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焦灼的空氣将你我灌醉

陸岳池沒回學校。

準确來說是給陳星打了個電話讓他随随便便給自己編了個理由讓今天成為他的休假時間,言野終于把小電驢的鑰匙交給了陸岳池讓他能夠及時趕到學校,千叮咛萬囑咐不能超過二十碼。

秦西就是一個小鎮子,也有城區和郊區之分,補習高中在郊區,除了幾家開在學校門口的小賣店以外基本等于荒無人煙,陸岳池沒穿校服走不進去補高的大門就只好在門口晃悠。

姜臨剛剛來找自己白歌就出事,這事能跟他沒什麽關系麽?

而關鍵是這就是自己的一個猜測,萬一姜臨真就是想和自己相相親自己直接給人報上去了,那顯得自己有點不太厚道,得自己過來探探口風。

陸岳池也知道自己沒權限知道言野知道的東西,他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好好讀書,可是這個書遇到了這個事,知識他就是不進腦子。不把真兇找出來陸岳池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都睡不着,白歌跟那個人在一起被發現的,興許找到了害白歌的就能把兇手順道牽出來。

門口的保安看着這個鬼鬼祟祟的黃頭發已經很久了,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陸岳池,陸岳池繞着補高走了好幾圈沒找到能夠爬進去的突破點。

補高門口的小夥計忽悠了半天終于從陸岳池手上忽悠走了一塊五慫恿他買了一根老冰棍吃,陸岳池一邊舔一邊哈氣,在補高門口站成了一塊望姜石,終于湊近了跟保安說了句,“姜臨來了您跟他說一高姓陸的找他。”

保安大爺眼睛鼓成了金魚球,陸岳池蹬着小電驢跑了,已經十點半,再回學校不現實,言野沒打電話過來催那就是不知道自己逃了。

陸岳池擰了幾桶泡面回家,一進門就去廚房燒水。

屋裏沒什麽人氣兒,冷冷清清的,連涼水都沒喝的了,陸岳池就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廚房裏看着熱水壺燒水,咕嚕咕嚕了半天沒了動靜,陸岳池開關開關了幾次确定這個裏面滿是水垢的熱水壺是到了壽終正寝的年紀。

拿着熱水壺站在廚房裏半天沒動靜,突然就傷感上了,覺得自己的人生就跟熱水壺一樣,還沒把裏面的水燒熱就陽.痿死在了半路上,活到了這麽大感覺沒屁點兒價值。

心也大,陸岳池吸了吸鼻子,把熱水壺放到了一邊,自己在煤氣竈上點了火燒水,又把面餅放了進去,口味重,把調料包全放進去之後還在罐頭裏面挖了兩勺辣椒醬。

辣椒醬是樓下曾居委會大媽做的,味道還不錯。

陸岳池端了碗坐在了小桌子上,吸溜了一口泡面。

這不是有言野沒言野自己都能過下去嗎,又不是什麽才三歲要抱抱要喝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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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岳池打算下午再去找找姜臨,順道給言野發了個消息跟他說家裏的熱水壺壞了,讓他抽空帶個新的回來,沒等到言野回消息,陸岳池就閉上了眼睛把自己卷在了被窩裏睡着了。

睡前順手定了兩點的鬧鐘,沒想到自己一覺睡醒就已經下午三點。

家裏老舊,暖氣不怎麽行,起來還是有點難度,陸岳池趕快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起床氣被凍沒了。

那個帶刀撞自己的自己不能找,那就去自己查,要找姜臨問問。白歌現在還躺在床上,他媽為了照顧他還求了他爸留在家裏照顧他奶。

至少現在對社會沒什麽太大的價值,但是要能找出真相來也能讓白歌一家過得好點兒,起碼……起碼能還白歌一個公道。

陸岳池騎着小電驢,也管不了什麽二十碼三十碼直接就往補習高中沖,才到地方就看到了一群人擠在了學校門口,一個一個的往會發光的小摩托上擠,裏面還有個面熟的,好像是那天跟着姜臨來的人。

“姜臨呢?”陸岳池喊了一聲。

“關你屁事。”

對方如是回應。

“操。”陸岳池罵了一聲,眼看着小摩托都走了自己趕緊騎上了小電動,氣勢上是輸了一點兒,但是好在小電驢在言野的照料下電量充足沒有跟丢了他們。

補高的一群小混混罵罵咧咧下了車陸岳池也趕緊跟着跑,就看到了一群人在實驗中學門口的奶茶店外面打架,扭打成了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陸岳池眼看着一塊板磚就要敲在姜臨腦袋上,那個拍板磚的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了一把小刀就要往姜臨肚子上捅,陸岳池什麽都沒想直接沖了過去踢了一腳,馬丁靴底厚,一腳蹬過去不僅刀掉了人的手也紅了。

陸岳池柔韌性好,反應又快,見着人要撿刀直接一下腰用腳把刀踢飛到了遠處。

就這塊人裏都驚訝了,附帶着快拍上姜臨腦門上的那塊板磚也停在了原地。

那邊為首的跟陸岳池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終于叫了一聲,“一夥的,幹上去。”

“誰他媽跟他一夥的?”

陸岳池單槍匹馬來的,現在遭遇危險了也沒人管。

其實說混混大多也就是一群不想上學的人聚在一起玩,鮮少有會打架的,放在秦西能打架的那都有可能和社會上的人認識。

這群人屬于前者,陸岳池之後跟着衛平安練過,還懂點東西,再加上那股不要命的氣勢,沒一會兒就把人給制服了。

陸岳池的頭發散開着,現在一低頭就有頭發從耳朵邊上垂下來,“我沒興趣知道你們為什麽要打架,也不想幫誰,就想找個人問個話,跟你們講道理你們他媽不聽,就怪我也動手。”

對方嗚嗚嗚了半天,陸岳池也就松開了抵住人背的腳,撩了眼皮拉了姜臨往路上走,“姜臨,你跟我來一趟,我有事找——”

話還沒說完,陸岳池突然覺得背後傳來了腳步聲,第一反應是側身躲,才發現對方的目标壓根就不是自己而是姜臨。

那個剛剛被自己打趴下的人手裏不知道從哪裏多出來了一塊石頭就往姜臨那裏沖,眼看着都已經快要砸到了,陸岳池在自己的手和姜臨的腦門中陸岳池毅然決然選了姜臨的後腦勺。

來不急把人推回去,只能給姜臨擋了。

姜臨像個會打架的,但是人家這是後腦勺,轉身還得一會兒,那個人一看就不會打人,這一打,是出人命的事。

一陣刺痛。

陸岳池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人給拍斷了。

能打不代表不怕疼,疼多了就麻木了這句話就是放屁。

陸岳池那只本來就不怎麽美好的手在經過這重重的一擊之後變得更加不完美了起來,整個手背上被劃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血順着白的發紫的皮膚往下流,終于彙聚在一起滴在地上,天氣冷,才見了液體就凝成了血花。

“你——”

陸岳池正準備捏了拳頭打過去,就覺得肚子一陣抽疼,像是有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胃把裏面那塊肉都給拽出來,連帶着腳步都有一點虛浮,一個沒站穩就要摔,頭發上面濺了血,和汗一起黏在了臉上。眼睛前面都是朦胧的,陸岳池找不到什麽東西去抓,只能先一把抓住了姜臨的衣領子,一個人彎着腰慢慢喘.氣,熱氣全被呼出去白氣兒帶走,身體開始有點發冷。

“你真他媽冷血啊。”陸岳池痛得要死還抽空罵了姜臨一句,都不帶扶一下的,愣在那兒當冰柱子麽?

遠遠的,陸岳池聽見有人叫了一聲。

“你們在幹什麽!”

“你管呢!”

“警察,全部給我蹲下!”

“操。”

姜臨慫,衣領又被陸岳池抓着沒地兒蹲,只能跟個二傻子一樣站在原地。

陸岳池低垂着腦袋,只有一小撮頭發挽在耳朵後面,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他用那雙有傷的手擦了擦嘴角,唇上就帶了一抹豔紅。

一擡眼,看到了個熟悉的輪廓。

不是沒有受過比這個更重的傷,所以什麽都在意料之內。

而自己人生的意料之外就是衛平安和言野。

現在的意外是他那個暖呼呼的懷抱。

言野已經忘記了要問陸岳池為什麽會在這裏,趕快要把人抱起來,結果被陸岳池拒絕了。

“就胃疼,一點兒,這麽多人呢,你抱我顯得我們倆關系多與衆不同啊,啊?”陸岳池心慌,他才答應了言野不打架不逃學,今天兩個都被人抓住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又搞了一手傷。

小刺頭們在地上蹲成了一塊塊小石頭,言野是行動派,半抱半拖着陸岳池離開之前給鄭遠留下來了一句,“外面冷,帶他們去屋裏問話,我打電話叫車來,檢查檢查,有傷的你處理一下,自己把握。”

一進車,言野就往保溫杯裏灌了涼水兌成溫水,一半喂進了陸岳池嘴裏,一半去給他洗傷口。

陸岳池躺在越野車後座上,一雙長腿沒地方放只能曲着,“真不用,叔……我去……真、不、用!嘶——”

陸岳池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忍忍,先處理一下。”言野就坐在陸岳池旁邊,屁股坐了一小塊地方,看見陸岳池從剛剛開始就緊緊拽着肚子,說道:“你沒告訴我你有胃病。”

“我、我他媽……跟你說這個幹嘛?”

“有胃病還打架?”

“我要知道打架能……能打出胃疼來我也不打。”陸岳池心裏有點兒虛。

言野沒再說話,專心給陸岳池清洗傷口。

陸岳池能看到言野特別認真看着自己手的樣子,總覺得自己手都要被他看穿了,縮了縮,結果被人直接把手指插在了指縫裏頭锢住了,言野還說,“叔知道你疼,忍一下。”

陸岳池被言野這句話給說傻了,半天喘不過來一口氣。

之前也不是沒有他給自己上藥的時候,但是這一次就感覺特別與衆不同,就……

尤其的焦慮。

陸岳池愣生生看着言野給自己洗傷口,兩只手交纏近似于十指緊扣,他的骨節卡在自己的指縫裏頭,使勁要把自己的手捉住,又跟怕自己疼似的力氣不是實的,有點虛。

關鍵是他還特認真,拿着棉棒在傷口邊緣輕輕按,眉頭皺得能夾死好幾只蚊子。

陸岳池都覺得自己的心要掉出來了,沒來由的緊張,咽了咽口水。

言野的手暖呼呼的,跟自己的冰手一貼熱氣就傳過來,跟他有繭的手掌接觸的那塊皮膚酥酥麻麻的,跟過電似的。

過電的感覺難道不都是因為爽嗎?

難道自己現在很爽?

陸岳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假裝自己是一坨死人。

……

衛平安說陸岳池沒學過樂器,但是他一雙手長得好看,細品嫩肉,手指修長,就跟學過鋼琴的小孩似的,指甲蓋也讓他修剪得齊齊的,指甲蓋是粉色的透。現在這雙手上腫了一個包,青青紫紫的,用水洗幹淨之後肉往外翻都發白了,失過血,原本白的皮膚都帶上了一點病态的蒼色。

言野把繃帶一纏完就松手,陸岳池趕緊把手縮了回去,一低頭就能看見因為給自己洗傷口車裏毯子上的一灘深紅色的血水。

“待會兒你先跟我去醫院,問問醫生要不要縫針。”言野說完,沒給陸岳池任何反駁的機會就開始給所裏打電話。

陸岳池總覺得氣氛有些焦灼,于是等到言野挂了電話就沒話找了話,“我看手上傷口不大,沒必要去花這個冤枉錢,而且吧這車看樣子挺貴的,地毯……也挺貴的,你這給人弄髒了,不太好吧,奪……奪筍吶。”

言野沒搭理陸岳池把身體探到前頭,按開了車開關,暖風就從空調口裏吹了出來,用手撥了撥上面的葉子,讓暖氣能往陸岳池身上噴一噴,“還有胃,去看看。錢的事不該你操心,我賠得起地毯賠不起你。”

言外之意是這醫院不得不去。

言野雖然沒看自己,還是那樣平平常常的冷淡語氣,但是陸岳池覺得自己的腳趾能把馬丁靴的鞋底都給摳破了。

氣氛怎麽就——

更焦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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