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聽了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谷清風上下看看張澤,眼角含笑,一展玉扇,欣然道:“是我多慮了。張兄和天乙武功蓋世,想來旁人不敢叨擾。我們進城吧。”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得太早太滿,否則現實總有一百種辦法,叫你把說出來的話再吞回去。

悅來客棧,尋陽城裏數得着的大客棧。

想起之前在平安縣城的蹭吃蹭住,再想想一路上蹭的馬車,不差錢的張澤拉着錢袋子天乙積極主動找老板訂了兩間上房,在店家樂呵呵地笑容中給了房錢和押金,拿到鑰匙剛準備招呼谷清風,店門開合,又有客人進店。

張澤随意瞟了一眼。

來的是三男四女七個人,個個面色紅潤,眼眸瑩潤有神,步履輕盈,吐息規律綿長,都是身負內力的習武之人,聽聲音,也是要住店。

那三名男子給張澤的感覺極為相似,行動間氣息隐有交彙,似散還聚,練得應當是同一種功法。

不只是哪家的弟子出門歷練,張澤随意想着。

他們都穿一身白衣,腰間配劍,只是在細微處有些區別,其中一人領口和袖口處拿銀線繡了一把劍,腰間衣帶同樣如此,應該是領頭人。

天乙同樣看到了這幾人,他不動聲色,只是嘴唇翕和,用傳音入密的法子道:“主人,着白衣的三人是華山派門下,為首的是蕭思,華山派掌門沈山的親傳弟子,二十有六,據傳他天賦極高,深得沈山掌門喜愛。”

張澤點頭,這多半和他們一樣,奔着少年英才武道會來的。

“剩下兩人從左到右,依次是秦訊,戎放,分別師從華山五子中的鄧林文和嚴廣梁。這三人資質上佳,從小修習最正統的華山心法,又有名師傾囊相授,是華山年輕一代中武功最高的三人,放眼江湖也能稱得上高手。”

話是這麽說,可張澤估摸了一下,就算這三個一起上,他好像也能贏得挺輕松?

他不由感嘆一聲,這句身體的原主人殷宇成怕不是開挂了吧?

未免冒犯,對那四位女子張澤只是匆匆一瞥。

正值豆蔻韶華的姑娘們風姿各異,身段挺拔,秀美大氣,輔一進店,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四人是峨嵋派門下峨嵋四秀的弟子。”天乙挨個說過去,“紅衣沙又晴,峨嵋派掌門葉凝天的入室弟子,藍衣柏飛,師從安萍雪,紫衣路曉玉,其師名為顧松,黃衣秋安蘭,她是峨嵋長老秋露寒和華山五子之林鈞的親生女兒,随其母入峨嵋。”

百兵劍為首。峨嵋雖不似華山派劍法專精,可這四位女弟子手握長劍,都是使劍的。

張澤掃了一圈就不再關注,半是玩笑地對天乙嘟囔一聲:“你一口氣說這麽多名字,聽得我頭疼,還記不住。倒是你。”

他故意頓住不說,果不其然地看到天乙沒聽到下文,下意識擡頭來看他,那樣子,乖順又無辜,讓他恨不得上手去摸摸天乙的腦袋順順毛:“沒看出來啊天乙,這麽多人,你都認得出來。”

天乙愣了一下,慌亂地向後退一小步,礙于大庭廣衆不能引起騷亂,不敢跪下請罪就只能用力低下頭,向他的主人展現出全然的順從:“屬下絕不敢擅自欺瞞主人。”

張澤話剛出口就知要遭,恨不得敲自己一個腦蹦:明知道天乙在這種地方及其敏感不經逗,還嘴賤,該打,該打!

“我們快回去吧,谷兄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他正欲出門,路過那幾人時,卻聽身後一聲脆響:“站住!”

張澤翻了個白眼。

他不想找麻煩,麻煩倒是自己找上門。

被人說站他就站,豈不是很沒面子?

打定主意趕緊開溜,張澤拽着天乙的胳膊,就要施展輕功快點跑。

剛才那聲音不依不饒:“我讓你站住,前面那個見不得人的黑衣服!”

張澤腳下一頓,把後槽牙咬得嘎嘣響。

敢說他家天乙“見不得人”,呵,他改主意了,跑什麽跑,遇到麻煩正面上才有意思不是嗎。

張澤将天乙擋在自己身後,轉頭沒好氣地說:“這位姑娘,什麽叫做‘見不得人’?家裏長輩沒教過你,出門在外,注意言辭禮貌嗎?”

開口叫人的紫衣服姑娘看着張澤要吃人的臉色,不由瑟縮一下,可她再一想,穿黑衣服,不是賤民又是什麽?頓時理直氣壯起來:“明明是他自己穿成這樣,怎麽能怪我?反正他一個奴隸也用不到上房,不如你把一間房轉給我們怎麽樣?我出雙倍的價。”

只見紫衣服的姑娘昂起頭,拿鼻孔對着天乙,仿佛這是什麽天大的恩賜。

張澤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們老老實實走自己的路,怎麽就礙着這位紫衣服的眼了?

還雙倍,雙倍個大頭鬼!

他看着像差那點錢的人?

有句話說得好,能動手就別吵吵,他指尖運起內力,準備先把這煩人精禁言十天半個月,稍作懲處。

沒等他動手,華山派的領頭弟子蕭思擋在紫衣服身前,拱手作揖:“這位俠士,實在是抱歉。曉玉師妹言談無理,沖撞了您,在下給您賠個不是。”

張澤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動動嘴皮子誰不會?真想道歉,那就快點從他眼前消失。

沒等他走出多遠,身後的蕭思又道:“俠士請留步!”

還有完沒完!

張澤決定聽聽這些名門弟子的嘴裏還能吐出什麽象牙。

蕭思客氣道:“方才聽掌櫃的說您定了兩間上房。師妹們旅途疲憊,急需落腳之地,若不是必須的話,可否讓給我們一間?”

沒想到這人看着人模人樣,實則和狗眼看人低的紫衣服一個貨色,單因為一身衣服,就覺得天乙不配住上房?

誰給他們的臉呢!

“老子不樂意!”

沒好氣地丢下這話,張澤帶着天乙轉頭就走,把那群自說自話的神經病扔在身後。

“師姐,你看他......”

“好了曉玉,師父不是叮囑過我們,要謹言慎行嗎?你怎麽出門就忘了......”

“這又不能怪我......”

等在馬車裏閑閑看着過往行人的谷清風聽到門簾被掀開動靜,回頭看看沒什麽表情的天乙和一臉不虞的張澤,詫異地問:“張兄這是怎麽了?沒訂到客房?我們不如去下一家客棧問問。”

張澤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谷兄,哪裏有成衣店?先去買衣服。”

谷清風搖着的扇子微微一頓,眼神微閃,心中了然:果真有人不長眼。若非如此,怎麽能說“世人多眼瘸”?

他嘩一下收起折扇,吩咐青影:“阿青,去找成衣店。”

“是。”

青影低聲應下,驅車前行。

被刺激到的張澤走進店裏,把面值一百兩銀子的銀票拍在店老板面前,再一指身邊的天乙,財大氣粗地一揮手:“把店裏他能穿的成衣都給爺拿出來,越貴越好。”

“是,是,小的這就去。”

有錢的是大爺,店老板驗明真假,笑嘻嘻地收好銀票,領着打下手的小厮們一通忙活。

天乙被推進換衣間,一件一件試過去,每換一身,都得出去讓張澤好好端詳半天。

這一百兩花的值。

張澤滿意得直點頭。

人靠衣衫馬靠鞍。

天乙常年習武,身材纖長但不瘦弱,四肢修長有力,雖然經常沒什麽表情,可也是劍眉星目,眉眼端正,長發束在腦後,更顯一份灑脫。

穿着白衫那是冷若冰霜,一身青衣則挺拔若松柏,廣袖長衫之下再持一把折扇,那就是翩翩書生,勁裝加身,腰佩長劍,便是仗劍走天涯的游俠。

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張澤被他自己這麽一逗,心裏那點郁結終于散得幹幹淨淨。

一直靜靜悄悄做個衣架子的天乙偷偷觀察着張澤的臉色,見他神情稍緩,不由蹭過去,低低讨一聲饒:“主人……”

身上上好的布料輕柔順滑沒有重量,讓天乙怎麽穿都覺得別扭,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換了十幾身衣服,簡直比讓他和人拼殺一天都累。

“罷了罷了。”

張澤興致勃勃挑出五六套衣服,讓掌櫃的幫忙包起來。

至于天乙原本的那身粗布黑衣,順手扔了便是。

張澤帶着煥然一新的天乙到谷清風面前轉悠兩三下,得到谷清風一聲盛贊:“張兄好眼光。”

“哈哈哈,那得多虧天乙長得好。”

張澤樂呵呵把功勞推到天乙身上。

谷清風只當自己沒看到張澤把眼睛死死黏在天乙身上的模樣,道:“張兄,時候已經不早,該回去了。”

“走。”

不知之前的那些個名門正派去了哪裏,這一次,悅來客棧裏再沒有不長眼不識趣的人湊上來。

一宿安眠,用過早飯,他們商量着去哪兒閑逛時,張澤盯上了悅來客棧斜對面的福臨茶館。

武俠劇裏不都這麽演的嗎,酒館茶樓裏三教九流齊聚一堂,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每當主人公想打探什麽事情,往這些地方鑽,定不會空手而歸。

緊鄰客棧,福臨茶館客來客往,好不熱鬧。

多花了點銀子,選一處風景頗好的二層雅間,再點上一壺上好的綠茶。

雅間中只有一張木頭矮桌,和幾個布團,桌上擺着全套茶具。

粗人一個的張澤盤腿坐在其中一個布團上,看着谷清風淨手,燙茶,溫壺,洗茶,沖泡。

袅袅茶香中,整個人都沉靜下來,張澤甚至覺得,就這麽無所事事地消磨一整天其實也不錯。

就在此時,驚堂木響,抑揚頓挫的聲音穿過大堂,傳入雅間:“木板這麽一響啊別的咱不說,小老兒今天就來講講那前朝舊聞,淩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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