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自七夕那一夜遲走一步被誤會之後,再遇到這樣的情形,張澤心裏苦中作樂,居然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覺——話本故事誠不我欺啊。

“原來是你!”

“張大俠?”

趕來的路曉玉和畢岩一臉驚訝,同時道。

“尋陽城一別,這位少俠和這位女俠,別來無恙啊。”

張澤突然就覺得,偶爾學學谷清風笑容滿面的作風也不賴。

上次見面還是月黑風高的晚上,本來畢岩還有點不敢認,張澤一開口,他立刻認出來,這正是險些被他傷到的好心人:“在下畢岩。那晚分別之後,師父一直在擔憂張大俠為幽冥所擾。如今見張大俠平安無事,師父一定會很高興。”

“多謝林大俠挂念,”張澤想起被無故牽連的谷清風,接着道,“我們行船來此的途中遭遇幽冥突襲,與我同行的一位公子,險些因此而喪命。”

“竟有此事!”畢岩義憤填膺,簡直稱得上咬牙切齒,“冤有頭,債有主。幽冥的人不敢來尋我武當報仇,反倒挑無辜之人下手,真是卑鄙!張大俠請放心,我這就去禀告師父,讓師父為你們做主。”

路曉玉一把拉住急急忙忙想去找師父的畢岩,語氣不善:“哎畢師弟,你也別聽風就是雨。萬一這人瞎說怎麽辦?還有,現在林前輩還在和我師父他們商讨要事,剛囑咐過我們,沒有要事別去打擾,你現在去,當心林前輩又說你。”

另一位紅衣的姑娘颦起眉,帶了些勸誡的意味,喚道:“曉玉!”

“師姐——”路曉玉聲音拖得老長,地拉着紅衣姑娘的袖子好一頓搖。

畢岩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不解路曉玉為何對張澤有這麽大敵意:“路師姐可是同張大俠有什麽誤會?”

“還不是都怪他……”見兩人都不站在自己身邊,路曉玉暗暗瞥一眼影子一樣站在張澤身後的天乙,心不甘情不願地哼哼兩聲。

紅衣女子無奈地看一眼師妹,行前一步,落落大方地抱拳一禮:“小女峨嵋派沙又晴。曉玉心直口快,不善言辭,所有冒犯之處,還望張大俠海涵。今日相逢是緣,機會難得,不如一起喝杯茶。”

自家師妹是什麽性子,沙又晴哪還能不知道,曉玉心地不壞,只是有些直爽罷了。

“對啊張大俠,正好等師父出來。”畢岩附和一聲。

張澤正苦惱怎麽把手裏的幽冥牌甩出去,欣然應允。

幾個人圍成一桌,談談各自的經歷趣聞,氛圍稱得上輕松,等畢岩把他和張澤的初遇詳詳細細講了一遍,路曉玉心裏那點不忿也就散了個幹淨——肯為遇難的小姑娘披一件衣服,這個張澤一定不是壞人。

而另一邊,畢岩心心念念的師父林有堅可就沒這般好心情。

借着武道會召開的時間,七大門派共聚一堂,大廳裏卻壓抑地可怕。

侍女戰戰兢兢奉上茶,大氣都不敢喘地退出大堂,又退開一段距離,拍着胸脯松一口氣。

謝掌門一直都很溫和親切,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掌門那般凝重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侍女擔憂地遙望一眼會客廳,搖搖頭,離開了。

她只是一個長歌派端茶倒水的小婢女,擔憂又有什麽用?掌門英明神武,有這位大人在,總會沒事的。

謝盛寧端坐上首,慢悠悠喝一口茶:“各位難得來一次長歌,何必這麽嚴肅?來,先喝口茶。馮長老,聽說陳長老也來了江南,怎麽沒來我這兒坐坐?”

“這就不勞謝掌門費心了。”馮和穿一身縫縫補補的粗布衣裳,頭上罩一塊灰撲撲的頭巾,兩眼微微一眯出口相當不客氣,“我們丐幫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不是為了閑聊敘舊的,謝掌門,有話還是直說的好。”

“這裏是江南,馮長老還當是在丐幫嗎,作威作福都沒人敢管。”

沒等謝盛寧說什麽,在場唯一的一位女俠氣質雖然溫婉,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人給堵回去,自顧自低頭把玩着手指,眼神都不給馮和。

在她身邊陪着一位白色長袍的男子,長相周正,坐姿挺拔,自有一股鋒銳的氣息透體而出,随女俠的話直沖馮和而去。

“你!”馮和沒料到那兩人居然敢在七派面前公然發難,猝不及防之下險些着了道丢了面子。

但想想兒子馮輝耀在尋陽城幹的好事,惹誰不好,非要去惹秋露寒和林鈞的寶貝女兒,理虧氣短,他只得咬牙吃下啞巴虧,臉色一變再變,最後暗自在心裏罵一聲“瘋婆娘”了事。

好歹是長歌派的地界,彼此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崩了實在是太難看,謝盛寧調解道:“幾位,同是正道名門,就給謝某一個面子,正事要緊。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哼。”

秋露寒知道沒辦法真拿馮和怎麽樣,冷哼一聲,暫且揭過這一茬。

見他們願意暫歇旗鼓,謝盛寧好歹松一口氣,正色道:“不知幾位是否注意到,近一段時日,江湖上到處都是藏寶圖的秘聞。”

林有堅面色微沉,想起曾在茶樓酒館聽到的逸聞。他本就對此隐隐感到不安,如今謝盛寧特地提起,他立刻便想了起來,當即問:“謝掌門說的可是百年前淩王所建藏寶庫?”

謝盛寧點頭:“正是。看來,林兄也注意到了。”

秋露寒和林鈞對視一眼,略一點頭,林鈞揚聲道:“我華山派與峨嵋派對此事亦有所耳聞。本以為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因而并未理會太多。”

身披袈裟腕帶佛珠的永覺雙掌合十于胸前,唱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我少林山下,同樣有此秘聞傳出,內容和林施主所言相差無幾。”

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謝盛寧頻頻點頭,目光在同行身上掃過一圈,最後落在角落裏不曾說話的道士身上。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道士李成如似有所感,勉強動動嘴巴,扔下一句“逍遙派對藏寶圖不感興趣”,繼續閉着眼睛神游。

知道逍遙派就這麽個做派,謝盛寧也不惱,笑眯眯再抛下一枚驚雷:“傳說,藏寶庫裏不僅有金銀珠寶,刀槍劍戟,還有昔日破空而去的蓬萊劍仙留下的絕世心法,其名……”

他故意頓了一頓,環視一周,一字一頓:“大、道、長、生、訣。”

能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養氣的功夫那都是一等一的好,聽了這番話,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斂目沉眉,面上什麽都看不出來。

端起茶潤潤喉嚨,謝盛寧不再藏着掖着,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我派人去查過傳聞的來源,一無所獲。馮長老,我們七大派中,丐幫消息最為靈通,難道也沒聽到什麽風聲?”

馮和倨傲地仰頭,心裏自得,長歌派架勢十足,說到底,還不是得仰仗丐幫。他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神情難免洩出一點得意:“這武林,就沒有我丐幫打聽不到的消息。”

“願聞其詳。”謝盛寧很給面子地捧場。

馮和賣夠關子,自覺賺夠了面子,也不含糊:“這消息來源丐幫雖然沒查出來,但偶然得知另一件事,藏寶庫的消息大肆傳開後,衡州那邊一直不怎麽太平。”

衡州!

在場的人心中具是一驚,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得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衡州可是幽冥的勢力範圍。

自從二十年前被正道圍剿之後,一直安安分分,守着那一畝三分地,就算三年前幽冥之主易位,也沒鬧出多少動靜。

怎麽就挑了這麽個時候?

牽涉幽冥,事情非同小可,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逍遙派道士李成如都正襟危坐。

如若幽冥真的打算借藏寶庫一事攪亂武林,再起事端,此為江湖之禍。

斬妖除魔,逍遙派義不容辭。

林有堅感慨不已。幽冥出而武林動蕩不安。來的路上,他不就碰到作惡的七幽冥之石秋陽了嗎?這是不是就是幽冥即将亂世的征兆?

他幽幽嘆道:“二十年,不僅是我們在休養生息,幽冥邪道亦是如此。看來,這天下,或許平靜不了多久了。”

秋露寒緊皺起眉:“我這就修書一封,傳回峨嵋,讓掌門師姐早做準備。”

“謝掌門放心,斬殺妖邪,我華山絕不退縮。”林鈞義正辭嚴,表明态度。

“阿彌陀佛,我少林同樣不會置之不管。”

謝盛寧大喜,他站起身來,拱手轉過一圈:“如此,謝某在這裏就先謝過各位,還要麻煩各位提高警惕,小心行事。如果這真的是幽冥在背後搗鬼,我七大派同氣連枝,召集天下英豪共伐之!”

衆人紛紛回禮,唯有馮和一人坐在座上,等其他人都達成共識後,冷不丁插一句:“既然這件事已經有了結果,馮某還有一事不明,想請謝掌門解惑。”

謝盛寧客氣做了個“請”的手勢:“哦?馮長老請說。”

馮和當真不客氣:“謝掌門,衆所周知,少年英才武道會每五年舉辦一次,目的是為了給小輩們一個出頭的機會,乃是我江湖數一數二的盛事。”

事實如此,謝盛寧點頭稱是:“确實如此。”

下一刻,馮和一改還算和善的語氣,激憤地拍桌,厲聲質問:“我輩一向奉行江湖事,江湖畢,絕不假他人之手。敢問謝掌門,院子裏的那一隊人馬,是何用意?”

此言一出,廳內登時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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