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晉江獨家|親昵

不消多時,外面忽然變了天,烏雲陰沉沉地鋪滿碧空,像是密不透風的帷幔蓋了下來,硬生生把明媚的日光卷了個嚴實。

“五弟,你站在外面幹什麽呢?”龍四郎風風火火地捏了把扇子往外走,忽見老五待在門口迫切張望,繞上去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這好、好像要下雨,小六還、還沒回家呢。”龍五郎指着灰蒙蒙的天空跟他磕磕絆絆地說道,俊秀的眉眼之間滿是焦慮。

龍四郎擡頭望了望天空,手裏折扇一合,向他點了點頭道,“緊着這會兒還沒開始下,不若咱們回屋拿了傘出去找人吧。”

龍五郎聽了這話深以為然,正欲轉身往裏走,餘光瞥見大門角落裏蹲了個黑影子,形似鬼鬼祟祟的模樣。他按住旁邊跟自己一同發覺異樣的龍四郎,輕着腳步走過去一看,卻見水生雙手扶在門框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小叔父?”龍五郎難得不結巴了,然而也沒什麽好對水生繼續往下講的。他鮮少跟這位年紀相仿的小長輩打交道,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腦子不靈光的,怕是跟他說句話,左耳進了馬上就得從右耳朵出去。

龍四郎站在旁邊眼見他倆面面相觑,此情此景甚至尴尬,忍不住走上前幫襯道,“老四,別一驚一乍的。小叔父整天悶在園子裏,常有個出來溜達的時候,被你這麽虎頭虎腦地吓上一跳不合适。”

說罷,他應景地搖了兩下手裏的折扇,走過去牽着這位小叔父的手,欲要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水生怯生生地由他攥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卻還攀在門框上,不管龍四郎怎麽游說,鐵了心似的往地上蹲着就是不起來,像是兩條腿跟石板磚連在了一起,牢牢釘在上面無論如何不肯挪動腳跟。

龍四郎察覺到他神色不對,心中起了疑惑,正要近前查看時,又見水生急惶惶地把手抽回來捂着肚子,轉眼之間嗓子裏竟然帶了哭腔,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簌簌直掉。

“怎麽就哭了,難道我手上有刺碰不得人?”龍四郎一臉懵然地站在原地,面對忽然嚎啕起來的小叔父有些不知所措。

“四、四哥,我看小、小叔父情況不對,是、是不是吃錯東西了?”龍五郎心細,瞧着水生雙手按在小腹上哭泣不止,立刻跟兄弟推斷出了自己的揣測。

龍四郎得了他的提醒,再把水生素日幹的傻事騰在心裏一合計,當即一敲折扇,跟在後面發起了慌,“這還真說不準,小叔父但凡有什麽東西瞧着順眼了,統統都敢往嘴裏放,咱們得趕緊把他送到醫館看看去。”

這話剛落地,水生就跌坐在地上咬緊了牙關,身上隐隐有了抽搐的前兆。龍家兄弟見狀,顧不及跑進家門取了傘來備用,當即着手把這不省心的小叔父往自己身上架。

龍四郎是個長腿乍腰的風流身板,承受不住水生一個大活小子的斤兩,背人的苦力活只能交給寬肩結實的龍五郎來幹。兩個人一扛一扶,吭哧吭哧地頂着頭上灰蒙蒙的烏雲往大街上跑,總算趕在天上飄雨點子之前,把水生安安穩穩地送到了醫館裏。

坐在櫃臺後面拿着石杵搗藥的老郎中,眼見兩個血氣方剛的小公子,架着一個滿面淚痕的大小子風風火火地進了門,險些被唬上一跳。待恭着袖子從櫃臺後面轉出來,聽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說了個清楚,這才哭笑不得地領着水生去後堂催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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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時,老郎中把人摻了出來,指着水生衣領子上的黃漬向他二人說道,“虛驚一場,哥兒這症狀是誤把羊踟蹰的花葉,當成甜桂吃進肚子裏去了。故此一時之間腹部絞痛難忍,險有抽搐之狀。不過這家常的花卉毒性不必野生來的烈性,倒也不必特地趕來醫館就診,往廚房裏灌碗糖鹽水下去通個腸就行。”

龍家兄弟聽到這話方才放下心來,面對面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而轉危為安的水生病恹恹地站在人前,撅着紅潤的嘴唇,心中并無半分闖禍概念,只覺得自己無緣無故鬧了個病痛,當真是委屈極了。

放下心的四郎五郎等外面的小雨漸停後,把撅着嘴的小叔父扛回去了。于是,等阿顧跟餘照到了龍府家門口的時候,便看到兩個哥哥一個肩上背着水生,一個手裏拎着藥包,跟自己灰頭土臉地碰了面。

“哥哥,小叔父。”阿顧紅着臉把自己的手悄悄背到了身後,可饒是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迅速分開,也逃不過龍四郎的法眼。阿顧循着他四哥的探究目光,拎了拎另一只手上的油紙包忸怩解釋道,“半路下雨在茶館裏略坐了一坐,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他、他他……”受到驚吓的龍五郎險些把背上的小叔父給颠下來,指着餘照結結巴巴道。

“未來妹夫。”龍四郎言簡意赅地把賴唧唧的水生往他五弟的肩膀上扶了扶,左手拎着藥包,右手一打折扇,臉上一派坦然,仿佛他自己是當事人一樣。

阿顧用溫涼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滾燙軟頰,反倒摩挲得自己更加臉紅起來。餘照在袖子底下悄悄勾了勾她的小指,一派雲淡風輕地向面前的龍家兄弟打招呼道,“見過兩位龍兄,不請自來門前現眼,是照失禮了。”

龍四郎早就洞悉了自家小六的心意,并不打算與他作難,只暗暗在心中寥落了一下妹大不中留之後,便拽着龍五郎進了門,給面前的這對小兒女留下了依依惜別的間隙。

餘照站在原地目送了兩位準舅哥離去,眼裏裝着阿顧,唇邊含着笑,兩人在袖子下面互相糾纏的小指仍未松開。

“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總看着我做什麽,莫不是臉上挨了髒東西要引得你發笑?”阿顧故意話裏藏拙,欲要把手給甩開。

“看不夠。”餘照由着她在袖子底下抽出小指頭,繼而把阿顧的小綿爪子牢牢握在掌心裏,接着往後補充道,“從初次見面開始就是。”

“花言巧語。”阿顧見他這話說得越發信馬由缰,饒是底氣再足也不免心中赧然。她伸出白嫩的蔥指往餘照的心口戳了一下,小臉兒紅紅,“先時餘公子這處地方冷的很,如今隔着一層衣裳還要往外噗噗騰熱氣呢。餘郎君,我這話說的可對?”

餘照挑了挑眉,不答反問道,“阿顧這廂‘郎君、郎君’,叫得如此親熱,可是一語雙關?”

回答他的是印上眉心的溫軟一吻,倉促卻輕柔。阿顧收回自己踮起的腳尖,趁着餘照站在原地發呆之際,提起自己的裙裾匆匆跑進了龍府的大門。

時有細細花香夾雜着雨後的清冽氣息迎面撲來,叫餘照倏然心動。他留戀望着那人奔向門裏沖着自己遠遠招手的身影,知道此生是再難割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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