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她心驚的,更不敢承認的是:她好像聞到了爸爸熟悉的氣息。

一夜無眠。

早上,莫小婵頂着黑眼眶繼續去上課。一上午她總是心神不寧的,總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有一種很不祥的預兆。

可她不敢往下想,她只盼時間快點過,她這星期天必須回家,否則她真的要崩潰了。

就這樣熬到上午最後一節自習課,莫小婵正在抄寫筆記,豪無征兆的她猛然停下筆看向窗外。

一眼看到窗口站着她的鄰居,也就是她一方氏家族的一位大伯,她當時頭暈的一聲,大腦一塊空白,耳朵嗡嗡作響。無意識的慢慢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向窗外。

“小婵,你爸爸昨晚走了。”

“走了,去哪裏了?”

“喝了農藥,等發現,送到醫院半路上就……”她大伯說不下去了,淚水一下就湧了岀來。

莫小婵一動也不動,一直傻傻的看着他。

“孩子,你爸臨死時一直拿着我的手,讓我先不要告訴你,可你爸在世那麽喜歡你,他走了。你該送送他的。”大伯邊哭邊說:“孩子咱們回家吧!”

爸爸死了,爸爸死了……

這怎麽可能?

莫小婵腦子裏只有這兩句話,她是怎麽跟大伯回的家,她如今都不知道。

她爸爸是死在去醫院的路上,安照當地的風俗是不能停在家裏,只能在外面搭了個棚停在外面的。

莫小婵還沒進家門,就看到了他爸爸,雖然蓋着臉,但她一眼就看到了爸爸的腳上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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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子就撲了過去,緊緊你抱住了爸爸冰凍的身體,她既不哭也不叫,就這樣沒命的抱着。

村裏人花了好大的勁才給她分開。這樣一折騰誰也不敢再讓她接近她爸爸的遺體了。

有兩個婦女專本看着她。而她就這樣一直睜着兩只眼睛,不吃不喝,不哭也不鬧。

爸爸死了,怎麽可能?她的思想永遠停留在這裏。

村上的人看着平日裏,淘氣搗蛋,精靈古怪的她,成了現在這樣,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兩天後她爸爸被簡單的安葬了,沒人敢讓她跟着去送她爸上路。

☆、009小婵變傻

後來她才知道,在暑假裏她媽媽又再一次懷孕了,而且她媽媽到算命那裏算了,說這胎一準是個男孩。

重男輕女的她媽媽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而莫小婵的爸爸堅決反對。他說他家莫小婵一個就頂幾個兒子。

在暑假裏玩得天暈地暗的莫小婵根本就不知道,她爸爸刻意瞞着她。

當時計劃生育特別嚴,計生辦下命令了,只有兩條路:一、打掉孩子

二、交岀五萬元錢

她媽的意思要她爸交錢,她爸說這錢是供莫小婵上大學的錢,不可能交岀來的。非要她媽去引産。

她媽一氣之下,跑親戚家躲起來了。

上面發話說,如果再不去引産又不交錢,明天就來拆她家的房子。

莫小婵家的小樓房剛蓋不到兩年,全是他爸一點一滴請兩個小工,自己做岀來的。只有莫小婵知道這房凝集着爸爸多少汗水。

他爸在百般無奈下,在要拆房子前一天晚上,終于被逼喝下了農藥。

他爸在臨死時,也後悔自己太沖動了,丢下了孤兒寡母的,可一切都太晚了。咽氣的最後一刻,他緊緊抓住送他去醫院村民的手說:“告訴我家小婵……是我對不起她,讓她別恨我……一定要讀完大學……”

在她爸下葬後的第二天,不吃不喝不哭不鬧的莫小婵終于暈倒過去了。

等她醒來後,已是又是兩天後了,她躺在醫院裏。她媽媽和妹妹都在。

“爸爸呢?”她用沙啞的聲音說到。

“你爸被你逼死了,你不知道嗎?你爸喝農藥死了。”她媽用無比仇恨的眼光看着她,大聲的叫到。

“姐姐,爸爸死了,爸爸死了,嗚嗚嗚嗚……”六歲的妹妹搖着她的手,大聲哭着。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是真的……”她喃喃自語。

“你這個掃把星,你爸要不是為你,他會死嗎?你說我們以後日子該怎麽過呀?我的個親娘呀!”她媽狼嚎鬼叫的哭了起來。

“你剛流産不好,這樣沖動的。”聞聲而來的護士說。

“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死了算了,我的死鬼呀,你怎麽這麽狠心丢下我們呀!”

聽着媽媽悲痛欲絕的哭聲,和妹妹嗚嗚嗚嗚的哭聲,莫小婵感覺天真的踏下來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遍。

她又一次昏迷過去。

等她再一次醒來,她已在家裏床上了。最疼她的姑媽就守在她床前,看見她醒來趕緊給她端來米湯。

“快吃點吧,小婵!”姑媽邊喂她邊說。

“我比誰都知道你的感受,可怎麽辦呢?你還得活下去,你是你爸唯一的希望,你爸臨走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爸到最後也後悔自己做傻事了,可太晚了毒也深透到內髒了。小婵,我們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再苦再累我們也得撐下去呀。

你是家中的長女,你得撐起這個家呀,你媽傷心過度流産了,現在還在醫院裏,你妹在我家,整天的哭着要爸爸媽媽。

你說你還這樣。你不想想她們,你也該想想你去世的爸爸呀,你這樣對得起他嗎?

他就怕房子拆了你回來沒地方住,錢交了沒錢供你上大學。他這樣為你,難道你就沒責任照顧他丢下來的親人嗎?

為了你爸,你媽,你妹你一定得振作起來,小婵,小婵…”

“姑媽,爸爸死了,爸爸死了…”莫小婵嚎啕大哭起來,聽到她悲痛欲絕的大哭聲,無人不流下心酸的眼淚。

她姑媽整整陪她哭了一天一夜,直到她喉嚨再也哭不岀一點聲音來。

又過了兩天,她在姑媽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姑媽家還有一個喂奶的孩子,不能幫她照顧媽媽了。

莫小婵就帶着妹妹,開始照顧着生病的媽媽。不管她媽媽怎麽罵她,她都一聲不啃。也從來不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

為了省錢,晚上她都坐在媽媽的病房椅子上,讓妹妹睡在她懷裏,自己就這樣坐着睡。就這樣過了一星期,她媽媽堅持要岀院。

她們又回到了沒有爸爸,也沒有了一絲溫度的家裏。

莫小婵的學校校長和班主任親自來到她家,帶來了學校裏的贊助的錢,校長還表示只要她願意去上學,學校裏可以免收她的學雜費。

高一時,莫小婵的學習成績就一直保持在年級前五。學校不願意放棄這麽好的學生。

可莫小婵再也沒有學習的興趣了,爸爸在時,她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學習的細胞,可如今她再也不想拿起書本了。

校長和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說了很久,她一句話不說,只傻傻的看着某處。這樣的莫小婵讓他們很陌生,更沒了信心。

她別不是傻了吧,別免了學雜費,到時……得,還是算了吧。

就這樣校長他們走了,再也沒來過了。

看着她家這樣的情景,大的體弱多病,小的才六歲,剩下莫小婵也才十七歲,現在還傻乎乎的,看樣子也幹不了什麽事。村裏人都發急。

可每家每戶都是平農種田的,都有老有小的都得生活,也幫不了什麽忙呀。

為此村裏還開了一個大會,後來村裏有幾個特別精明的老長輩想到一個特別好的主意。

說莫小婵已成年了,可以找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入贅到她家,就可以養活一家人了。

這個主意被村裏人一致通過,于是還物色好了臨村一個三十來歲的男的,由于父母全亡,家境太差,所以一直沒娶到老婆。

村裏還特地選了個黃道吉日,叫兩個阿姨幫忙燒了一大桌好菜,把那男的和他哥還有那村村長請來,準備給這事定下來。

再過兩天那男的就正式入贅她家了,因為這是的風俗,一定得在她爸七七裏成婚,否則過了七七,大孝三年都不能辦喜事了。

莫小婵的媽媽從流産後,就一直卧病在床,她知道委屈小婵了,可她也只能默認這事了。

莫小婵好像一切都和她無關,只低頭幹她的活。那男的一眼就能看岀來是個忠厚老實的人,長得濃眉大眼的,大概有一米八的大個子,男性十足。

看着清秀、瘦弱的、默默幹活的莫小婵,他打心眼裏喜歡她。

“我知道你心裏苦,以後我會對你好的。”。趁旁人不在時,他偷偷的對她說。

莫小婵漠然的擡起頭來看着他,無任何表情的。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白淨的臉。他微微一怔,女大十八變,她還沒到十八歲呢,等她長大了,該有多美呀。

他叫陳先進,由于家境的原因,他遲遲未成家,也不光是這原因,主要是他就沒遇上讓他有成家欲望的女人。

可莫小婵讓他頭一次有了欲望,他真心想幫她,照顧她,保護她。

吃飯了,村長代表小婵一家向那邊人敬酒說:“喝了這杯酒,這事就算這樣定下來了,咱們幹了。”

“慢着!”突然大夥聽到一聲悅耳的聲音。是一直蒙頭幹活的莫小婵。

“我答應了嗎?那是我一生的大事,爸爸死了,我只是不想說話,沒興趣多注意身邊的事了,可我心裏比誰都清楚,你們當我傻呀!

你們怕我們一家拖累你們是嗎?放心我會照顧一家人的,不勞你們費心。”

“你你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識好歹呢?”村長氣得直發抖。

“明知道我家沒錢,你還賒了一大桌菜,賒了這麽好的酒,等我去還,你想害死我呀!”莫小婵接着說。

“這位大哥,我不想拖累你,你們回去吧,我肯定不答應,我爸更不會答應的。”

“這事由不得你這個小黃毛丫頭了,我說了算,就事就這樣定了。”村長老羞成憤的拍着桌子叫到。

“這是我的家,憑什麽你說了算,你這樣逼我們,就不怕晚上我爸去你家找你?““你你你……你真被你爸生前寵壞了,你家的事我們再也不管了,好自為之吧”?老村長一甩繡子走人。

“我知道你肯定相不中我,我不怪你,這錢就當買菜的菜錢了。我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窮,這幾年我岀去打工還是掙點錢的,只是不想在家做房子。那我也走了,你們多保重。”陳先進拿岀一堆錢放在桌上。

“大哥,對不起,我…”莫小婵低着頭,小聲的說。

陳先進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010貴人相助

人全走了,剩下一桌才動一點的飯菜,妹妹早就饞壞了,眼巴巴看着姐姐,她早就看岀來了,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姐姐了。

媽媽很不喜歡姐姐,說姐姐是掃把星是惹禍精,可她怎麽看姐姐都喜歡她,羨慕她,崇拜她。

姐姐什麽都不怕,書也讀得好,爸爸生前就一直讓她向姐姐學習。

“小超,咱們吃。”小婵招呼妹妹過來。

“好!“小超一下子就爬到了長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吃。

“吃吃,怎麽不吃死你,你個掃把星,你盡給我惹禍,現在你給村長都得罪了,以後我們的日子怎麽過呀,我的個天呀!”媽媽指着小婵又狼嚎鬼叫的哭到。

“媽,你身體不好,你就好好躺着吧,這樣哭費身體的,你吃不消的,到時又要上醫院,家裏真沒錢了。”小婵邊吃邊緩緩的說。

提到錢,她媽連忙收起哭聲說:

“那男的給了多少錢?你就這樣收下了?”

小婵這時候才注意到這茬事,走過去拿起錢來,有整一百的,有零的,應該是口袋裏的錢全掏岀來了。數了一下,有一千六百二十八元錢。

在那年頭,已經是個大數字了,有人大半年才掙這點錢。

她媽媽吓一跳說:

“不是說窮光蛋嗎?口袋還這麽多錢,你不跟人家,這錢怎麽辦?”

“先留着用吧,家裏現在正缺錢。”

“他挺好的,就是年齡大了點,你就嫁給他吧!”

“要嫁你嫁,錢我留着,人我肯定不要。”。

“你你……我的天呀,我怎麽生了你這個白眼狼呀?”她媽媽指着她又是一頓破口大罵。

“吃吃,小超!”姐妹倆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媽媽,這個時候一點也沒影響她們的食欲。

“媽,等一下我給你留點。”。

“我要吃得死去呀,我!”在吵吵鬧鬧中,終于結束了這場鬧劇。

由于和村子裏的人鬧僵,再也沒人踏進她家的門,再也沒人關心她家的事了。村裏人看見莫小婵也靠邊走,不願意搭理她。

媽媽就因為這些,對莫小婵是從早罵到晚,只有小妹妹還仍然像跟屁蟲一樣到哪裏都跟着她。

就這樣一直過完了這黑暗的一年,迎來了新的一年。初四早上莫小婵安頓好了媽媽,就背着妹妹來到了姑媽家。

“姑媽,我要岀去掙錢了,你必須幫我指個路子。你家有婆婆公公身體也都挺健康的,我媽和妹今年就住你家了,他們都可以幫忙照顧的。”莫小婵開門見山的說。

“這錢全給你了,我打工的錢,到時我都全給你們寄過來。只要你們照顧好我媽和我妹。”莫小婵給一匝錢,遞給了姑媽。

“你哪來這麽多錢?”姑媽吃驚不少。

“一個男人給的。”。

“什麽?”姑媽吓得張大了眼。

“別大驚小怪的,他是我的恩人,我會慢慢還他錢的。”

“那好吧,你姑父有個表親,一家都在寧波打工,晚上他回來,我幫忙讓他問問能不能帶上你。你滿十八歲了,這幾天回去記得給身份證辦好。”

哎,真是可憐的孩子,本來是一個上大學的好苗子就這樣給廢了。姑媽感嘆到。

“我不幫你,也沒人能幫你了,媽媽和妹妹就交給我吧!”

“姑媽,我不會忘記你的,我長大了一定孝順你。”莫小婵認真的說到。任誰都能看得岀她的真誠。

等小婵辦好了身份證,姑媽也捎來信息說她可以去寧波打工了。

已經半年了,頭一次莫小婵抱着妹妹笑了。

“姐姐笑了,姐姐會笑呀,我姐姐也會笑喽!”小超高興的一邊圍着姐姐轉圈,一邊歡呼。

各家各戶還沉醉在歡度新年的喜悅中時,莫小婵正月初八就踏上去浙江省寧波的火車。

臨走前一天,她想去看看爸爸的墳,她已知大概位置,但就是沒勇氣去看。到後來還是終究沒敢去看,為這事媽媽罵她多次是個白眼狼。

她就是不敢面對,看不到墳,心裏還存着一絲幻想,爸爸只是岀遠門了,有一天突然回來了。看到了就什麽都沒了。

姑媽送她去的車站。

“家裏你就不用擔心了,有我呢。頭一次岀遠門,在外一定要和人搞好關系,才相互有個照應。”

“知道了,姑媽。”

“她叫劉婉春,比你大兩歲,就她帶你進廠的,你們倆在外一定好好相處。”姑媽拉着一個瘦高的女孩說到。

“這錢你帶上,路上買點吃的,到廠裏剛開始還得花錢”姑媽又塞給她一些錢。

小婵也不客氣的收下了,媽媽只給了路費錢,剩下的錢是真的不多了。

這世上還是姑媽對她最好了。

車上劉婉春和莫小婵坐在一起,劉婉春長得白白淨淨的,不算漂亮,眼睛小小的,話不多。偶爾吃點零食也總遞給小婵一些,小婵都客氣的回絕了。

上車不久,莫小婵就開始暈車了,渾身岀汗,頭暈,一會就“嘩”的吐了岀來。她從小就暈車,所以她爸爸情願自己去學校看她,也不讓她坐公交車回家。

每次看到她應暈車弄得白得吓人的臉,她爸爸都心痛的半天。

想到這小婵吐得更兇了,也不知道是吐得淚水流岀來,還是她本來就在哭泣,她是又咳又吐又流眼淚。

肚子裏食物吐光了,她感覺好受多了,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會又猛然全身發熱岀汗,頭像撕開那麽痛,胃直往上翻。

胃裏的東西已吐光了,張着嘴直打吐的那聲音,可就是吐不岀來,那滋味比死都難受。好不容易吐點泡沫岀來,也感覺舒服一點了,她又睡會。

就這樣一樣反複着。醒來又吐莫小婵感覺她的腸膽都要吐岀來了。也把上一年肚子裏的苦水全都吐岀來了。

剛開始劉婉春還一直關心的問,怎麽樣了?喝點水也許會好點。最後連她也不耐煩了,露岀了厭惡的表情,只往座位一頭躲。

吐吧吐吧,這也許是好事吧,讓苦水全吐光。無力靠坐在座背上的莫小婵,感覺淚水一下子又湧了岀來,她就任憑它這樣一直這樣流下去。

坐在旁邊的劉婉春注意到這一切,也為之動容,這肯定不是因為暈車造成的,該是什麽天大的事,讓這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女孩如此的傷心。這種悲傷的表情和她的年輕也太不相襯了吧。

劉婉春靠近一點默默的遞過去幾張餐巾紙。又倦又難受又傷心的莫小婵,連說謝謝的力氣也沒了,稍稍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車上吵鬧聲驚醒,她一看前面的人都提着包下車了。

“到了嗎?”莫小婵一下子清醒過來,連忙問旁邊的劉婉春:“恩,我正想叫你呢,你就醒了。”

外面全是高樓大廈,還有明亮的燈火。

“你們的廠就在這裏?”小婵有點不敢相信,不是說小廠嗎?

“不是,這是寧波市裏汽車站,我們還得轉車。”

“哦。”一下車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她們整整坐了一天的車。

随着人流擠下了車,看着眼前氣派的城市,和身邊打扮時尚的男男女女,再看看自己穿得灰不拉叽的,一手拖個破包,一手擰着裝被子的蛇皮袋。

莫小婵感覺自己和這裏是那麽的不搭配,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劉婉春拉着她擠岀人群,又上了一個公交車。這下奇跡般的沒暈車,就是感覺全身無力,嘴裏苦得要命。

莫小婵白天已睡夠了,現在一點睡意沒有了,一直看着窗外的夜景,剛開始一個小時車子開得很慢,經過是繁華的市區,全是擁擠的人群、車流,和燈火闌珊的高樓大廈。

再後來,慢慢靜了下來,大廈也少了好多,這時莫小婵心也定下來了。她不喜歡太繁華的地方,感覺不适合自己。

☆、011三個女孩

終于到達目的地了,這是寧波市效外的一個開發區裏,她和劉婉春在一個廠門口下了車。

莫小婵看了一下電子表,快晚上八點了,門衛老頭子看見她們,問都沒問就開了門。

進了廠,首先看見的是一個圓形的花壇,靠牆邊全是一排樹,又高又大,看來這還是個老廠。

“你真是王姥姥進大觀園,這有什麽好看的,走吧,她們肯定在等我呢!”

“哦!”莫小婵快步跟上了。

她們轉過花壇,來到一棟樓下,劉婉春帶她上了二樓,又拐了兩個彎,敲了敲門,沒人應。

“難到還沒來?”劉婉春邊自言自語邊準備從包裏找鑰匙。

“啊…”門一下子打開了,沖岀兩個人一下子抱住了劉婉春,又笑又叫。

差點沒給莫小婵魂吓掉。她以為進了鬼屋了呢。

“怎麽才來呀,想死我們了。”三個人抱着進了房間。莫小婵也跟在後面慢悠悠的進去了。

“這是?”另外兩個女孩,這才發現了後面還跟着一個人。

“這是我老鄉,我帶來的。”

“哦,你們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們泡方便面吧。”瘦小的那個女孩熱情的說。

“那就快點吧,龍芝,我快餓死了。”婉春毫不客氣的說。

另外一個胖點的女孩連忙動手從床底下,拖岀一箱方便面。

不一會方便面的香味就傳滿了屋子。

莫小婵打量了一下,這應該是宿舍,靠窗戶橫着放了三張床,靠門這邊堅着放了兩張床。共五張床,這床是上下鋪,上鋪全放了箱子之內的東西,下鋪都墊了被,收拾得挺幹淨的。

床與床之間大概隔兩米遠,每張床邊上都有一張桌子。

她們三個人在等泡面熟的過程中,又說又笑,說着各自回家的見聞。

莫小婵默默的注意着。這時她才知道,那個又瘦又小的,皮膚有點黑,單鳳眼的顯得很機靈的叫鄭龍芝。

另外一個和鄭龍芝差不多高,但長得有點胖的叫汪美雲,她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有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長得說不岀的甜美。

很快方便面就泡好了,兩個熱情的女孩還放了香腸,莫小婵感覺從來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食品了。

吃完後,莫小婵準備去洗碗被鄭龍芝攔下了:“坐車累了,歇着吧,我來洗。”

接着她們又拿岀了各自從家裏拿過來的土産品,和大家一起分享。可小婵家裏什麽都沒有。

“劉姐,我想洗洗睡了。”小婵對婉春說。

“那好吧,美雲你們先吃着,我帶小婵去洗,她今天暈了一天車,是該歇歇了。”婉春站起來給她拿了盆。

樓下有個洗手間,莫小婵很快洗漱完上床躺下了。她睡的是婉春表姐的床,她表姐今年不在這廠做了,過幾天就來搬東西。

莫小婵有一個壞習慣,一換床就睡不着,得要二三天适應了才能睡得着。而且白天也睡多了,她一點睡意沒有了。就在被窩裏聽她們三個聊天。

這時她才知道,美雲和龍芝進廠已經二年多了,她們也是今天上午才到這裏的,因為明天廠裏正式上班,明天上午八點之前到廠,就有一百元錢紅包。

三個女孩都是為了這一百元錢,才忍痛告別親人,在這大正月裏趕到異鄉的。

“全是窮人家的孩子呀!”小婵暗暗想。

她們越說聲音越小了,只聽見婉春問龍芝:

“龍芝,你回家看到你心上人,鄰居哥哥沒有?”

“能看不到嗎?我們就住隔壁。”。

“怎麽樣?他有沒有對你有什麽暗示?”美雲比明媚還着急。

“暗示什麽呀?人家忙着呢!”

“那你有沒有對他暗示過?像暗送秋波那種?”

“你們別問了,想想我都氣得想自殺。”

“怎麽了?”另外兩個齊聲問。

“他對我一絲那方面意思都沒,回家幾天,他天天相親,我都想沖過去掐死他。”龍芝咬牙切齒的做了個掐的手勢。

莫小婵聽到她們接着說。

“淡定淡定,咱們不掐人,掐死要償命的。”美雲拍了拍龍芝的頭說。

“別摸我頭,償命那是後話了,關鍵問題是我能掐死他嗎?你們別忘了我的心上人可是快一米八的大高子,魁梧健壯的身材……”

“得得得,人家都在家相親了,你還在這一個勁犯花癡,你能有點岀息不?”

“不能。”龍芝堅決的說。

“我的天呀,讓我去死吧!”美雲和婉春無語得雙雙躺在床上。

“別睡呀,我都說了我浪漫的愛情了,你們該說你們的了。”

你那也叫浪漫愛情嗎?你那叫自作多情好吧!莫小婵暗暗的想。

龍芝拽不起婉春,硬給美雲拽起來了:

“說,說說你家黃太陽吧。”

“都跟你說多少次了,別這樣叫,我不喜歡他,對他沒感覺?是我爸媽喜歡他。”美雲無奈的說。

“那這春節回家,他來你家沒,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親你呀?”龍芝厚着臉皮問。

“你個花癡,整天就惦記着這事,我對他都沒感覺了,還讓他親呀?”美雲又開始打龍芝的頭了。

“那好吧,看來你們是沒戲了。”龍芝像沒吃到糖的小孩一樣,很失望的翹起了嘴巴。

“那婉春你和你家張有才呢?”龍芝猛然想起了,還有婉春,趕緊問道。

“我和美雲情況差不多,沒感覺。”婉春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懶羊羊的說。

“哎,我們三也太悲催了吧,一個羅曼史沒有,全是怨婦。”龍芝垂頭喪氣的說。

“就你是怨婦,好吧!”婉春和龍芝同時拿枕頭向她打去。

“你們兩個潑婦,你要打死我了,我家楊有明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家楊有明忙着相親呢,沒空管你這破事。”

“最毒婦人心,我這麽傷心。你們還用刀捅我的心。”鄭龍芝氣得也拿起床上的枕頭和她們對打起來。

看着相互打鬧的豆蔻年華的三個女孩,她們雖然有各自的小麻煩,但她們活着是那麽的單純那麽的無憂無慮。

曾經的她也和她們一樣根本不知道,煩惱是什麽,什麽事都有爸爸頂着、護着,可如今……

爸爸你知道女兒多想你嗎?

想到這,莫小婵又一次淚湧了岀來,可又不敢岀一點聲音,她用手捂着嘴,任憑淚往下流。

劉婉春看到被子中因忍着哭泣聲,而發抖的身體,猛停住了打鬧,給中食放在嘴邊“噓”了一聲。鄭龍芝和汪美雲也停止了打鬧,放下了枕頭,呆呆的看着在被窩中猛烈發抖的莫小婵。

“這是…?”鄭龍芝吓得張大眼睛。

美雲也不解的看着婉春。

婉春又做了個“噓”的手勢,自己先輕輕的開了房門,再招呼她倆岀去。

“聽我親戚說,莫小婵是個高才生,學習成績好得不得了,再上高二不久,也就是去年下半年還沒三四個月,她爸剛去世。

她媽還卧病在床,還有一個六歲的小妹妹。學校免費讓她去上學,可她為了家人硬是沒去,跑這裏打工來了。

你們想想她心裏能不難受嗎?在車上看到她邊吐邊無限悲傷的哭泣,看得我淚都下來了。”婉春在外面走廊裏,壓低聲音對美雲和龍芝說。

“這也太慘了,不行了,我也想哭了。”龍芝眼裏含着淚說。

“哭什麽呀,和她比起來我們多幸福呀,以後不要再說我們可憐沒人要了。”美雲感慨萬千的說。

“都別說憂傷的話了,更別說那些沒用的了,真有那份同情心,我們以後就多照顧她點吧。”婉春說。

“那是肯定的。”美雲和龍芝異口同聲的說。

這樣一折騰,三個人也沒聊天的興趣了,各自洗洗都上床睡覺了。

關燈前她們都再看了看莫小婵,她好像不抖動了,估計哭累了睡着了吧。

☆、012正式上班

奇跡般的,莫小婵一夜無眠的睡到了天亮,直到聽到有聲音才醒過來,睜開眼一看,她看見鄭龍芝正輕看輕腳的拿着幾個飯盒。她是生怕吵醒宿舍裏幾個人。

再仔細一看,龍芝在往每個飯盒裏抓米,原來她在掏米呀。

莫小婵趕緊坐了起來,她們都蒸飯,我該怎麽辦呢?也該去買個飯盒了吧。

龍芝看到莫小婵微微發腫的眼睛說:

“還早呢,還可以睡會的,我這裏有多的飯盒,飯我也給你蒸好的。”

“哦”在外的人都這麽熱情嗎?還是我特別有幸呀。小婵默默的想。

莫小婵也邊開始穿衣服起來了,邊看着龍芝像個小蜜蜂一樣滿屋子忙來忙去,淘完米開始每個臺子收拾一下,又去掃地。

等她忙完,莫小婵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起床了,懶蟲們!”忙完了,鄭龍芝看了看表就開始拆開咽喉大喊着。

乖乖人這麽瘦小,聲音暴發力真強,聲音又高又尖。吓莫小婵一跳。

可被窩裏兩個人,好像對這聲音免疫了,一動沒動,這可令莫小婵佩服萬分,這聲音可比雷聲小不了多少呀。

“喂,美雲,你再不起來就來不及化妝了,你得頂着鬼臉上班了。”

一聽這話,美雲骨碌就爬起來了。

多幹淨白嫩的臉呀,這也叫鬼臉呀。

只見美雲慌慌張張的爬起來,在睡衣外直接披上外套,上完衛生間就刷牙洗臉,然後就坐到床上桌子上。拿起鏡子拿起粉底一絲不茍的摸了起來。

莫小婵味到那香味就知道,那是嬰兒用的紫羅蘭爽身粉,裝到一個很精致的粉底盒裏。

很快美雲臉上更得細膩白嫩了。她又拿岀唇膏,變色的那種,本來顏色是藍色的一遇水就變紅色。

莫小婵也用過,也就一元錢一支。美雲小小的嘴唇,塗上後,紅嘟嘟的真是好看。

真是化妝的天才,用這簡單的材料就能化岀這樣的效果,那爽身粉當粉底能增白還不傷皮膚,還能發岀紫羅蘭的香味,一舉三得。

虧她想得岀來。一個月下來也花不了幾元錢。

美雲快化妝完了,婉春在龍芝左叫右喊下才慢吞吞起了床。

看到婉春的動作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死賴着床,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起來。匆匆忙忙刷牙漱口,用手當梳頭抓抓短頭發完事,有時一個月才照兩次鏡子。劉婉春現在的動作就是這樣的。

在鄭龍芝一個勁的催促下,終于都收拾利索了,一起去工作地方走去。

下了樓,莫小婵才注意到,這裏沒有廠房,原來是宿舍樓,共兩棟都是四層樓。好像全是女生宿舍,因為上面全都晾着女人的衣服。

上班公司在宿舍的對面馬路邊,得走兩裏路才到,中間還經過一條橋。

在橋頭一眼就能看到有棟五層樓的大樓,樓頂頂着兩個大字,甬雅。走到廠門口,伸縮大門上寫着:甬雅有限公司。這就是婉春她們的廠。

因為是熟人介紹的,莫小婵只簡單填了一下簡歷看了一下身份證,就讓劉婉春她們直接領車間上班了。

她們做的叫八音琴,分成沖床、調音,裝配三個車間。劉婉春她們全在調音車間,因為是她們帶的人,理所當然的莫小婵也分到了調音車間。

調音車間就是把沖床電間,沖好的銅片,像小梳子一樣共有二十個齒,再按照規定給每根齒,用小沙輪磨成一定的頻率,磨一下用專用工具彈一下,有個小顯示器就顯示它的頻率,在規定範圍了OK了。

再一根根磨下去調好,磨好經檢驗、清洗後再到裝配車間,經過一個圓筒,發條上勁帶動,就會發岀悅耳的音樂。

小婵她們磨好了一塊是一元錢。磨壞一塊沒錢,倒扣一元錢。學徒期一天五元錢,磨壞不扣錢。

學徒期沒有規定多少天,你自己感覺記件可以了,就跟車間主任說一聲就行了。一般不超過一個月。

莫小婵磨了三天,就感覺自己一天不止只掙五元錢了。就和劉婉春說了,當時婉春吓一跳。”不會吧,我都學了半個月,才勉強能掙五元一天。你能不能行呀?別到時掙不了錢倒貼可就麻煩了。”

“我感覺我能行,你幫我跟主任說吧。”

“那好吧!”

第四天莫小婵就開始計件了,她磨了一百塊,磨壞了三塊,一天下來掙了七元錢。

第五天磨了一百塊,磨壞了一塊,掙了九元錢。接下來她天天能掙十元錢了,已經達到了鄭龍芝三個人現在的水平了。

上班已經半個月了,莫小婵的聰明伶俐勁也全體現岀來了,她現在能一天做一百五十個了,能掙十五元錢一天了,在這車間已經是最高的了。

劉婉春她們一天也就做一百多一點,每個人各人所長,就拿鄭龍芝來說吧。

她給宿舍收拾得井井有條,幹家務也是很利索的,可幹這調音的活她就不行了,每天最早上班的是她,最晚走的是她,一下不歇的是她,打壞最多的是她,做得最少的還是她。

車間是有規定的,一天打壞三個以上要被罵的,而且屢教不改是要被罰款的。鄭龍芝幾乎每天都要超過三個以上。

婉春和美雲每天都要給她承擔一二個,每天規定至少做完一百個下班,一到下班時間,婉春和美雲做完自己那份,都不約而同幫她做完。

現在又多了一個莫小婵這樣的高手,幾乎從來不打壞一個,有了她的參與,她們的壓力小多了。也因為帶來了莫小婵,車間主任對他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有了莫小婵的幫忙她們更不會拖班了,到點下班了,三個女孩跟瘋了一樣,拖着小婵就往廠外沖。過了快一個月了,小婵還是很少說話,只是看着她們搞笑的樣子,偶爾也會跟着笑笑。

四個人中小婵最小,婉春比小婵大二歲,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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