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根

? “怎麽了,你的金舌頭凍住了?”邪神放在浴缸邊的纖長手指打了個響指,就像全息影像的交融轉換,他的黑發變成了金色小卷毛,深幽碧綠的眼瞳變成了透剔潤澤的藍綠色,臉頰紅潤,神采奕奕——他變成了糖豆。

“或許這樣好一點?對着自己的臉來個忏悔禱告?”“糖豆”揚起一個陰沉笑臉。

從邪神第一次憑空出現在他的窗邊,糖豆都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但是這一刻,卻是實實在在的詭異了。這不是對着鏡子,也不是玩角色扮演,更像是靈魂倏然混淆再分裂為二——糖豆披着邪神的皮看着化身為糖豆的邪神——最舒适的水溫也無法阻擋某種寒森森的恐懼,糖豆清晰明了生活過的二十八年,仿佛在一個響指中,突然變得界限模糊。

“現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邪神笑起來,這一次是屬于他慣常的嘲弄笑容,“放心,這不是魔法,我也替換不了你,我只是把你的演員能力轉化成具象,投映到你的視網膜上,最簡單的障眼法而已。我們在同一個精神磁場,知識技能共享,老實說這能力還不賴……

“共享?”糖豆混亂的腦袋抓住了這個關鍵詞,“你是說我也擁有你的知識技能,我也能運用你的神技?”

“我是說,我自#慰也能讓你高#潮,你泡澡也會讓我舒服。”邪神立起了“糖豆式”的圓溜溜眼睛,冷笑,“我們之間沒有隐私,不過人類的知識技能和神族相比,就像你們電腦軟件的低版本和升級版,升級版可以讀取低版本的數據,低版本讀不了高級版本,哪怕我們在同一個系統裏。”

“哦,”糖豆沉吟,又偷偷瞥了陰沉版的“卷毛糖豆”一眼,笑道,“你騙人,你根本讀不了我,所以才問我……我可以告訴你我做過的最糟糕的事,但你要告訴我你做過的最好的事。”

糖豆舒展開有點僵硬的姿勢,看着出現在邪神的“糖豆臉”上不知是因熱氣還是因生氣泛起的紅暈,兩人身體面積更廣泛地貼靠在一起,對于兩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大高個來說,這個浴缸明顯是有點太擁擠了。

“說吧。”沉默一秒的邪神冷哼。

“很多糟糕的事我都做過,我放過鄰居家的鳥,偷過爺爺的烈酒,父母離婚後兩年的暑假我都借故不回家,我讨厭暴力所以我虛張聲勢,我喜歡被人誇獎所以我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糖豆認真數落着自己的罪狀,凝着邪神小卷毛下透明的眼瞳,“我中學時收到過很多情書,外校的女生,同校的男生,當然,其中很可能有一大部分是惡作劇,所以我并不當真,我把那些信分派別類,找語法錯誤,找情詩出處,用來驗證我選修的心理課理論,我會和他們去玩,跳舞,看球賽,看電影,游樂場,然後禮貌地拒絕他們……”

糖豆頓了頓,“有一次,一個男孩對我動粗,我威脅要把他的情書交給校長,這很糟糕。”

邪神淡淡瞧着他,“你交了?”

“沒,事實上那只是一句玩笑,我認為不會有人當真的玩笑,”糖豆輕嘆一口,苦笑,“但三周後他退學了。他比我大一級,是校賽艇隊的明星,為學校贏過很多獎杯。”

“然後呢?他死了,自殺?出車禍?得絕症?”邪神歪起嘴角。

“不,我再沒見過他。”

“你就沒做過更壞的事了?道德模範。”邪神冷笑。

“沒有什麽事比輕視別人的愛更糟糕,我甚至沒法道歉,我不能說,嘿哥們,我不會上交情書的,那只是一個玩笑,因為我從來就沒當真。”糖豆把濕了水的黑發捋向腦後,枕住腦袋,瞧着邪神,水汽蒸騰中的空間安靜了幾秒。

“該你了,親愛的,你做過的最好的事是什麽?——真心話,不說謊。”糖豆笑道。

邪神的“糖豆”妝倏然褪去,他靠上浴缸,瞪着冷冰冰的綠眼睛,身體裏某扇他牢牢關閉的鏽門似乎正嘎吱開啓。

“我曾經,和一條魚做了朋友。”

索爾開始認真考慮文化課的重要性,是因為他身處一個武力無用的世界。神域的貴族孩子從200歲正式入學,之後是400年的基礎教育和200年的專業課程,之後有意願的還可以有上千年的高級專研課,這麽漫長的教育時間并非永恒神域的懶散閑适,而是神域九界需要學習、認知、運用的知識科技太複雜太龐大,甚至可以說,入學前的神域兒童除了壽命時間,其他身體特質基本和中庭的人類孩子并無二致,所有的教育修習才讓他們和人類分別開,成為神。

索爾有神域最優秀的基因,但因為性格的急躁和體能的過盛,他一直嚴重偏科,當然也可能他身邊永遠有一本“九界百科全書”的弟弟洛基,造成他的智商惰性,就像一個永遠有向導的孩子不會去認路,手裏有計算器的孩子也不會去心算一樣,他的生物、地理、魔法(物理、化學)課一塌糊塗,而他現在所處之地,最亟需的就是生物地理魔法知識——

他正坐在洛基的白骨山上,看着洛基興致勃勃地訓練他的“精英”魚人朋友“小綠”——洛基随口胡謅的名字——而安靜的海溝回蕩着某種讓人脊背發毛的細碎啵啵聲,就像春筍破土般,水流沖刷過的泥地泥壁,挂滿了半透明的卵狀物,卵殼裏各種水生物幼體狀的東西漂浮着,游弋着,随風飄搖,随風長大。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将來,又是滿坑滿谷魚蚌蝦蟹的熱鬧盛況。

“小綠,你看着,這是世界之樹,”洛基手掌開合間,他們面前出現了絢爛奪目的世界樹的全息影像,索爾亦被那光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洛基在耐心細致地給目瞪口呆的魚人小綠講解着,“你不用記這個,因為你不可能看到世界樹的全貌,它是貫通九界的能量場,重要的是這個——看,根!

“世界之樹的三條主根,位于阿斯加德、約頓海姆、還有尼福爾海姆……”洛基手指變幻,全息圖像也随着他的講解而幻化出巨大的根莖,三大主根上幻化出微縮版的阿斯加德金宮,約頓海姆冰岩殿和尼福爾海姆的花海和孤峰,索爾又一次被洛基絢爛的魔法迷怔,他從沒有覺得魔法有如此美妙,也從沒有看過如此适合當老師的溫和洛基。

“如果你的記憶長度足夠,你會記得尼德霍格,這條海溝,只是那條大黑龍的利爪撕裂的時空場,你們被困在這裏,只是因為大黑龍想吃點海鮮……”洛基張開手指,一條黑鱗利爪、巨齒猙獰的巨大黑龍從尼福爾海姆下的樹根騰空而起,魚人小綠驟然臉色煞白,一個猛子把腦袋紮進了泥壁,手腳并用往裏鑽,以他如此迅猛的身手,看來的确是已經躲過好幾場大洪水的幸存者。

索爾皺起眉,他的文化課知識再欠缺也知道“尼德霍格”,如果說九界真的有最具毀滅性的威脅,無疑就是這條傳說中名為“絕望”的巨大黑龍——尼德霍格。

洛基從泥壁裏拖出了他的智障朋友,眼睛閃着很久沒有過的熠熠神采,笑道,“我本也以為他只是傳說之物,沒想到他真的住在尼福爾海姆的冥達姆場,如果他和他的怪朋友們真的在哪天啃斷樹根,九界的能量場被破壞阻斷,那将是神域及九界的末日……”洛基手指輕彈,他的全息圖上世界之樹的樹根崩斷,樹幹摧折,阿斯加德,約頓海姆,尼福爾海姆紛紛土崩瓦解。

“我不關心九界末日,諸神黃昏,我只是誤入了這倒黴催的地方,但尼德霍格的出現也帶來了好消息——這表示尼福爾海姆界裏的主根就在這附近,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嗎?只要找到主根,我們就可以用最短的距離到阿斯加德,”洛基攬住了大魚的肩膀,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片金光中,“那裏有你從未見過的風景,你的族人世世代代都無緣得見的奇妙仙宮,你能改變你們作為最低級食物的命運,成為你族歷史裏絕無僅有的英雄,魚族之王……”

洛基的手指如編織般,勾勒出大殿、樓閣、山脈、暖陽、金蘋果樹……在這泥濘灰暗的地方,那片從他記憶裏複制的精致美景如吸人魂魄的光亮黑洞,不止讓魚小綠呆若化石,也勾起了索爾幾乎從未有過的思鄉情緒。不管征戰多遠,離開多久,他從未想過家,但這一刻在洛基的手中,家是如藝術品般的無價之寶。

“大洪水是被主根的能量場吸附而來,也就是說,只要順着水流就能到達主根……游泳對你來說沒問題,鑽泥功力也一流,我可以讓你借助下一次大洪水的力量到達主根,然後你只要順着最大的根走,就肯定能到達阿斯加德,當然也可能會去到約頓海姆,嗯,你的腦袋也裝不了太多信息,我們只訓練幾個最基本的——首先是辨識和語言能力。”洛基想了想,站起身,張開手臂低念了一句咒語,空氣中的霧氣漸漸結成冰晶,他把冰晶握在手中,他的皮膚慢慢泛起冰藍色,額頭上也浮起約頓人的圖騰花紋。

魚小綠看着他的變身,呆滞兩秒,怪叫一聲,蹦起來幾步逃下了白骨山,洛基瞬移至他面前,笑道,“對,看見這模樣的人你就馬上跑,不然就會變成倉庫裏的凍腌魚。”他揮手向天,冰晶飛散開,變成了飄飄搖搖的雪花。

在紛紛揚雪中,洛基向着金宮的幻象抛出了一片晶亮鱗片,金光擦亮空氣,鱗片變成了紅披風銀铠甲權杖在手的衆神之父奧丁,在魚小綠眨巴眼睛發呆時,奧丁的權杖指向魚人,噴出金色火焰,魚人哇哇大叫着跳騰起來,虛幻的火焰當然傷害不了任何人,卻逗得洛基笑不可止,“記住,見到這個人你也得跑,他是威嚴的衆神之父,他的獨眼裏揉不下沙子。”

洛基揮手,奧丁的影像褪去,卻在原地出現了同樣金發、紅披風、銀铠甲,手握大錘、英姿飒爽的索爾。

白骨堆上的索爾微微挺直了脊背,呆看着那個神采飛揚一臉蠢笑的神祗——他從不知道自己在洛基眼中是這般模樣。洛基的表情同樣僵滞了幾秒,似乎他也沒料到索爾在他的記憶裏分毫未變。

2015-04-01/0:32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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