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冒出一句“忍你很久”後,與聞秋時同組的靈宗長老,快步上前,“砰”地敲了下茶幾?。

“你這般散漫态度,是對符道的蔑視!”紀識長老怒不可遏。

符道大比是符界每年最盛大之事,更不提此次涉及天篆筆,來?參加的符師,即使知道有南獨伊柯柳等?在,希望渺茫,但誰都抱着奮力?一博的信念,追逐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半決賽在即,連南獨伊都在閉目調整心境,對其重視可見一斑,偏偏這個全場符術最低的人,在一旁悠閑磕瓜子,還磕個不停。

實在惱人!

就算知道實力?存在鴻溝,放棄掙紮,也該焦慮上場後,在前兩組風符和雨符之下,制出的火符是什麽慘樣?。

看臺上的人成千上萬,還有楚柏月等?一方之主,屆時萬衆矚目,制出的火符若是難以展現符威,與前面南獨伊等?人産生血淋淋的對比。

只怕不出半天,便會傳遍大江南北,淪為茶餘飯後人人津津樂道的笑?柄。

火燒眉頭之際,竟然有人在磕瓜子,紀識忍無可忍,怒氣沖沖一掌拍在茶幾?。

“你太懈怠了!”

茶幾?前的青年一抖,下意識放下瓜子。

聞秋時真被?吓到了,想?起初涉符術的時候,去山裏摘點小葡萄解饞,都要被?師父追着打,“你太松懈了!還敢吃閑食,沒畫完一千張不許吃!”

紀識瞪眼?,看青年烏睫低顫,将手中的香瓜子放回茶幾?。

他秋水般的眼?眸滿是驚慌失措。

紀識怒意不由淡了些,見聞秋時知錯就改的态度不錯,便指點一二,“畫符前一定要保持心境的平穩,否則落筆時無法全神貫注,畫出的都是廢符。”

“何必與他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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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個靈宗長老走了過來?,一臉蔑視,将紀識拉走了。

“有這時間不如想?想?賽場上的事,你在三組雖勝卷在握,但南長老是二組最後一個登場者,到時候他的雨符威力?正強,畫火符兇多吉少!”

兩人離開後,聞秋時身前蹲了個人,“能讓我一起磕嗎?”

等?待時總是無聊,這種時候聞秋時就想?磕瓜子,沒料到磕瓜子的聲音會讓幾?個大符師亂了心境,一臉怒意,他無奈打算放棄之際,竟然有人摻合進來?。

“你剛才?把我磕煩了,”

白生捧着一把瓜子,悶悶不樂,“柯柳說我心境不穩,讓我來?跟你一起磕,磕到我心如止水的時候。”

茶室靠窗坐着的女子,一直盯着此處,在聞秋時擡眸望去的時候,微微颔首,微動的嘴唇像在說:“拜托了。”

聞秋時:“......”

他就無聊磕個瓜子,怎麽磕出這麽多事來?,還得帶娃磕。

咔嚓——

聞秋時無奈地搖搖頭,接着茶室裏響起兩道此起彼伏的磕瓜聲。

楚天麟臉色鐵青,恨不得上前将兩人的瓜盤一起掀了,半晌一甩袖,在外?界忽然高漲的歡呼聲中,與另兩人一起走向賽臺入口?。

比賽正式之前,符會沒有公布具體畫哪張符,待三人上場,半空才?浮現出第一組需要畫的風符——飓。

全場嘩然。

飓符是初級風符,入符道所學的基本靈符之一,莫說楚天麟等?地符師,在東街随手拉一個符師都能畫出來?。

第一組是初級,為保持公平性,後兩組所畫的雨符與火符,也定然是初級。本以為能觀賞到地符乃是天符的威力?,不曾想?期待許久,卻只是初級符。

衆人大失所望,現場唏噓一片。

楚天麟等?人也愣了,他們近來?一直在熟記各類地符,沒想?到符會反其道而行,考他們閉着眼?就會畫的風符:飓。

畫如此簡單的初級符,按理該格外?輕松,但臺上的三人臉色逐漸凝重。

賈閣主瞧楚天麟等?人皺眉,側頭看一臉得意的符老祖,“符老,又給晚輩出難題。”

“莫胡言,老夫可沒插手,只是提了點建議!”符老祖吹胡子瞪眼?。

“我只是說整天依靠天符地符自帶的威力?沒什麽意思,想?看別的東西?,想?知道有沒有人能把初級符畫到極致。其他什麽都沒說!”

賈閣主爽朗一笑?,視線重新落回臺上。

今日半決賽除聞秋時外?,其他人要不是天符師,要不是僅次于天級的地符師,在靈符界乃至修真界都赫赫有名?,若是畫地符,在場少有人能看出門道,衆人只能感受到巨大的威力?,只會拍手稱贊。

但畫初級符則大不一樣?,現場都是修士,即便并非符師,也時常與初級靈符打交道,對其有所了解。

若半決賽上,讓衆人發現他們這些符界頂尖符師,畫的初級符與平常用的并無二樣?,對臺上的符師而言,說是跌落神壇也不為過。

初級靈符威力?有限,如何增強符威俨然是最大的難點。

眨眼?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臺上楚天麟等?人提筆制符,周圍喧鬧随之安靜下來?。

待最後一縷輕煙消散,賽場左邊的靈宗長老上前,擲出十張飓符。

不少人露出驚訝表情,突然意識到,符會并未規定只能畫一張靈符,比的是符威。

看臺上議論紛紛。

“短短一炷香時間,能畫出十張靈符,即便是初級符,也實在厲害,不愧是地符師!”

“竟然沒有一張廢符,我若是有這本事,也不必為了一張靈符準備千張符紙了!”

“靈宗除了南獨伊外?,這位長老也不容小觑啊!”

“等?等?,快看楚天麟!”

第一組三人,不約而同選擇通過數量增強符威,而最後上前的楚天麟,擲出了足足二十張靈符,超過前面兩人總和。

一時間,贊嘆聲四起。

“風符——飓!”

看臺四周升起結界,衆人待在安穩之地,看外?界狂風大作,飓風自四面八方湧來?,帶着滾滾烏雲,将整個問道山籠罩在內。

“實不相瞞,我往日用飓符,都是拿來?吹涼解熱的,想?不到二十張一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非也,出自楚天麟這類的地符師之手,才?有如此威力?,尋常那?些靈符加一百張,都遠遠不及。”

“楚家人才?輩出啊,楚天麟又是本家南嶺出身,下一任家主跑不了了吧!”

賈閣主手負身後,遠遠瞪了眼?斜對面急不可耐想?點燈的賈棠,轉而問身旁老者,“怎樣?,符老找到想?看的了嗎?”

“哎,老夫都站累了,坐會兒。”

符老放開拐杖坐下,随後拍了拍手,笑?着說了句,“不錯。這楚家孩子多加磨練,也是可塑之材。”

楚天麟擡頭挺胸下場後,繞看臺轉了一圈,回到茶室。

他立在門口?哼了聲。

咔嚓。

聞秋時和白生身前的茶幾?,瓜子殼堆成了小山,兩人磕得正起勁,連第二組人離開,門口?楚天麟哼聲都沒發現。

“鹹瓜子香。”

“可我覺得甜的好吃。”

聞秋時搖頭,又給白生抓了一把,“那?是你吃的不夠多。”

白生若有所思,旋即頓悟般驚呼道:“我覺得天符比初級符難畫,是因為我天符畫的不夠多?!”

聞秋時茫然地眨眨眼?,吱唔了聲:“多畫總沒錯。”

砰砰!

敲門聲響起。

茶幾?前兩人回頭張望,楚天麟面色難看至極,對着聞秋時比了個劃脖子的動作。

“還有心情磕瓜子?我的風符已将烏雲聚集,待柯柳、南獨伊用完雨符,你的火符連變成小火苗的機會都沒有!就等?着在場上哭吧!”

楚天麟并非危言聳聽。

立在入口?觀察場內情況的紀識已冒起冷汗。

外?界風雨大作,大半個攬月城被?驟雨狂風籠罩。

柯柳只畫了一張初級符:覆雨,然後單憑符術及靈力?,便将初級符的威力?提升到不遜于高級符的地步。

紀識自認做不到,心底泛起涼意,看到南獨伊上前後,更是徹底絕望。

同為靈宗長老,他經?常受南獨伊的指點,比外?人更知曉對方實力?,待其符威顯露後,他就是畫地級火符都難以抵擋,何況是初級。

“別太擔心,”

這時,已比完的靈宗長老伸手落在他肩,“符會長老們昨夜叮囑過南長老,讓他有所保留,勿要用全力?,給你們第三組的火符留條生路。”

紀識一愣,露出狂喜之色,幾?許笑?意又消失了,臉色有些難看。

比試場上,都是對手。

竟然要靠對手給自己留條活路,沒有比這更難堪的了。

“南長老如何說?同意了?”

“他說考慮,”落在紀識肩膀的手輕拍了拍,“放心吧,南長老那?麽心軟好說話,肯定不會太為難你們。”

看臺有特制結界阻擋,任外?界風風雨雨,裏面絲毫不沾。

但呼呼風聲、唰唰雨聲,以及視線中樹木搖曳的弧度,依舊讓衆人感受到莫大的威壓。

“初級符竟有如此威力??聞所未聞!”

“一張初級?我還以為畫的是十張高級符呢!”

“不愧是柯柳!”

誇贊聲此起彼伏,衆人最初得知畫初級符的失落逐漸消失,變得興奮起來?。

待南獨伊擲出靈符,看臺上響起更為劇烈的熱情歡呼。

毫不誇張的說,在場有一半的人是為南獨伊而來?,能現場觀看天符師畫符,即便畫的是初級符,也不枉此行。

衆人難掩激動之色。

看臺四處是高舉的銀色劍穗,即便在烏雲籠罩下,依舊耀眼?奪目。

南獨伊青絲披散肩頭,在吶喊助威聲中,神色淡然,他擲出符後,朝符會長老等?人所在地望了眼?,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他考慮了一夜,上場後都未做出決定,要不要削減符威,直到落筆畫符的時候,想?起一人曾對他說:将靈符喚做符崽,是因為每張靈符最初都如幼崽一般,稚嫩弱小,而符師,要做的就是在畫符時将一切傾注,讓每張靈符成長到最好的模樣?。

南獨伊有了決斷,轉眼?半空的靈符光芒大作。

籠罩整個攬月城上空的烏雲,忽然轟隆聲起,大雨傾盆而下。

只見每滴落下的雨中,蘊含的符威足以将磚瓦石牆穿破,咚咚咚的炸裂聲,天空宛如下起萬千銳利的銀針。

看臺四方一默,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驚呼聲。

“啊啊啊啊,不愧是我靈宗長老!這初級符的符威,足以媲美地級符了吧?!”

“這就是天符師嗎?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柯柳已盡善盡美,沒想?到南獨伊更不可思議,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符主之後只看南獨伊,這句話真是越發準了!”

“符老,如何?可還滿意?”賈閣主笑?道,“再不滿意,真就只能你行你上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符老祖拍了拍手,言語間帶着幾?分?贊嘆之意,“如果我沒看錯,這孩子剛才?心境有所提升,初級符已能畫出了天級符的影子,後生可畏啊。”

說着,符老祖揉揉腿,一臉愁苦。

“哎呀,我這一把老骨頭,腿都疼得要站不起了,早該給他們騰地方了,不知道還在等?什麽。”

賈閣主但笑?不語,随後提醒了句:“聞小友上場了。”

“可等?死老夫了!”符老祖猛地擡頭,一掃臉上愁苦,腿腳麻溜地站起來?。

南獨伊擲符後,并未從出口?離開,而是原路返回,在入口?撞上最後上場的三人。

“我很抱歉,可以怨我不留情面,”

南獨伊姣好的臉頰露出些許歉意,伴着聲聲雷雨,輕聲道,“但有時,只能怪自己實力?不濟。”

紀識臉色難看到極致,沒想?到一向溫柔待人的南長老,也會對人說出‘實力?不濟’這等?直白的話,雖是實話,卻狠狠紮在他心頭。

不過紀識同時松口?氣。

幸好沒有刻意讓,不然更讓人難以接受。

比賽臺上空雷電交加,狂風暴雨不歇,四周看衆仍沉浸在南獨伊符術之高深中,興奮不已,連場上換了三個人都不知曉。

紀識露出苦澀表情。

南獨伊擲符熱潮沒過,除非能将初級符畫出如他那?般的符威,否則再厲害,落入衆人眼?中,也只有索然無味四個字。

聞秋時是第三組第二個擲符的,位置在中央地帶,雖然此時沒多少人關注場內,但望向賽場的視線基本都落在他身上。

比起他接下來?的制符表現,衆人顯然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些事更感興趣。

“楚家主也來?了,你瞧,那?視線絕對再看他!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跟傳聞中不太一樣??”

“可不是,眼?睛都沒眨一下!”

“休要胡言!柏月家主其實有雙不太明顯的桃花眼?,所以看誰都那?樣?!”

待半空中浮現出‘烽火燎原’四字,雜七雜八的議論才?回歸正軌,不過仍锲而不舍圍着聞秋時。

“我在結界裏都感覺到雨符之威,他們三人會不會擲出靈符的瞬間,符紙就被?淋濕失效了?”

“哈哈,不至于那?般慘,有靈力?将靈符包裹在內,不會被?淋濕的,不過,天宗那?位長老就不一定了!”

“險些忘了!聞秋時修為被?廢,與凡人無異,他這擲符能擲到半空嗎?”

“可以用扔的,只是他的靈符會在雨中變成落湯雞,直直掉下來?。”

“啊啊啊,這場面有點殘忍了,我不忍心看下去了!”

“他做了那?麽多惡事,罪有因得罷了,道一聲活該!何況,自身實力?不濟,能怪誰呢?”

轉眼?一炷香時間過去,場內三人已畫好符。

四面看臺變得寂靜。

左邊紀識額頭滿是冷汗,硬着頭皮上前一步,在飓風覆雨的符威下,手抖得厲害,幾?近窒息地将符擲出。

“烽、烽火燎原!”

半空靈符驟然化成一團火焰,帶着騰騰熱氣,在雨中肉眼?可見擴散開來?。

紀識眼?中燃起些許希望,眼?瞧着火焰蔓延至看臺,将大半個問道山籠罩起來?,不曾想?下一瞬,半空中的靈符在風吹雨打中,極快燃盡了最後一絲力?量,化為一張失去符威的符紙。

被?雨水淋濕,落在地上。

紀識如遭重擊,臉色慘白,半晌在看臺傳來?的唏噓中,苦澀地長嘆一聲。

他的火符本來?至少能籠罩整個問道山,但符威在前面些人,尤其是南獨伊符威相克之下,很快就暗淡下去,不到原本符威的二分?之一。

不過就算能發揮百分?百的符威,與南獨伊比,也是自取其辱。

他與其的差距,已經?到了啼笑?皆非的地步,同樣?是初級靈符,衆人看完南獨伊的,再看他的,誰都忍不住笑?話。

紀識腦子空蕩蕩的,已經?不想?再繼續待在場上,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渾渾噩噩地扭頭離開。

這時,他聽到有人好似在叫他。

紀識茫然回頭,看到一張完全被?雨淋濕的靈符,暗淡無光地被?聞秋時小心握在手中。

聞秋時遞給他,微蹙起眉,“你把它忘了。”

紀識愣了下,視線重新落在濕透的符紙上,看到他用心勾勒出的符紋,在大雨沖洗下,變得模糊,猶如他整個人般狼狽極了。

“拿好。”

青年清越的嗓音在暴雨聲中,顯得有些冷。

紀識甚至聽出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他不自覺伸出手,将稍有不慎便會弄爛的符紙接了過來?,然後看着聞秋時回到原來?的地方。

紀識打消了離開場地的念頭。

他與全場目光一樣?,落在聞秋時身上。

千萬道掃向青年的視線裏少有好意,多是幸災樂禍,等?着他出糗,迫不及待看到聞秋時手中靈符在狂風驟雨中淋濕墜落。

準備着哄堂大笑?。

但聞秋時擲出靈符的那?刻——

天地為之一震。

灼灼火焰萬裏無邊,剎那?間,布滿整個天空,炎熱火浪翻滾,猶如末日之景來?臨。

問道山半腰。

驟然被?天空火焰籠罩的萬裏地域,唯一知道發生何事,目睹一切的全場衆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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