便同路而行,若不見得你需學乖,莫要随便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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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顧聞言,歡喜地仰起秀麗的臉蛋向他說道,“能得阿照這般一允,好的很吶。”
餘照見她乖巧,也不往話裏多加言語束縛,瞧着天色不早,便趕着暮雲映上碧空之前及時送她回去了。
那廂連楓在市集上跟丢了人,心道不好,四處找了一圈到底沒能再尋到阿顧的蹤跡,只得返回李琰在東縣臨時下榻的小宅請罪去了。
東縣的繁華民居多有鬧市長街交錯,卻也不乏清淨修心的養身寶地,李琰因不喜生人嘈雜,又為來到東縣避人耳目,故此在落腳的選址上相當考究。錢老板為了讨他歡心特地把自己閑置在竹園的宅子空了出來,幾經悉心打理後,只撥了幾個行事妥帖的家仆過來伺候,再無其他閑雜人。
竹園一帶環境僻靜,卻又跟東縣的主幹街道離得近,李琰這般衣食講究一個人,在此倒也算是住得稱心。連楓一路穿柳過塘,邁過花園裏充作觀賞的小石橋,腳步穩健地走到坐在廊下自擺棋局的小郡王跟前。
“主子,屬下沒用,在路上把人給跟丢了。”連楓自知辦事不利,矮下身子向李琰拱手複命。
李琰手執一枚白色棋子正在思索布局,聞言淡淡地撂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在棋盤上落了子。
連楓追随小郡王多年,對這主子的脾氣心中有數。他見李琰當前視自己為無物,明顯是個動氣的前兆,急忙屈膝跪在石板上,以首叩地,言辭懇切道,“求郡王恕罪。”
回答他的是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
連楓在這地上跪了良久,直至李琰撤了舊局再開新盤,落到第三子時方才對他開了金口,“蠢得可憐,只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有何過人之處,倒叫你這錦衣衛出身的班頭辦事犯了難,是怕傳出去笑不死人嗎。”
連楓受了他的罵便也自覺丢人,把頭深深埋在臂彎裏,不敢輕易擡起來。
李琰未償心願,蘊着怒氣罵了一遭,心上也是夠了,沖他擺了擺手,無奈說道,“別待在這裏現眼了,出去守着吧。”
連楓扶着酸麻的膝蓋站了起來,見他語氣從容,臉上兩道英氣眉宇卻是緊緊蹙在了一起,便知李琰心結未解。連楓素來是個忠心護主的好部下,這廂雖是觸了主子逆鱗,仍不忘向李琰關切請示道,“主子還有什麽吩咐嗎?”
李琰坐在石凳上眼皮輕擡,只對他說了一個字,“找。”
話畢,手中黑子應聲落下,在棋盤上發出“啪”一聲清響。
連楓自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東縣,找個偶然路過的姑娘無異于大海撈針,但他作為部下得了主子吩咐卻不得不從,這便硬着頭皮領命而去,不在李琰跟前多話了。
頃刻,空曠的長廊下又只剩下了李琰一人。他撂了手裏的一捧棋子,把個好端端的棋局給攪和得七零八碎,确是無意再靠這物事靜心了。
李琰從石凳上起身,懶洋洋地靠在廊下的紅柱上,手裏把着一枚紫色玉扣。清淡的日光斜照入廊,把那融融暖意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半張臉上,襯得小郡王眉飛入鬓,意氣風發,內裏自有一番英姿煥發的飒爽貴氣。
“雖有七分相似,卻好過聊勝于無。”
李琰說這話的時候,另外半張臉陷在背光的陰影裏,映得一雙鳳眸忽明忽暗,叫人察覺不出他浸在眼底的情緒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