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十三)無晴卻有晴
一個青絲少女托着下巴靠在窗子旁神色恍惚,那正是雪妮度日如年般地掐着手指數日子。當紅豆熬成粥,沙漏堆成丘,她盼望已久的聖誕節終于來臨了。
那天中午,雪妮坐在窗臺上,蕩着雙腳,悠哉悠哉地吃着剛買回來的冰糖葫蘆。可她的心裏卻七上八下的,細細斟酌着措辭。這些日子可是讓她好等,倒不是她心急沉不住氣,而是一想起那像胡蘿蔔一樣通紅的手指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靜靜地望着窗外沐浴在冬日暖陽中的綠茵場,純白的球門柱像是浩然正氣地守護着什麽,又像是在靜默着思考人生。眼前不禁映出一年前的那場足球賽,那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注視他、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動又不知所措的感覺。窗子上映出了少女甜甜的淺笑。
簡潔的開場白之後就是同學們的小節目,礙于學業繁重也沒有多少人去準備,所以就改為自由活動。于是大家興致勃勃地組起團來打撲克。
趁着班裏一片混亂,雪妮蹭到了晨鴿和莫宣的桌前。晨鴿擡起頭淡然地看着雪妮,卻心中暗想:不知道這丫頭又要出哪招!雪妮本來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可畢竟是第一次,緊張得只剩下“嘿嘿”地笑着。晨鴿更是頭皮發麻,關于這個“飛來橫徒”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什麽事?”晨鴿先開口打破詭異的氣氛。
“請師父笑納!”雪妮一躬身,雙手捧上一物。
一條紅黑色米字紋毛線圍脖赫然在目,“送給我的?”晨鴿頗為驚異,聖誕節收禮物那還是小學時的福利了,而且還是賀卡,已經好多年沒有再收過禮物了,搞得聖誕節都越來越沒有氣氛。
“感謝師父的教導之恩!教我英語也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雪妮莞爾一笑,不慌不忙地作揖說道。
“瞧瞧,我徒兒的嘴巴越來越甜了!”晨鴿拿過圍脖對樂莫宣笑道。
“晨鴿你系這麽文藝氣息的圍脖實在是……太……騷……氣了!”樂莫宣戲谑道。
“哦,對了。這個給你!”說着雪妮又遞了一雙黑底印着黑白豬的毛線手套給樂莫宣。
“為什麽他也有份?”剛剛還躊躇滿志的晨鴿頓感受挫。
“那個啊,就是……買圍脖送的。嗯,就是加五塊錢送手套。多便宜啊,哈哈!不買都不合适呀!”雪妮側着頭,手指不覺地繞着一縷垂在胸前的發絲說道。
樂莫宣詫異地盯着那副手套,心中百般滋味翻雲覆雨。神馬情況?她這是在送我禮物麽……為毛他的圍脖高大上,而我的卻是白二呆……不對啊!我就值個五元贈品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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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反應過來,雪妮早已和小夥伴們拍起撲克。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晨鴿拍了拍莫宣的肩說道:“唉,真是便宜你了!”
玩了一會兒,雪妮發現小q總是心不在焉地擺弄着一張賀卡。她便湊過去想要拿來看看,卻被小q以秒殺的速度塞進了書箱。雪妮愣了一愣,審視着她的側臉問道:“送人的?”見她沒反應繼續問:“我幫你給他送過去如何?反正你也幫我送過,這樣比較公平。”卻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笑道:“送什麽送啊,我自己買來玩的。”
一陣厭惡之感油然而生,有必要這麽假的演戲給我看嗎?雪妮不依不饒地問道:“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肯承認麽?”
“你說什麽呀?我聽不懂……哎呀,咱還是過去打撲克吧,她們玩得很high的樣子!”雪妮被小q推了過去。早已做好準備的暴風雨還是沒有如期而至,那層糊窗紙被聰明地捍衛住了一絲完整。
那天大家玩得不亦樂乎。輸的人是要在臉上貼白紙條的。一個下午玩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嘲笑着囧樣。趙舒樂左手叉着腰右手拍着桌子哀嘆道:“真是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啊!”悲催的她成了本場最大的輸家,滿臉白紙條,說話的時候貼在口鼻上的紙條會被吹起,看起來像是一只長毛怪獸。但此話确實不假,剛剛她還在偷偷地和雪妮分享着甜蜜。小男友送給她一個叫做《好老公守則》的小本子,上面寫滿了二十四孝老公準則。
那年的聖誕節雖然玩得很開心,可還是有很多遺憾,畢竟再無小時候的氣氛。記得小學時,提前一個月布置教室,畫板報、張彩燈、挂拉花,還要背誦講稿、彩排節目、采購噴雪彩帶。整個班都被調動起來,好不熱鬧。那時候的聖誕節可是一年當中最盛大的節日。可即便如此,高二那年的聖誕節仍是一份很珍貴的回憶。因為那是雪妮第一次送禮物給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禮物,那也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聖誕節。盡管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那是最後一個會去過的聖誕節。
回到家不久,雪妮就接到秋凝的短信:“他剛剛竟然問我歷史作業是什麽!”天啊,這年頭還會有理科生詢問歷史作業!雪妮想了想回複道:“我很欣慰你這個歷史課代表終于能辦點實事,為人民服務了!把他的號碼給我發過來,整整他,以雪前恥。”
話說,樂莫宣正心事重重地發呆,糾結要不要發條短信。忽然間手機屏幕一亮吓了他一大跳,手一抖就把手機掉在桌子上了,沉靜的書房發出一聲清響。他回過神拿起手機,“快下來,有急事!我就在你家樓門口呢。”一條短信躺在屏幕上,顯示着一個陌生的號碼。
一沾樂莫宣雪妮總是要吃虧的,這一次終于占到便宜,把她樂得找不到東南西北,匆忙炫耀戰果:“秋凝,我剛剛給那混球發了一條短信叫他下樓。他不知道我的號碼,看我怎麽整他的^0^”
樂莫宣正狐疑着那條短信,屏幕又是一亮。
不久雪妮就接到回複:“我下來了,你在哪了?”她揮動食指火速回擊:“我都看到你了!我就在……在……在你身後啊。”7秒鐘後,他回複道:“哦,我身後是書桌,桌子上只有一副手套。一頭蠢豬送的蠢豬手套。原來你是豬啊,那你是那只白的,還是那只黑的?”
雪妮看完短信被自己重重的噎了一下。怎麽覺得是自己被整了呢?不是說好整他的嗎?他……他怎麽又不按套路出牌啊!雪妮百思不得其解,知道自己號碼的就這幾個好友,挨個問她們,誰也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號碼。難不成他是摳腳算出來的?她邊想邊翻看短信。咦?等等!“樂莫宣:秋凝,我剛剛給那混球發了一條短信叫他下樓。他不知道我的號碼,看我怎麽整他的^0^”這是……發件箱。發給秋凝的短信為什麽顯示的是他的號呢?
雪妮瞬間眼睛一亮,一聲哀嚎。剛剛一激動就直接回複了,而之前是給樂莫宣發的短信。也就是說,我把本應發給秋凝的短信發給了樂莫宣!所以……我穿幫了!上帝啊,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後來,被小夥伴們知道了這件事,就戲稱雪妮和樂莫宣是“黑白豬”。于是,就有了“黑豬”、“白豬”的暗號。
本來樂莫宣還在糾結要不要給某人發條問候短信,結果讓雪妮這麽一折騰徹底沒心情了。而此刻正抱着手機在床上打着滾地笑,笑得連肝都在顫。後來,沒有力氣再笑。他仰面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她總是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做些賴皮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從異世界逃來的落魄公主,慌張、滑稽而可愛。她于他是一個異數。她攪亂了他平靜的生活,讓他迷失了方向,生活從此陷入矛盾與混亂之中。
樂莫宣撫弄着手中的手套,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以一種怎樣的态度去對待未來,是不是真的應該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又是一個零點,整個世界像斷了線的木偶,頃刻間就靜了下來。雪妮抱着腿蜷縮在書桌前的座椅上,熄滅了燈。黑暗中她感到有些憂傷,每次都是這樣,自己是不是被命運給玩兒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命數,誰也無法改變,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