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系統本想說一句,天乙就算把自己餓死,也不會餓死宿主。不過看自家宿主叼着根草悠悠閑閑的樣子,怎麽看都只是踏青出游沒有半點危機感。
至于到地方之後宿主手忙腳亂一通倒忙,嚴重幹擾了天乙的做飯進程,系統懶得看,系統也懶得說。
總之,張澤心滿意足地一個人解決了兩只烤的外焦裏嫩的大肥鳥,摸摸滾圓的肚子,一邊自告奮勇拿起燒完的柴火往樹林裏扔,一邊忍不住又一次對着系統念經:“啊,有天乙真好。”
你那是覺得天乙好嗎?你那是饞人家的手藝,你個吃貨!系統煩不勝煩,決定單方面屏蔽宿主一分鐘。
收拾幹淨院子,一回生,二回熟,張澤極為順手地招呼着天乙一起睡,并再次在半夜打呼踢人一條龍。
原本閉着眼睛裝睡的天乙等身邊的人呼吸緩和下來後,悄悄睜開眼睛。
和昨晚一樣,為了霸占更多的地方睡覺,主人無意識地踹了自己幾下,發現沒用後幹脆把腿一擡,直接壓在自己身上。
天乙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四肢。
睡得正熟的人立刻不滿地皺起眉頭。
天乙動作一滞,緩緩深吸了一口氣,随着吐息一點一點放松身體。
他整個人躺在一片陰影中,微微側過一點腦袋,借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細致而貪婪地注視着枕邊人熟悉又帶點陌生的容顏。目光中交纏的情感是那樣複雜深邃,似悲亦喜,半點不見白天的沉靜。
心中刻入骨髓的眷戀,唯有在這夜深人靜之時,才敢稍稍漏出來那麽一丁點,還得提心吊膽,生怕什麽時候就會被主人發現。
天乙的視線描繪過眉峰、眼睫,流連在主人緊閉的眼和微抿的唇上。
主人是在做夢嗎?主人的夢裏會不會有他?
他見過那雙眼睛只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樣子,那份獨一無二的珍視暖到讓他心澀,他知道那雙唇有多柔軟,印在他□□的胸膛上時又有滾燙,讓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燒盡所有理智。
但,當太陽升起,主人會笑着用熟悉的聲音叫出他的名字,但主人睜開的眼中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夜裏的冷風吹進屋來,沉眠的人被吹得打了個冷顫,換了個姿勢繼續夢周公。
天乙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壓在身下的頭發,免得主人不小心拽疼自己,再用僅剩的一只手和一只腳艱難地勾過被踢到床尾的薄被蓋在主人身上,掖好被角,然後端端正正躺在床上,感受着主人近在咫尺的氣息,閉上眼睛。
張澤是在系統的奪命連環催裏被叫醒的。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一問時間才六點,再看一眼外面剛冒頭的太陽,痛苦到想撞牆,口齒不清地抱怨:“這也太早了吧統。”
系統絲毫不為所動,冷酷無情地說:“經系統計時,宿主休眠時間已達八小時。”
言外之意,趕緊起來幹活了,懶豬!
為了避免被系統拿小皮鞭抽着走,張澤掙紮着穿好衣服,披頭散發就往外走,一開門,果然看到天乙就在院子裏。
“早啊天乙。”
短短一句話裏,張澤張大嘴打了三個哈欠。
“屬下見過主人,主人早上好。”天乙放下拎在手裏的桶,恭敬地彎腰行禮,“可要屬下幫主人束發?”
束什麽?張澤糊成一團的腦子想了有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麻煩天乙了。”
說罷,他動用僅有的意識跌跌撞撞往屋裏走,路過門檻時腳下一絆,差點摔個馬大趴。
好在昨天的練習成果斐然,居然被他這麽磕磕絆絆摸到鏡子前。
天乙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克制地低垂下眼簾:“屬下分內之事。”
既甘之如饴,又何來麻煩呢?
束發,洗漱,吃飯,收拾,走完流程,張澤落在夢裏忘記帶出來的腦子終于徹底清醒過來,神清氣爽地開始新一天的練習。
“請宿主靜坐調息,感受內力運轉。”
或許是因為張澤真有幾分習武的天分和悟性,接下來的幾天,按照系統安排的訓練表,他有條不紊,一項接一項,完成的十分順利。
真要說的話,唯一的缺點是,為了盡快提高對內力的控制,黑心系統不顧小可憐張澤弱弱的反對,把晚上的睡覺時間換成了打坐調息。
系統原話是:“對于神功大成的宿主身體來說,打坐功效和睡覺等同。”
沒說的是,系統覺得自己及時挽救了夜夜通宵“快要猝死”的天乙,保住了宿主的幸福生活。
又是幾天之後,系統覺得宿主基礎差不多夯實,可以開始下一步計劃,敢怒不敢言的張澤終于迎來實戰練習。
第一步,在鞏固內力掌控的基礎上進行投擲練習,俗稱,丢暗器。
按照系統列出的步驟一二三,張澤認認真真摘了片葉子,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內力灌注其上,然後瞄準百步之外的大樹樹幹,極為帥氣的一甩胳膊。
短暫的破空聲中,攜帶足量勁氣的樹葉宛如離弦的箭,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射出,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本靜立在張澤左手邊三步遠的天乙突然翻身後轉,幾縷碎發應聲而斷,飄落下來。
張澤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恰巧看到天乙重新站直身體,自右眼角至鬓角的方向斜拉出一條血線,正緩緩向外滲着鮮血。
他眼睜睜看着鮮紅的血從無到有,凝成血珠,順着天乙眼角滑下,呆呆地眨了幾下眼,遲鈍地大腦才終于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天乙!”張澤破聲尖叫,驚恐的嗓音驚起林中飛鳥,盤桓不散。他兩步沖到天乙面前,聲音因極深的恐懼而微微顫抖,“沒事吧天乙?讓我看看!”
說着,不由分說要上手檢查。
天乙連眼角的血都沒有擦,退後一步,拉開同張澤的距離,然後身體一矮,跪在他面前,颔首俯身請罪:“屬下技藝不精,讓主人受驚,請主人責罰。”
擡起的手抓了個空,心中愈發濃烈的後怕梗在心上,因天乙的這番舉動立刻轉化為十成十的怒火,第一次,張澤再也維持不住自進入游戲世界時一貫的樂天派,破口大罵:“罰罰罰,就知道罰!你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
明明是他失手,明明是他學藝不精,天乙怎麽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明明差點喪命的就是天乙不是嘛!
哪怕你打兩下,罵兩聲,都好過現在這幅誠惶誠恐伏地請罪的樣子!
就像是萬裏長堤上潰散出一個缺口,原本被他牢牢壓在心底抛在腦後的不安、委屈、緊張、害怕、難過,所有這些負面情緒決堤了一樣傾瀉而出,沖垮了艱難維系的理智,讓張澤失态地揮舞着手臂無能狂怒。
忍了好多天的那句國罵換着五十六種花樣被他從頭罵到尾,再從尾罵到頭,不知道是在罵天乙,還是在罵系統,或者是在罵他自己?
天乙五體投地跪伏在地上,額頭抵着粗粝的地面,靜靜聽着他的主人發瘋。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慢慢安靜下來。
藉由恐懼轉化而來的怒火宣洩了個幹淨,理智回歸,在空地上時不時拳打腳踢的張澤像是燃盡的柴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空虛和對自己的厭惡湧上心頭,讓他連根小拇指都懶得再動彈一下。
“......對不起啊,天乙。”他背對天乙,扯着幹澀沙啞的嗓子,低聲道歉,“我不該把怒氣撒在你身上,明明不是你的錯。”
一動不動好像變成一尊雕像的天乙擡起身,一如往常般沉穩的眸子望着坐在地上滿身是土的人,他眸光微閃,沉聲呼喚:“主人......”
張澤被叫得心中一突,扭頭去看身後的人,卻不想正巧撞上天乙黑白分明的雙眼,他仿佛被電了一下,迅速把頭轉回去,忽然對地上一片落葉萌生出巨大的興趣,彌散在心頭的消極情緒就因為這麽一點小小的變故,悄然散了個幹淨。
天乙還在等我回話呢,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冒出來,催促着張澤想要說些什麽:“別總是主人主人的叫我,我也聽不慣。”
第一句話講出來,剩下的,也就沒那麽難。他越說越順:“你我都這麽熟了,成天‘主人主人’的叫着,多生分。要不這樣,我叫張澤,天乙你就叫我阿澤吧。我叫你‘天天’,‘乙乙’,‘阿天’,‘阿乙’,你覺得哪個好?”
再一次被允許用“阿澤”這個熟悉的稱謂來稱呼主人,天乙先是一愣,緊接着是一陣湧上心底的狂喜,再然後,則是熟悉的無奈。
不管怎麽變,主人這起名字天賦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主人,”天乙唯有小聲讨饒,“主人莫要戲弄屬下。”
張澤站起來,随手拍拍屁股,走到天乙身邊,将人扶起來,瞪起眼睛,故作怒容:“怎麽還叫主人?”
“阿......阿澤......”一個稱呼,在天乙嘴邊百轉千回,才被他一狠心叫出口。
雖然主人仍然不記得他,但還能叫主人一聲“阿澤”,他也該知足。
得到滿意的答複,張澤用力拽着天乙,往屋裏去:“走,天乙,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謝主......”
“嗯?”
“謝謝......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