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十三)有恨無人省
布一張情網,執迷中自投羅網。不是不想脫身,而是心在其中,身不由已。《詩經氓》一語道破玄機“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那個上午,樂莫宣沒有來。雪妮魂不守舍的,每每習慣性瞥去卻只看到空蕩蕩的座位時,胸口都會有空落落的感覺,仿佛是早晨出門匆忙,把心忘在了家裏。他從不翹課,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想想越來越繁重的課業,莫不是生病了?雪妮有點擔憂。
她側過身,發現林川坐在穎的位子上,也就是舒樂的旁邊。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雪妮為之一驚,又覺得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便轉回了身。等林川走後,舒樂戳了戳雪妮的背,說:“我們在一起了。”
“啊?”雪妮猜想的不錯,他們果然是默默地公開戀情了。只是林川一直都坐在教室的後排,與前排的舒樂沒有任何交情,是怎麽弄到一起的呢?
趙舒樂看穿了雪妮的疑惑,莞爾一笑說道:“你是覺得我們兩個之前沒有任何關聯吧?”
雪妮眨着眼睛,點了點頭。
“其實,我們兩個一直都是好朋友。只不過都是私下短信交流的。”舒樂解釋道。
雪妮有些迷惑。趙舒樂和後排某女生的關系一直都有些別扭,而後排的男男女女關系甚為混亂。林川之前又和那個女生交往過。所以說,舒樂是和她的對頭的前男友在一起了。這樣的劇情是不是有點狗血啊!
“難道你是為了報複那人?”雪妮本想做次犀利姐的,但一想不太對路,就沒有說出口。畢竟是林川被那女生甩的。
“之前,他和那人分手心情很不好。那段時間我也正不爽着。發短信相互開導,就這樣熟起來的。”舒樂滿臉甜蜜地說道。
“你們這麽熟了,突然從朋友變成情人,不別扭麽?”涉情還甚淺的雪妮眨了眨眼睛問道。
舒樂想了想說:“其實吧,是有些別扭,一下子轉換關系有點不習慣。不過,這種模式最大的優點是彼此了解,因為有之前做朋友的基礎。”
聽完此話,雪妮感覺醍醐灌頂。這就是樂莫宣所謂的“了解”,他是嫌他們兩個的交情還不夠深。但那些理由還不都是托詞,他喜歡的是徐莉莉。
“那……你不介意……那人的看法嗎?”雪妮小心翼翼地問道。
“切,她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我是為自己活着,不是為別人,自己的幸福為什麽要別人來插手?”趙舒樂翻了個白眼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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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妮看到她如此堅定,有些感觸,“既然如此,無論如何都支持你。親,要幸福呦!”她握緊舒樂的手說道。
“咦,我才剛發現莫宣今天沒有來啊?”舒樂問道。
雪妮的心往下一沉,嗯了一聲,頓了頓繼續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聲音小得像只蚊子。若不是之前的那些事,也許她會發條短信慰問一下。可是既然知道了就無法再裝作不知道。她始終是耿耿于懷的。
“你不問問嗎?”舒樂看破雪妮滿心的擔憂,壞笑着問道。
“才不要呢。他喜歡的是徐莉莉!”雪妮固執地偏過臉去說道。
“那……我問問!”舒樂試探着說,眼睛卻一直觀察着她的表情。
“随你!”雪妮雖嘴上強硬,但眼睛裏卻充滿了企望。
舒樂哈哈地笑起來,“死鴨子嘴硬!”說着,便發了一條短信:“你小子今天怎麽沒來呢?”
不久便收到了回複“我要出去上提高班。怎麽,姐想我了?”舒樂叉着腰惱了起來,“這死孩子,調戲到我的頭上來了!”她擡起頭對雪妮又說道:“不用擔心,他去上課了。嘴這麽賤,看我怎麽收拾他的!”
“你才發現啊?你不知道人更賤呢!”雪妮好氣又好笑地感慨道。
于是舒樂回複道:“這可不是我想要問的,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按下按鈕,“別提她了,一會兒我還要進餐呢!”赫然顯示在手機屏幕上,被雪妮看得個滿眼。“嗡”的一下子雪妮的頭就像炸開了一樣的疼痛,心如刀絞,随之而來的恥辱感侵蝕了勢單力薄的她。
“靠,他怎麽能這樣說呢!”趙舒樂整個人徹底無語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樣的神回複。她看着滿眼晶瑩卻高傲地仰着頭的雪妮心中有些疼惜,分明傷心透了卻還要故作堅強,不讓淚水流下來。她握住雪妮的手安慰道:“不要理他!回來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許久,雪妮才回過神,讷讷地問道:“讓我自己來,行嗎?”
舒樂有些詫異,看來妮子是想和莫宣決裂了。雖然這樣做自己會變得不義起來,可是如果妮子真能就此看開未嘗不是件好事。她點了點頭,嘆息道:“唉,哪裏見過你們兩個這樣的。若是愛,便不要傷害。若是不愛,又何必糾纏呢?”
“不,是我糾纏,不是他。”雪妮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地說道。
趙舒樂不知所措起來,凝視着面前的雪妮,許久道:“你啊,就是那冰山火種,外表冷漠內心火熱,外表堅毅內心柔弱。”
“那他呢?”雪妮沉着頭,看不清表情,只有睫毛在微微顫抖着,閃閃發亮。
“上輩子他是雪,你撒了把鹽,讓他融化。這輩子你是貝殼,他撒了把沙,讓你痛哭流涕,用血和肉去磨那一粒粒的沙。”舒樂嘆了聲氣,安慰道:“日複一日,終有一天,你會從一文不值變得價值連城。那時要他知道,他撒下的沙鑄就了你的價值,讓他因錯過而後悔。”
舒樂就是舒樂,不愧是經驗豐富、通曉人情,說出的話就是讓人舒心。雪妮雖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卻覺得不無道理。他和她定是上輩子結下的宿孽,否則哪來的那麽多淵源,否則那個老和尚怎麽會未蔔先知。“既然你向來嫌棄我,那我就燦爛給你看!”雪妮心中暗暗發誓道。
晚上回到家,堅持了一天的雪妮如決堤的洪水般波濤洶湧起來,奪眶的眼淚沖花了純真的臉龐。她拿出手機,手指卻抑制不住地顫抖,心也在抽搐,向樂莫宣回擊道:“你是比幹,沒有心!你才惡心呢,你全家都惡心!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不可以傷害我。我是可以為你放下女生的矜持,但你不可以随意踐踏我的自尊!怪不得你會喜歡徐莉莉那種跋扈的人,果然是一路貨色!”
破碎就破碎,要什麽完美。原來,從始自終都是獨角戲,一個人演繹的悲歡離合。
雪妮蜷縮在床上,抽泣到眼淚傾盡仍然制止不住。那種哭泣到淚盡仍然痛苦的心死之感是她此生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就像是一顆罂粟的種子埋藏在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裏。
轉天早晨,雪妮默默地坐在位子上補着昨晚沒有寫完的作業。她聽到開門聲、随之而來的熟悉腳步聲,卻依舊埋頭奮筆疾書。
“你們兩個還好嗎?剛莫宣進來時,我看到他整雙眼睛都腫了!”舒樂湊到雪妮耳邊低聲問道。
“他活該!”雪妮猛然擡頭,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紅目怒睜,吓得舒樂向後一閃。
“去去吧。”她拍了拍雪妮的肩說。
雪妮猝然轉頭,看到雙眼紅腫的莫宣,不禁心中一陣刺痛,冷笑着暗想:“他也會哭?既然對我無情又何必假惺惺地落淚,還是省着留給別人看吧。”
傳說,有一種潔白而美麗的花朵綻放在黑暗裏,味道芬芳而充滿迷惑。它們同開于一個枝梗,相愛相争。直至死亡,一朵妖豔奪人,一朵枯敗凋零。這是一種無奈,更是一種命運。最終的結局在那日日夜夜的糾纏間不經意的完整。
雙生花,用最深刻的傷害來表達最深刻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