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局外人

? 索爾舉步維艱。這不是兩小時之前在碎片森林那種實質性的“維艱”,這是心髒灌鉛神智被縛的“維艱”,哪怕喵喵錘能把他帶出泥潭,他卻做不到拂袖而去,他甚至沒法把眼光從他那荒唐的弟弟身上移開——洛基也許有點反社會人格,但絕不是一個喜歡做無謂消耗的人,他做事深謀細算,講求效率,他做所有事都是有目的有目标的,就算附帶着玩弄和殺戮,那也只是為達目的的不擇手段而已。

智力有限的半魚獸人不可能對洛基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威脅,而作為獵食,他更不需要如此大費周折,就算作為解悶的游戲,在這樣苦役般的重複中也早已失去任何樂趣……索爾就像站在一個絕對不會被他的聰明弟弟發現的隐蔽之地,作為一個完全的旁觀者,窺視着洛基曲曲折折的心路行進。雖然對一生磊落的雷神來說,這個視角讓他別扭不适,但不得不說他也好奇這出不斷循環的鬧劇的結局。

就在洛基第十一次用他的小型炸彈炸掉一個家夥的蟹殼用來墊高他的椅子之後,結局來臨——吵嚷的魚族又一次聚攏來看熱鬧時,由遠及近的嗡隆隆之聲伴随着地面的急速抖動,終于打斷了這不知所謂游戲的循環鏈條。茫然四顧的魚人們轉動着腦袋,洛基停下了制作他的誘殺道具,手臂輕展,他的白骨王座形成了一個金色的保護罩……然後索爾就在最近的距離裏目睹了一場巨型海嘯災難的全過程。

在沖天巨浪和紫藍色的水流中,毫無準備的魚蝦蟹蚌人們幾乎在眨眼間被水流沖擊得支離破碎,浮渣般被浪濤卷走,消失無蹤。神域也有無邊無際的蔚藍碧海,也有行星引力帶出的潮汐起伏,但這倏然而至的巨大洪流,是索爾千年生命也未曾見過的磅礴奇觀——就像激流沖刷過溝谷帶走沉沙,就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原本滿坑滿谷的水族巨怪,亦像砂礫被掃蕩,幾乎顆粒不剩。

索爾濕透的全身冰涼,他能感受到水流,但因為時間點的錯位,沖刷過他的大洪水并沒有力度,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洪水之後驟然荒涼安靜,如宇宙鴻蒙般的灰褐色世界。

洛基的保護罩安然無恙,那些犬牙交錯的白骨就像樹根牢牢紮根在泥土深處,鐵錨般固定住保護罩。顯然洛基早已熟悉了此地的生存環境,也顯然,他已久困于此。

天地間只剩下了隔着時間屏障的索爾和洛基,也許是因為太安靜,索爾能聽見洛基收起保護罩的電流般滋滋聲,他也能聽見洛基整理衣服的摩擦聲,他甚至能聽見洛基微不可察的嘆息聲。

洛基抱膝坐在白骨上,他在發呆,沒有了觀衆的舞臺,讓他完全褪去了矜持和假面,像顆冰冷化石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

兩人相距數步,隔着飄漫的寒濕霧氣,隔着三年的時間距離。索爾無法走近,也無法離去。哪怕他清楚自己無力把洛基拉出泥潭,卻也無法在看到洛基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的虛弱疲态中背身走開。時間仿佛也被凍僵,索爾終于下定決心走向洛基,但他剛走出一步,卻聽見了一聲噴嚏。

噴嚏聲來自他身後——就像宇宙發出的怪異初啼,打破了連天接地的靜寂。洛基猛地直起肩膀,轉過了頭。索爾回身,身畔微風拂過,洛基也已瞬移而至。

一股小小的泥漿噴出來,泥壁上出現了一張砸吧着的肥厚大嘴,灰綠的滑溜溜腦袋上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子正在眨巴中滴落泥漿,那眼珠中明顯帶着驚魂不定。

“哦,哈,你孵化得可真早,魚寶寶,我想你是第一名,你會比你的同類們聰明一點點嗎……”洛基的臉一瞬戴上面具般挂着他習慣性的玩味表情,伸出手指摸了摸那魚人的大鼻頭,他的臉色微微變化,“嗯,你是成年魚?”

洛基幾乎是粗魯地用兩手揪住大魚人的鰓鳍,把那大家夥從泥壁裏拖了出來,那家夥佝偻着身高也超過兩米,全身灰綠,脖子上兩片大鳍,半禿腦門上幾根頭發濕噠噠滴着泥漿。

索爾莫名覺得這家夥有幾分眼熟,但卻記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你是幸存者?真厲害,身手夠矯健,”洛基瞧着那魚人身上脫落得斑駁的魚鱗,轉頭看着那魚人在泥壁上留下的坑洞,他的笑容微微僵滞,“不,不對,這是你的避難所,是你提前挖掘好的?你,你知道洪水會來……你記得洪水?!”

洛基的眼神燃燒起來,抓住魚人的脖子對視着他的眼睛,“你不是這一次的幸存者,你是上一次的幸存者?!你,你有記憶?——你有智力?!”

魚人挂着滿臉癡呆直愣愣看着他,又仿佛不好意思般垂下腦袋擤着泥漿鼻涕。洛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藍盈盈的晶亮小燈籠,魚人見了鬼般猛跳起來抱頭鼠竄。

“啊哈哈,你果然記得——你看過我的把戲,而且知道後果!”他這一舉動讓洛基淘到寶般歡欣鼓舞,幾步追上魚人,抱住那大腦袋哈哈大笑。而索爾也終于想起——這家夥正是在黑暗精靈襲擊神域後,自己在街頭偶然撞上的,洛基的信使。

洛基如此大費周章地玩着的殺戮把戲,只是為了找到一個能幫他回阿斯加德傳信的人。

糖豆第一天的拍攝工作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任務更繁重的可愛斯還沒能下班,對于每日消耗大量體能又必須保持雷神的健碩身材的可愛斯來說,每隔兩小時被逼吃下一大盤高熱量肉食是比高強度工作更恐怖的經歷。

“雷神在宇宙消滅壞蛋怪獸,我卻在這裏掃蕩雞塊兔肉!”可愛斯的即興詩充分表達了現實和理想的巨大差距,據他說他現在每天做夢都夢見自己在減肥。

糖豆在加班吃肉的“雷神可愛斯”額頭上“吧唧”一口,拍拍他的金毛,悠悠然揮手下班。

“看吧,這位只是吃得太撐的演員,我的搭檔,不是你的雷神哥哥,你不能老把他當假想敵,事實上我們可以合力讓他叛變正義陣營。你知道嗎,咱們的老爹以前還演過吃人惡魔,非常非常恐怖、非常非常迷人的惡魔,事實上那簡直是我的童年噩夢,你看他現在也改邪歸正加冕成神了……對了,我知道咱媽的電話號碼,她只有兩周的戲份,如果你想她我們可以給她打電話,但是你不能給她發短信,因為那會很奇怪……還有,親愛的,你不能在片場搗亂,你不能踢可愛斯的椅子,弄掉他的錘子,也不能搬道具擋老爹的道讓他差點跌跟鬥,你不能去捉弄希芙小姐,她和你一樣愛索爾……”從片場到酒店的一路,糖豆施展他的中庭金舌頭,對邪神展開苦口婆心的話唠式轟炸。

回到酒店房間,看到床才讓糖豆發現自己已經有多累,原本只想淋浴後睡覺,但走進浴室他發現浴缸對他過于疲乏的身體更具誘#惑力,于是放了熱水,倒了幾滴薰衣草精油,泡進去,大概半分鐘後就進入了夢鄉。

糖豆一個激靈醒來時,邪神正站在浴缸邊歪着頭看着他。他猛直起身,差點搶了一口洗澡水,“咳咳,基神,你怎麽不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給的安神精油放多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邪神這樣讓人發毛地看了他多久。他只發現水溫已涼,這個盹打得不短。

“我不用睡覺。”邪神難得好脾氣地回答了他。

“哦哦!”糖豆讷讷,拿起浴巾抹拭着肩膊,捂住臉打了個響亮噴嚏。

邪神突然俯下身把手伸進了微涼水中,糖豆驚跳,苦笑,“基神?”

“換熱水,我要洗澡。”邪神在話音落時,已經打開了放水閘,浴缸中的水流明顯比正常速度更快,在糖豆還沒回過神時,浴缸的水已流光,只剩了他“水落石出”的赤#條條一坨。

邪神擡手脫衣服,瞪了一眼熱水閥,熱水龍頭便嘩嘩流出騰騰熱水。

石化的糖豆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為突然的光#溜溜發呆,還是被邪神的小戲法驚到,抑或是被利索地脫掉華服,邁開長腿跨進浴缸,在他對面坐下,裸#裎相對的邪神吓傻……一切都在一分鐘內發生。

“你在寄宿男校生活五年,就沒有和男人一起洗過澡嗎?”邪神涼滋滋的長腿無可避免地和糖豆暖洋洋的長腿糾#纏在一起,糖豆忍住了噴嚏。

“首先,不是男人,是男孩,然後,是淋浴,不是浴缸……”糖豆覺得認真回答這個問題的自己已經是丢盔卸甲的白癡。

“我可以在片場當一個安靜的旁觀者,作為交換條件,你得告訴我一件你做過的最糟糕的事。”熱水已經放滿,在暖洋洋的水汽氤氲中,邪神幽碧碧的眼珠像寶石攫住了糖豆的心神。

2015-03-14/0:32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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