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梅園之鋒

回到抱惜軒,幕玥見衆多宮女太監圍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讨論着什麽,有意地注意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們此刻正在小心議論着滄岚家發生的一些變故,其中最震撼的莫過于宇文毓敏如今已然瘋了,暗自思忖了下,想來滄岚舒随口之言倒是不假的了。

如今聽到這些,竟沒有了報複的快感,慕玥嘆氣,滄岚舒還真是下得了手,即便不是他真心所愛,對枕邊人也能下此狠手,連一貫強勢的宇文家都不吭聲了。

比起狠毒,她總不及他萬分之一。

現下宇文家掌權之人是宇文護了,他一心追随滄岚舒,怕此事也是與他脫不了幹系的。想到當初他眼裏的不甘,原來,他一開始便是那般打算了。

那些争鬥,慕玥心領神會,沒有同情,亦沒有憐憫。

生在世家,萬般無奈也好,為求生存也罷,但走上怎樣的路,從來都是自願的。

天下諸侯進貢之後,風以寧便處處接口留人,為的就是不再放虎歸山,可哪料滄岚舒竟在這節骨眼上提出和離的請求,順道讓天子做媒,迎娶宇文家庶出女兒。風以寧此刻怕是要頭疼一番了,若是不放他回去,淮南之民定是不依,淮南宗主成親竟不在封地,那将至淮南之民于何地?

慕玥擺弄着瓶瓶罐罐,她從卿言那裏學的醫術雖不屬上層,但一般的毒藥她還是拿手的,慢慢地磨粉,想起滄岚舒另娶他人,內心竟無一點難受,倒是有些為新王妃嘆息。

滄岚舒這樣的男人,太容易讓人愛上。

重重呼了一口氣。

仔細地把藥瓶都收拾起來。

門外已經聽到裳兒的叫聲:“姐姐......你在嗎?”

慕玥立馬把東西放在了櫃子裏,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般,可是她就是不願讓她知道。裳兒是恢複了,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中,在慕玥心裏總覺得少了什麽,說不出的陌生。待裳兒進來,她笑得一臉燦爛,搖搖頭,慕玥忽的為方才的想法覺得可笑,看來,是自己的內疚感在作祟罷了。

“怎的出來了?身子可好了?”

“姐姐還耐得住性子啊......咳咳......”一激動她便咳嗽了起來,整個臉色都泛紅了,慕玥上前幫她理順氣,責備道,“你身子才好,怎麽就.....”

“姐姐還說我?外頭都.....哎.....那些宮女太監都傳開了,都在污蔑姐姐是慕家餘孽!”裳兒抓緊了慕玥的手,還在奇怪為何她的手會如此冰冷,見她神色蒼白,忙喊道,“哎呀,姐姐別往心裏去啊,都是那些人在嚼舌根,卿言哥哥今早還去了陛下那裏,澄清了傳聞,如此一來,姐姐還是放寬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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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孽......”

輕輕飄出口,她從未覺得自己活着就是一個笑話。

是啊,在那些所謂的天子忠臣眼中,慕家全家都該死,即便是天真爛漫的裳兒,也一口咬定了慕家是叛臣。可她不會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她口中厭惡的餘孽,而那個餘孽,還得和她一樣,表現對當今天子的不二之心。

這世上,竟會有如此可笑的事情!

提起卿言,似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了,慕玥也未問起權當作是清了心境,不料他居然出面為自己平了流言蜚語,慕玥也不知聽聞這些後,她是喜是悲,想不到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一直相伴的人,卻是卿言......

是卿言.......

也只有卿言........

捂住心口,似有什麽悶在了心頭。

裳兒立馬上前,以為慕玥是哪裏不舒服了,拍了一下腦袋叫道:“哎呀,定是姐姐這些來照顧我,累了自己了......”

“沒有的事。”

“姐姐,今日天氣甚好,不如,我們去走走吧?我看屋子悶的很,姐姐臉色不太好,興許看了些梅花啊心情就會好了起來?”裳兒連忙建議着,慕玥頭疼一笑,看來裳兒的本性未變,即使經歷了那麽多的苦難,她還是那個她。

慕玥不敢去探究她眼底到底有幾分是真的,至少,能笑着,就是一種奇跡。輕輕應了一聲好,命人去取了她的披風來,親自幫裳兒系上,道:“外頭冷,還是加一件吧。”

“嗯。”

她乖巧地應了。

兩人緩緩走在宮中。

昨夜的一場大雪下得紛紛落落,踏出屋外只餘下些屋頂和樹枝上的殘雪,宮中的人都是人精,生怕主子門踩了雪摔了,那他們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是不敢的。只是如此一來,慕玥倒覺無趣,宮中真是個怪異之地,連雪都得規規矩矩地下,轉身見裳兒頗有失望的樣子,勸道:“裳兒,我們出來也有些時候了,不如回去吧?”

“才不,我好久都沒有....見到外頭是怎樣的天空了.....姐姐,要不我們去前面亭子坐坐,再回去,可好?”她拉着慕玥的披風,不依不饒了,慕玥撲哧一笑,摸摸她的發,笑着答應了下來。

裳兒側過身,那雙帶笑的眸子,瞬間冷徹了下來,随後又恢複如初。

到了亭子後,裳兒是按捺不住,非得走到前面的小花園賞梅不可,慕玥原本擔心這宮內耳目衆多,且裳兒性子直率,若是沖撞了哪宮主子都是麻煩的,何況,她的身份,也不宜多多走動。

“哎呀,姐姐,快來看看,這梅花開得正好呢!”

慕玥無奈了一下,跟着裳兒來到了小花園,這個時節,梅花開的倒是不錯,白色茫茫中一點脆紅,煞是好看。那些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她是沒有體會了,一段段樹枝修剪得精美,卻也剪去了梅花的傲骨風霜。

“啊,姐姐!”

遠處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犬跑了過來,裳兒害怕地跑開了,小犬的主人在一群宮女的擁護下款步而來,不見其人,但聞其聲:“本宮竟然不知這園子是誰人都可以進的了?”見慕玥站在那裏,她用手遮擋了一下唇,笑着說,“原來是你啊,我道是誰呢?”随後吩咐了守園的太監立馬前來,那太監聽說是太子妃傳召,頓覺會出什麽事了。

“你可是守園太監?”

“奴才正是。”

“該死的奴才,你可知罪?”

太子妃厲聲一喝,太監吓得軟了下來,連連磕頭:“奴才.....還請太子妃饒恕!”

“這園子可是什麽人都能進的?你有幾個腦袋,膽敢讓閑雜人等進來?”嚴映心原本就對慕玥無好感,尤其是那日給皇後請安後,見慕玥毫不在意的申請,她更加來氣了,踢了一腳太監,罵道,“沒用的東西,拖下去,重重發落!”

那太監吓得不敢說話了,也覺心中委屈。

眼前的這位姑娘可是連陛下都默認的九王妃,他一小小太監又如何能不方她進去?可眼下太子妃似鐵了心要那自己開刀,他幹脆爬了過去,拉住慕玥的衣角,哭嚎道:“姑娘,救救奴才啊!”

“姐姐.....”裳兒瞥了一眼嚴映心,似有什麽話想說,又卡在了那裏。慕玥拍拍手,示意她少安毋躁,垃起了被太監攢在手中的披風,語氣略帶責備,話一出口,讓太子妃挂不住臉了:“你這奴才也真是的,太子妃又怎會怪罪于你,何必哭天喊地的?太子妃是将來母儀天下之人,又豈會和你這個奴才過不去,那不是自降了身份?”

“姐姐好厲害。”裳兒在耳旁嬉笑。

“你.....”

嚴映心指着慕玥,氣得渾身都抖了,這宮裏人人都給她臉色看,想不到一個九王從民間帶來的女子都如此嚣張跋扈,簡直是反了,她喝了一聲:“來人,把這刁民給本宮抓起來!”

裳兒有些緊張地扯扯她的衣角,看着不出一會兒,身旁果然多了些侍衛,反觀慕玥,臉色淡然,因她瞥到了遠處的一抹白色,那是他最喜的月牙白。

“誰敢?”

卿言徐徐走來,宮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道來,垃起慕玥的手放在他的掌中,為她取暖,環着她徑自走出園外,旁若無人。裳兒見卿言哥哥來了,自是大膽了起來,朝着嚴映心做了個鬼臉,氣得她叫道:“九王爺是否欠本宮一個解釋?”

停下來,神色輕蔑地看着嚴映心,取下慕玥頭上的簪子,眼眸一眯,掌力一揮那簪子不偏不倚地劃過嚴映心的臉,直直地釘在了梅樹上。她只覺耳旁一陣疾風而過,繼而是臉龐微微刺痛,伸手觸及,她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那手上的,分明是她的血。

“啊,娘娘......你.....流血了!”

宮女立馬拿起帕子,幫忙擦拭着,卻見太子妃木然地站着。

“這樣的解釋,是否滿意?”

嚴映心哪敢說什麽話,嘴唇哆嗦着,若不是這麽年來在宮中浸泡着,無時無刻都要拿出端莊的氣質來,怕現在的她早就倒了下去了。只有她身邊的宮女知道,那一刻,太子妃的手握着,是多麽的緊。

慕玥微微搖頭,真不知這太子妃是怎麽想的,再次看到卿言,內心沒有想象中的紊亂,卻是.....那般安靜,仿佛他從未離去過,一直,都在。

“你又何必.....”

“她不該對你動了念頭。”

卿言握着她的手,攬至懷中,認真地暖熱她。他的臉近在咫尺,熱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面上,愁雲慘淡的眸子倒映着他出塵的俊顏,微微側過臉,不去看他眼眸閃過的疼惜。

“你也不該.....”

不該對我好,不該.......真的不該......

讓她重新恨他的力氣,都消失殆盡了......

裳兒眼珠轉了兩圈,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咳咳了兩聲,讪讪笑道:“你們慢聊.....我還是先走一步了.....嘿嘿.......”

見裳兒小跑着離開,慕玥想要上前勸住,可卻忘記了那雙手還被他握着:“放開。”他放開了手,細心地把她歪了的披風系好,慕玥擡頭,只覺天地萬物只剩下他一人,白雪之中,他目光溫柔注視着,緩緩開口:“明日,随我去北苑圍場。”

北苑圍場?

一個蹙眉,慕玥狐疑地看着他,這自然不是卿言的主意,定是風以寧下令的,只是不明白怎會在節骨眼上。

“滄岚舒....也會去。”

卿言加了一句。

是了,滄岚舒前些天不是請旨回封地娶新王妃嗎?想不到風以寧竟會用這招?慕玥譏笑:“真不愧是只老狐貍了,分寸拿捏地正好,正巧可以借機觀察那些諸侯是否有異心,呵呵,若是我的爹爹有他萬分之一,怕也不會落下這樣的下場了。”

他未言未語,蒼白的臉色像是要融入這片白色中。

慕玥這才想起他那日比試故意輸給了嚴寒,那傷還未痊愈,咬牙,不去想他的傷勢如何,這點小傷,奈何不了大神醫的。

“我會去。”

不知內心是何種滋味,曾經的他們又如何像現在這般冷言相對?慕玥也拿不定主意,這風卿言到底要什麽?徘徊在恨與愛的邊緣,每一步,她走得很辛苦,近了,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遠了,讓人看出了破綻,屆時,她就真的只能去九泉下見慕家之人了。

立馬轉身,不去想,才是最好的法子。

“你去哪?”見她不答,卿言也猜個了大概,笑了起來,“玥兒你真是倔強,要知道去冷宮,九王爺的身份還是頗為有用的。”那一笑,讓慕玥不由退後幾步,卿言不由分說地垃住她的手,走向冷宮。

這一路走來,不知是羨煞了多少宮中女眷。

忽的一個黑色的身影擋在了他們面前,來人淡淡勾唇,僅僅是随意站着都透着渾然天成的貴氣與優雅,而偏偏在這份優雅中融合了他一貫的強勢。黑色,宮中最忌的顏色,他堂而皇之地穿着,徐徐走來,聲音中都浸漬了他的雍容:“攜佳人賞雪,九王爺好興致啊。”

“滄岚舒。”

卿言冷漠地扯起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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