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淩王?”

張澤耳朵一動,坐起身來。

谷清風端起茶杯,拂袖放在張澤身前的桌上,自己端起另一杯,淺嘗辄止:“張兄對前朝感興趣?”

“是有些好奇。”張澤拿過茶杯一通牛飲。

“哦?”谷清風只當沒看到張澤牛嚼牡丹,略有一分訝異。

張澤随手把玩做工精美的茶杯,懶懶散散地說:“天高皇帝遠,咱這種小老百姓是不奢求能見到那等大人物。且前朝覆滅百年,早已不存于世。左右不過是些埋在過去的故事,如今有人願意翻出來說,那咱就随意聽一聽,權當喝茶的消遣罷了。”

在他們閑聊的空檔,堂下的說書先生不疾不徐,将往事緩緩道來。

“前朝國號為霄,又被稱作霄王朝,國祚綿延五百年,傳至末代霄厲皇帝手中時,氣運已衰,積重難返。霄厲皇帝弑父殺兄,以雷霆手段登臨大寶,只留了一個兄弟以堵悠悠衆口,這個人,就是淩王。”

但凡牽扯到皇家過往,似乎總少不了兄弟阋牆,手足相殘的戲碼。張澤張口叼過天乙遞來的茶點,滿意地眯上眼睛嚼吧嚼吧。

真甜,這味道,正和他的口味。

谷清風喝茶的動作一頓,輕咳一聲,指着桌上的糕點,道:“阿青,把那個給我拿過來。”

青影依命而行,恭敬捧起碟子,送到主人桌前,垂首等待下一步指令。

揮手讓青影退下,谷清風拿起一塊點心扔進自己嘴裏,覺得并沒有張澤表現出來的那麽好吃,又覺着莫名其妙讓青影拿茶點的自己也是很莫名其妙,一點都不像他處事的作風。

好在張澤忙着聽戲,天乙忙着投喂,青影就算看到,也不會說什麽。

他默默推開茶點,專心致志喝起茶來。

“淩王是霄厲皇帝的異母弟弟,長得那叫一個風流倜傥,一表人才,更兼之身份尊貴,是當時京城裏一等一的人物。據傳,這位王爺琴棋書畫無一不會,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是個武能□□,文能定國的絕世天才。若是他當皇帝,指不定霄王朝還能再撐二十年。可惜呀,淩王越厲害,霄厲皇帝對他就越防備,終日将他囚禁在王府,逼得淩王整日裏彈琴奏曲,練字畫畫,做個富貴閑人。”

堂下一片惋惜之聲。

倒是谷清風,意味不明地轉着手上的茶杯,冷漠又淡然。

說書人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停了一會兒,等噓聲漸歇,才繼續往下說:“可淩王是何許人也,雄才大略,經天緯地!怎麽可能願意就此蹉跎一生?就在霄厲皇帝眼皮子底下,淩王暗中栽培心腹,網羅人才,擴充勢力,枕戈待旦,就等着霄厲皇帝露出破綻,好抓住機會掀竿而起,帶領大家推翻這個暴君。”

話至興頭,說書人狠狠一拍桌子,說得慷慨淋漓。

衆人屏息靜坐,似乎都在期待着淩王舉事成功,為百姓出一口惡氣。

就連張澤都被環境所感,不自覺緊張起來,期待後面的發展。

誰知,說書人緊接着無比惋惜地長籲短嘆:“壞就壞在淩王身邊出了個叛徒,把淩王的事接發給暴君。那暴君豈是好相與的人,當即點齊兵馬,派人抄了淩王府,并且下令,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幼,一個不留,全部斬殺。”

說書人伸手在脖子上橫向劃過,比了個斬頭的動作:“霎時間,王府裏慘叫連連,屍橫遍地。流出的血把王府的土地染得是寸寸發黑。淩王為免禍及下屬,引頸受戮,慘遭殺害。”

頓時群情激憤,只說淩王命不該此,而霄厲皇帝禍害百姓,活該霄王朝斷在他手裏。

說書人不得不屢屢拍響驚堂木,才勉強鎮住場子。

張澤嘆着氣搖搖頭,覺着他就不該一時興起聽這個故事。現在可好,一點喝茶的心氣都沒了。

“各位客官請息怒,淩王雖然被殺,可這事兒還沒完。”說書人提高聲音加快語速,“淩王深謀遠慮,早就留下後手了。”

還有後續?

張澤同天乙對視一眼,繼續聽下去。

“東窗事發之前,淩王已經預感到不妙,命心腹手下建了個藏寶庫,将搜羅來的兵器錢財一分為二,其中一成放在明面,用來迷惑暴君。剩下的九成都存在藏寶庫裏。之後,又尋一個靠得住的人帶着寶庫地圖和還在襁褓中的兒子改頭換面,隐藏身份。若淩王自己能度過難關,那自然好,若不幸身隕,有這麽一座寶庫在,他的後人就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張澤算是聽出來了,這老頭巴巴講了半天,重點原來在這藏寶庫和藏寶圖上。

果不其然,被說書老頭這麽一帶,茶館裏一片喧嘩,更有人直接問:“說書的,你知不知道那寶庫在哪兒?裏面有什麽東西?”

說書人樂呵呵一笑:“小老兒只是個講故事的,哪裏知道的這般詳細?若真知道,小老兒自己就去挖寶貝了。不過裏面的東西,小老兒倒是略有所知。”

講到這兒,他捋着胡子不說話,只拿眼睛四處看。

“奸商。”

罵歸罵,想聽故事的人不差這點錢,投幾顆銀子上去。

說書人高高興興笑納,然後揭開謎底:“百年前,江湖上出了個絕頂高手,號蓬萊劍仙,武功之高內力之深已達天人合一之境,破碎虛空不在話下,所修習的大道長生訣更是千古難尋的頂級內功心法。淩王曾是這位劍仙的座下弟子。徒弟慘死後,劍仙心如死灰,破空而去,大道長生訣沒了傳人,就此斷絕。不過,依小老兒來看,如此高絕的功法,淩王怎麽舍得它斷在自己手裏?定會在寶庫裏留一份,好傳給他的後人。”

話盡于此,其他人還想再問,說書人都搖搖頭,不肯再說,轉而講起了最近将要舉行的少年英才武道會,和各門各派的奇聞趣談。

張澤聽得意猶未盡,滿肚子疑問撓得他心癢癢,眼珠一轉,把主意打在了似乎什麽都知道的天乙身上:“天乙,你怎麽看?”

天乙愣了一下,慢慢說道:“前朝淩王确有其事。有史料記載,淩王為霄厲皇帝之弟,深得聖寵,兄弟二人情深意厚。然其暗藏禍心,圈養私兵上萬。霄厲皇帝得知此事後大怒,派兵圍困王府。淩王感念皇兄的恩情,自刎謝罪。蓬萊劍仙亦有其人,劍術高絕,曾憑借一把凡鐵斬殺過許多山賊匪類,救下過平民無數,民間現在還有不少關于劍仙的傳聞。”

但也僅此而已了,其餘的,天乙搖搖頭,一概不知。

就算張澤對這個世界的過往歷史一無所知,也絕不會信史料記載的鬼話。

什麽“感念恩情,自刎謝罪”,騙鬼嘞。

或許是見張澤沒能滿足好奇心的模樣太過可憐,谷清風勸說一聲:“所謂的陳年舊事,只不過是後來人添油加醋,以訛傳訛罷了,張兄何必這麽傷心?莫不是張兄也想要尋寶?”

說到後面,他眼神莫測,神态晦澀,一時竟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一句玩笑話。

青影跪坐在谷清風身邊,暗地裏繃緊身體,蓄勢待發。

“我尋寶藏做什麽?”張澤大搖其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尋來給自己添麻煩?”

這錢有命拿還得有命花,他還不想體會一把連睡覺都被人追殺的滋味。

像現在這樣吃喝不愁,游游江湖,做做任務,難道不香嗎?

谷清風輕笑一聲,拱手作揖:“哈哈,張兄豁達,我有所不及。”

“不過嘛,若是真有寶藏,湊上去看看也也不是不行。”張澤口風一轉,兩眼冒光,“藏寶圖若是真的現世,那江湖必定喧鬧不休。閑着也是閑着,到時候,我就和天乙遠遠地看個熱鬧,等将來老了,就去尋一處茶館,做個說書人,把看來的故事說給他人聽,也算是一件趣事。”

張澤笑嘻嘻學着方才說書人的架勢,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摸摸并不存在的山羊胡子,清清嗓子:“谷兄若還記得,可要來捧捧在下的場子。”

“一定,一定。”

聽說書人聊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張澤無聊地打個哈欠,伸展伸展筋骨,問:“坐了這麽長時間,有些累了,谷兄要不要出去轉一圈?”

谷清風十動然拒,從從容容挽起袖子,為自己斟一杯茶:“張兄自去便是。我就和阿青在這兒喝喝茶,聽聽說書人的趣談,順便等你們回來。”

“也好,”張澤應了一聲,“天乙,我們走。”

兩人肩并肩,很快混入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不見蹤影。

沒了張澤和天乙時不時的插科打诨,雅間裏登時沉寂下來,若有似無的威壓彌漫開來,讓雅間外無意路過這裏的人不自覺屏住呼吸,放輕腳步,不敢喧鬧。

青影仿佛察覺不到這無形無質的變化,收斂自身氣息,直到幾近于無。

他安靜地跪坐在谷清風身後半步處,眼觀鼻,鼻觀心。

一杯茶的功夫過去,說書人口若懸河,講得笑話博得滿堂喝彩。

皇帝悠悠向臺上投去目光,忽然道:“做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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